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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吧?”
傅染對陌生人有很強的防禦力,她低頭望向腳上金燦燦的舞鞋,並不答話。
“其實我也不喜歡,”男人掏出煙盒,打火機已經湊到嘴邊,他望了眼傅染,最終還是收了起來,“但是沒辦法,你想靠別人吃飯,總要變著法討人歡心,厭惡又怎樣,自命清高換不來需要的錦衣玉食。”
傅染抬起頭望向男子,他年紀不大,琢磨著不過28左右的樣子,眼角冷毅,但卻要與那些人一起捧著明成佑,傅染說不出心裡怎樣的感覺。
瞧瞧,明三少身世顯赫,年紀輕輕,就連她跟出去都能混聲嫂子聽聽。
傅染聽裡頭傳來陣陣叫好,聽音樂該是收場的時候了,“走吧。”
明成佑依舊是來時穿的那套西裝,也只有他不用換舞服還能收放自如,況子等人已提前在那慶賀,圍觀一圈女子早被迷得神魂顛倒。
傅染選了條斜肩舞裙,橘黃色彩明艷奪目,是配合燈光最好的顏色,明成佑放眼望去,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
他好整以暇入座,接過旁邊女伴遞來的酒杯,一曲畢,這會鬢角處細碎汗珠叢生,襯得男人稜角越發鮮明,他眼睛盯著傅染轉身時露出的後背輕眯,她還真敢露,不會跳乖乖服個軟就行了,難道他還真能讓她當眾脫衣服?
旁邊一隻纖細的手伸過來,方才他擁著跳舞的女伴堂而皇之地給他擦汗。
明成佑揮開她的手,“去。”
傅染選的是恰恰,恰恰舞曲調歡快,但注重舞步和手臂動作的緊湊,當她滑出併合步時,明成佑把酒杯放回茶几的動作頓於半空,原先喧鬧的舞廳也變得鴉雀無聲。傅染的舞姿極有張力,轉身時,橘色舞裙四周點綴的流蘇飛揚,她具有跳舞的好身材,兩條白皙緊緻的腿自然輕鬆靠攏,胯骨與臀部擺出去的力道有餘,掌控力十分強。
旁邊男伴驚詫於她的發揮,妖嬈婀娜身段如最柔軟的水蛇般曼妙,明成佑甚至懷疑,她那盈盈一握的腰際是否會因扭動而折斷,他想起傅染一再說的那句話:我不會跳舞。
他唇瓣泛出冷笑,她對他竟連會跳舞這種事都要保留。
陪在況子身邊的女伴半開玩笑說道,“三少,你有危險了哦。”
況子也插嘴嬉笑,“想看三少美體嗎?千載難得的機會!”
明成佑不說話,只是抿緊唇,他眼看傅染性感妖嬈之姿在他人懷裡綻放,眼看一雙雙眼睛露出同他一樣的驚艷,收舞時,傅染旖旎轉身,上半場配合俱佳的男伴這會卻失誤,抓住她的手鬆的太快。
傅染身形輕晃,所幸控制的很好,明成佑視線不由落到她腿上,“別跳了。”
男人醇厚嗓音突兀闖入鶯燕聲聲的舞池,他話語不輕不重,但足能令每個人都聽見,男伴伸出的手在猶豫,可舞池中央的女子,卻猶如一隻高傲而孤立的白天鵝,她雙目緊闔,甚至不去接觸旁邊舞伴。
簡單腳步的恰恰舞突然隨著音樂變幻,明成佑眼見她越跳越開,他知道傅染是怎麼想的,不懂的人自然瞧不出來,方才那個微乎其微的失誤,她的腳肯定是崴了。
明成佑抄起桌上酒杯擲向舞池,誰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飛濺的玻璃四處衝散,傅染這才停下來,他聲音冷冽而譏諷,“你拼了命跳給誰看呢,就那麼希望贏了我,讓我剝光衣服站在這嗎?”
眾人面面相覷,連況子也不敢插嘴。
明成佑起身大步繞過紅木矮茶几,三兩步衝到傅染身旁,他手掌才扶住她的腰,卻被她使勁全力推開,傅染也顧不得換衣服,同明成佑擦肩後小跑似的往外走。
35護我周全
傅染形色匆匆衝出舞廳,她大步走進電梯,眼角餘光瞥見明成佑追出來的身影,電梯慢慢合起,將男人的臉阻隔在外。
明成佑就差一步,他兩手用力捶向金屬門,“傅染,打開!”
頂頭數字燈正顯示往下滑,傅染手掌捂住臉,全身力氣似抽絲剝繭褪去,無力感瞬時沁入四肢百骸,她累到怕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電梯停在中央,叮地打開。
她以為到了底層,抬起腳步往外走,垂著的眼帘內猝然望到站在門口的一雙腿,修長筆挺地包裹在西裝褲內,男人見到她,眼裡閃過片刻訝異,他走進電梯,手指按向按鍵,“這是5樓。”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傅染這才抬頭,目光接觸到男人深邃如潭的眼睛,她腳步不聽使喚地帶著身子縮進角落內,明錚視線在她全身逡巡,他伸出手,卻見她眸底已有戒意。
明錚眼一凜,上前握住傅染的手把她帶向自己,她掙扎未果,被他牢牢鎖在懷裡,鼻翼間清冷的味道夾雜了些許香菸的迷亂,明錚手掌握向傅染腦後,不容她掙扎,“小染。”
傅染臉枕著男人胸前熨帖的布料,“你不怕被人看見嗎?”
“我知道你在怪我,”明錚手臂箍緊,話里有很濃的倦意,“我原本不想讓你卷進來,以為推掉跟你的婚約是為你好,小染,你一旦插入,我將會變得束手束腳,所以很多事你別怪我。”
“你想做什麼?”傅染想起身,卻被明錚更用力地緊擁,直到電梯停在底層,他這才鬆手,並將身體讓開,自己並沒有走出去的意思。
傅染側首望一眼,電梯門打開的間隙,男人臉部已恢復成慣有的神色,那般低喃仿佛他不曾說過,傅染背身走出去,聽到身後傳來門徐徐掩起的聲音。
經過大廳,不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傅染目不斜視穿過金碧輝煌如皇宮般奪目閃耀的上流場所,一陣風攜了晚秋特有的蕭瑟與冷冽瞬間席捲而來,她兩手環住肩膀,清清冷冷的夜,形單影隻照在長街上。
“傅染!”
不知何時,明成佑已不再喊她有染。
傅染頭也不回向前跑,身後腳步緊隨而至,明成佑手臂攬住她的腰把她截下,“別跑,真不要這條腿了嗎?”
經他提醒,傅染這才低頭看了眼,右腳腳踝果然腫起老高,一寸寸錐心般地疼,她踮起腳尖,推開明成佑的手,“你追出來是不是想告訴我,我輸了。”
她倔強地仰起頭看他,明成佑眉宇間淡薄,語氣低沉道,“你脾氣真差。”
“你把我帶到這來,就是想看我笑話吧?”傅染一瞬不瞬盯著明成佑的臉,“我以為事到如今,哪怕你不會護著我但也不至於處處針對我。”傅染想起曾在書中看到的一句話: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傅染一瘸一拐繼續走,肩頭一熱,黑色西裝留有餘溫,兜頭罩住她上身。
兩道身影交錯向前,舞鞋踩過地面發出冷硬嘀嗒聲,明成佑追上幾步,胸口堵住棉花似的窒悶而無力,“傅染,我只是想你服次軟。”
她未頓足,嗓音空洞的駭人,“明成佑,你的世界到底和我不一樣,你慣於掌控,喜歡操縱別人。”她陡然停住腳步,籠在路燈下的身影清瘦可人,“你難道真看不出來嗎?我逼著自己融入你的圈子,我想找個能安定的地方,我豈止像你服了一次軟,你用不著這樣對我,真的。”
傅染想起曾經那個家,那條她走了20年的弄堂。
她在裡頭看盡滄桑,看盡現實和髒污,可現在她卻寧願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不曾出來過,人們總局限於自己的圈子,殊不知,一直追求的可能遠沒有現在擁有的好。
他們站得僅一寸之隔,明成佑卻覺傅染的目光自很遠望過來,他重複方才的意思,“我不會真的讓你當眾丟臉,況子他們也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玩笑?”傅染唇瓣輕揚,明顯的嘲謔顯露,“可別人為討好你,玩笑也會當真,當時你真的看不出來嗎?他舞技嫻熟,那樣簡單的動作竟會失誤?究竟是一個不當心,還是為保住你的面子而故意鬆手?”
明成佑自然知道,只是沒有說破,傅染輕搖頭,她想起那名喊她嫂子的男舞伴,儘管氣質與別人不同,但還是逃不過世俗。
她不怪別人,她依附的男人有足夠的力量為人膜拜,她是不是該慶幸才是?
傅染攏緊明成佑的外套,她扭身想走,明成佑拉住她的臂彎,爾後將兩手落在她肩上,兩個影子顯出親昵相擁的錯覺,他伸手撥開傅染落在頰側的頭髮,“你明明說過自己不會跳舞,你若一早跟我說實話,今天的事就不會發生。”
方才出來時受了冷,傅染喉嚨口發毛,她語焉不詳地錯開話題,“沒幾個人知道我會跳舞,回到傅家後參加過不少酒會,我不想跳,所以就謊稱不會,前幾次你問我,我也沒往深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