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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氣得直咬牙:“那你以為剛才進門的一層是什麼?”
“啊,我以為我是從地下室進來的。”
“李鷺!”
李鷺堵著耳朵,把手機拿遠直接關掉。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原來男人龜毛到一定程度,叫聲也是會要人命的。”
抱怨是抱怨,她還是認命地退回一層,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洗浴間。楊的洗澡間十分奢侈,占了半個一層,有直徑兩米的洗澡池,新款的按摩床、黑色牛皮沙發、紅木茶几,甚至還擺著一台二十弦箏。完全是不倫不類不洋不土的裝修風格。
雖然淋浴能保證衛生潔淨,然而能夠有一個浴池,尤其是2×2米的大浴池,感覺會尤其的好。李鷺先用消毒液把池壁清潔了一遍,發現根本沒搓下什麼油泥,證明楊有能力把自己的老窩打理得一塵不染。他容不下別人進來,衛生肯定是自己搞的,真不知道哪裡來的美國時間打理那麼大的範圍。
燈具開關就在水池旁邊,李鷺感嘆著甚合朕意,抬手把室內所有燈光都關上。
黑暗。
安靜。
浴室里除了水輕輕晃漾的聲音就再沒有其他動靜。
完成了工作的李鷺心無旁騖地享受劫後餘生的快樂。前一段不斷提純生物鹼的日子根本就是災難。需要時時刻刻關注藥樣的變化,控制反應速度;尤其那些試驗動物,由於毒癮發作而弄得地下室全是排泄物,花了不少氣力去打掃。李鷺早就習慣打碎門牙和血吞。只要能夠完成Z交待的任務就萬事大吉。
楊喜歡用橄欖味的浴鹽,池子裡充斥著若有若無的青澀氣味。漸漸的,李鷺放鬆了肩膀,頭枕在池壁上,進入睡眠之中。
jian笑手機鈴聲又突兀地響起來。在蒸汽繚繞的黑暗浴室內,顯得格外悽厲。李鷺渾身一震,幾乎被嚇趴到池底,睡夢中被驚醒過來,看到擺在岸邊的手機閃爍藍色的鬧鈴光。
什麼事這麼著急?
她摸到手機接了起來。
“我是楊。”那邊說。
“我知道。”
“你趕快離開那裡,”楊的聲音顯得很緊張,李鷺也不得不收束了注意力,聽他有什麼說法。
“埃里斯被白蘭度的人盯梢上了。他從多維貢回來第一站就是到我家,現在已經有不明身份的車輛停在樓外。”
“你從監控器里看到的?”李鷺問。
“是的,我剛剛發現。啊,已經下車了,一、二……一共八個人,帶司機。他們很重視埃里斯嘛!”
“埃里斯是能從多維貢帶回情報的人,夠格讓他們感到重視。”李鷺用肩膀夾著手機,從浴缸里出來,用極快的速度擦乾身體穿上浴衣。
楊又繼續說:“地下室有通往外面的通道……暈倒!他們有五個在外圍守著,三個打算從地下室進去,帶了槍,應該是……”
說到這裡,手機似乎被搶過去,緊接著是布拉德的聲音:“李,我是布拉德,你最好趕快出來,他們全部配備Swiss Arms公司生產的突擊步槍。”
對於這位殺手中的超級專家說的話,李鷺完全相信,只是有些聽不懂。她說:“不要跟我說什麼公司,說性能!”
布拉德毫不停頓地迅速解釋:“子彈初速大約是九百米每秒的超音速,有效she程大約六百米,而且子彈連發,足夠在十秒內把你打成一百洞的穿孔蜂窩。精確得像瑞士鐘錶一樣。”
李鷺感到了事態嚴重,來到浴室百葉窗前,從窗簾間的fèng隙往外看。兩輛小型卡車停在房子外面。幾個人正在想辦法悄悄進入地下室。
“楊,你屋子的安保系統能支撐多久?”李鷺雖然這麼問,其實也知道不能支撐多久。
楊屬於狡兔三窟類型的人,他這個產業並不是很重要,即使有防盜系統,那也僅僅是防範闖空門的持槍盜賊之流。那些盜賊小混混,頂多就是從街邊店買的she程一百米以內的小手槍,與瑞士公司生產的連發突擊步槍相比,根本是小矮人見到了綠巨人的差別。
楊接過電話:“你從三樓樓頂出去,一定有辦法的。”
李鷺往上面看了看,發現這一面牆較近的建築物也要在十幾米開外。
“快!他們已經進入地下室了。”
“你房間有什麼武器嗎?”
楊沒有來得及說話,手機訊號突然中斷。聽筒里傳來叭滋滋的噪音。李鷺關了機,知道那兩輛小型卡車裡放有訊號阻斷器,恐怕網線、電話線什麼的也被剪斷了。
李鷺把手機收好,在四周尋找能夠使用的武器。
來的是白蘭度的人!
她和白蘭度相處的最後一日所見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不知道今日會不會遇上當時的熟人。
時至今日,當時注she進血管的毒品仍在時不時閃爍著危險的訊號,它在召喚著她投入毒癮的懷抱,引誘她繼續接納致幻藥物的注she。心情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呼吸不由得稍微急促起來,手心出了薄汗。這份痛苦,一定要他償還!
如果能有什麼趁手的武器……不論是警用伯萊塔也好,或者單兵匕首也行,對方手持怪物般的連發步槍,她至少需要足以致命的武器……
她突然想起那架古箏,處於這間不倫不類的浴室中央的琴具。因為之前一直注意於浴室裝潢的不倫不類,所以反而對古箏的出現沒有太大感覺,如今再想起來,簡直就像是為了讓這具琴出現得恰到好處,而將浴室裝修得七零八落。
好樣的,李鷺在這一刻也不由得欽佩楊的奇思妙想。她摸到那具冰涼的樂器,這樣的工具真是趁手。
【古箏也能要人命】
箏的琴身尾端其實就是個中空的琴盒,裡面一般會放置撥弦用的玳瑁片,以及用於更換琴弦的金屬絲線。在這個異國他鄉,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夠知道琴具里的蹊蹺。
楊的琴盒裡放的是成卷鈦合金弦,各種型號的都有,一眼看過去就好像的確只是為了更換琴弦而準備的。最細的就像是高音琴弦,直徑才不到一毫米,最粗的則有三四毫米之粗。
李鷺一眼掃過去,立即選中了一卷最細的,一整卷就是十米的長度。這雖不是李鷺最趁手的殺人器械,畢竟還是可遠攻可近守的武器。
楊以前習慣用這種東西絞別人脖子,在他的手裡,這種物件足以媲美銳利的匕首。至於琴盒裡的那些撥弦用的假指甲,則將楊之變態體現得淋漓盡致,看上去像玳瑁製品的那幾片東西,確確實實是鈦合金,只是被鍍上了甲殼似的色澤。看到這個,李鷺不免想到那些被楊用十指活活扣死的販毒者。
*** ***
有著“黑皮怪”之稱的加洛林陰冷地緊盯眼前這棟怪物似的建築物,他卻沒有覺悟到,他自己的膚色與黑夜融為一體,如果微笑打招呼的話,絕對會把許多人嚇得半死,以為憑空飄出一副白燦燦的牙。
他是墨西哥附近多維貢地區的住民,至少在七代以前就被從非洲販運到了美洲。經過前兩代的黑白通姻,他還仍然具有明顯的黑人特徵。身材是鐵鍋一般的魁壯,皮膚是煤屑一樣的油光滑亮。
加洛林的祖父和父親格外喜愛多維貢,那片地區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控制,黑人與白人擁有絕對平等的地位,當美國的黑人還不能在公交車上獲得座位時,多維貢地區則早就對黑白通姻見怪不怪了。
加洛林也喜歡這樣的生活。
在近百平方公里的地域裡,阿基斯與杜羅斯兩大家族才是真正的國王。種植罌粟的農夫、負責銷售渠道的販子、確保農莊安全的僱傭兵們,都享受豐厚的報酬,生活無須憂慮。
至於兩大家族,他們所控制的私人武裝部隊達到了八萬人的規模,並且有雄厚的資金後盾來充實軍械庫和單兵武裝。他們的武器裝備比毗鄰而居的墨西哥政府軍要先進上至少三十年,並且幾乎達到了實時更換的程度。
在三十五歲以前,加洛林是多維貢的清道夫,主要任務是為毒品銷售剷除礙眼的目標,比如提出禁毒提案的某國議員、即將查處大宗毒品犯罪的警方要員。如今既已成家,並且還成為了兩個孩子的父親,獲得家族的許可,加洛林也就脫離了四處奔波的清道夫職務,成為白蘭度身邊家族護衛隊的一員。
這一次,他是接獲了上層的命令,追查一個侵入多維貢獲取情報的不明人物,終於查到了這裡。
加洛林的助手安靜地來到他身邊,小聲說:“多維貢的通訊。”
現場暫時沒有動靜,他將事情交託給助手,自己進入卡車。電腦上的視頻里是一個棕灰色頭髮的女性,瑪麗·阿基斯,白蘭度少爺的得力臂助,將近四十歲的年紀,皮膚保養得很精細。這個手段毒辣果斷的女人,即使在僱傭兵和家族護衛部隊裡,也有著“左臂右膀”的稱號。
阿基斯和杜洛斯是多維貢的兩大姓氏,據稱有近千人擁有同樣的姓,歷代傳承下來,卻也分化不少,既有製作玻璃器皿的手工工匠,也有種植作物的農墾人,當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處於多維貢地區權力頂端的那一少數人群。儘管在歐美,有著以族姓加上先生這樣的稱呼傳統,但是為了更好地區分兩大家族的成員,多維貢區域裡,便養成了以名字加先生的稱呼習慣。
“加洛林,”連接於電腦的耳機里傳來瑪麗幹練而且乾脆的聲音,“事情辦得如何了?”
“已經追查到他們的巢穴,第一小隊正在進行巢穴清理。”
“很好,白蘭度少爺對你報有很大的期待,希望你能一次成功。”
“我一定不會辜負厚望。”
“這個任務完成後,還有一件事情希望你能處理一下。”
加洛林安靜地聽著,居住在“大屋”里的阿基斯們是供養他生活的衣食父母,只要是他們提出的要求,都是他必須完成的工作。
瑪麗微笑道:“放鬆肩膀,不要這麼緊張。”
“是的。”加洛林依然緊張著。上面的命令是絕對的,沒有可以讓他鬆懈的餘地。
瑪麗繼續說:“我們在美國的生意遇到了麻煩。史密斯有可能會將我們的銷售渠道外泄,希望你能在事情惡化之前,將一切可能性減少到零。”
“請問是哪位史密斯?”
“負責美國東北部生意管道的史密斯·阿基斯。他似乎喜歡上了華盛頓的哪位檢察官女士。”
“我知道了。”
“對了,他還僱請了S.Q.公司的保鏢,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如果需要更多人手請不要客氣。一定要做出萬全的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