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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其人,遠遠已先聞其聲。
車子轉彎來到林蔭小道前,傅染看到趙瀾和司機站在一輛香檳色賓利車前,趙瀾神色慌張地拍向車門,“求求你,別這樣,讓我見見他!”
明錚將車飛速躍過去,突地輪胎越過路牙石,他一個急剎車,推開車門後大步向前,傅染跟著明錚來到賓利車旁。
“媽,怎麼回事?”
“明錚,你爸爸的骨灰……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你讓她別把他帶走!”
深色玻璃緩緩下降,露出李韻苓畫著精緻妝容的臉,她摘掉墨鏡,視線自幾人身上逡巡,“趙瀾,雲峰是我丈夫,我想把他帶去哪不用經過你吧?”
傅染站在明錚身側,看到李韻苓拍拍身邊,她垂首看到個嶄新的黑色骨灰盒,趙瀾哭著要彎腰進去搶,李韻苓隨手將骨灰盒放到另一邊,“我會給他找個安靜的地方,他活著受你騷擾,死後……你別再想見他一面!”
“你——”趙瀾兩手緊握住車窗,“你憑什麼把他帶走?這塊地方是他生前選定的,你沒有資格。”
“我沒資格你有資格?”李韻苓不怒而笑,她譏誚反問,“我憑什麼,就憑我是他妻子,這點足夠了麼!”
傅染不覺有一種悲傷的感覺溢滿全身,明雲峰死前承認他愛趙瀾又怎樣?他給不了趙瀾名分,在世俗眼裡,趙瀾還是個受人唾棄的第三者,不論相愛與否,在明雲峰死後,李韻苓就是能利用她原配的身份行使她該有的權利。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會讓雲峰死不瞑目?”
“雲峰也是你叫的?”李韻苓口氣尖刻,“我這是為他好,我選了塊地做私家墓園,等我百年後,我也會和他葬在一起。”
明錚眼見趙瀾幾近崩潰,他一拳砸向半開的車窗,“李韻苓,你別做的太過分!”
“憑你?”李韻苓咬牙切齒,“說得好聽點是私生子,說的難聽就是野種!”
傅染忙抱住明錚欲要揮出去的手臂,“哥哥,冷靜點,你不可以對她出手。”
李韻苓冷眼望向傅染,“他對我動過的手腳還少嗎?”
傅染強自壓抑心裡的不適,“也請您記得明將軍死前的遺言,他希望您好好對待明錚。”
“他難道也希望明錚對成佑趕盡殺絕嗎?傅染,成佑手裡那5,塹堃股權是怎麼到他手裡的,你最清楚!”
傅染啞口無言,李韻苓說得對,明雲峰只留下了遺囑,他認為考慮周全卻完全忽略掉明錚背負二十幾年私生子身份,心裡的憤恨豈是一時能消的。
“王叔,開車,今兒是好日子,還得去給雲峰挑個好時辰下葬。”
“是,夫人。”
王叔發動引擎,趙瀾驚叫撲上去雙手死死扣住車窗,“別這樣,我從來不奢望什麼,只要給我每天看看他就好,你還把他葬回原來的地方,別的東西我都不要……”
李韻苓示意王叔開車,車窗緩緩上升,眼看要夾到趙瀾的手,明錚眼疾手快把她拉開,“媽!”
“還給我!李韻苓——”
賓利車快速離開,傅染站在原地,陽光再暖,在這個墓園都依舊冷的令人心寒。
明雲峰死後還要被重新裝入骨灰盒內得不到安息,不得不說悲哀,傅染輕搖頭,明錚擁著哭喊的趙瀾,見勸不住,脾性也有幾分上趕,“為他有什麼好哭的?他要是真愛你,會連個名分都給不起嗎?見不到最好,我從來沒真心把他當做我的親人。”
“你——”趙瀾聞言,臉色氣得慘白,她狠狠甩出去一巴掌,“不肖子!”
傅染沒想到趙瀾會動手,她眼見明錚的臉微側,臉上五道清晰指痕瞬間紅腫,可見趙瀾是用勁了全部力氣。
明錚安排好司機送趙瀾回去,傅染呆在他車上看到明錚從別墅出來,臉色陰晴不定,半邊臉還腫著。
他坐上車,看也不看傅染,“我送你回去。”
“伯母情緒好點了嗎?”
“嗯。”
明錚開到一半把車停在路邊,傅染跟他下了車坐在公園內的長椅上,親眼目睹個大男人被抽,她也找不到合適的話安慰,傅染掏出濕巾按向明錚的臉,“你不會是想哭吧,挺委屈對吧。”
明錚睇她一眼,任由她揶揄。
傅染用濕巾拍拍他的臉,“自個拿著。”
明錚只把臉湊去,“這還是我媽第一次甩我巴掌。”
“看得出來,你那席話挺傷她心的。”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明錚挑眉。
“我知道,但你不能換種方式說嗎?名分可能是你媽媽一輩子最芥蒂的東西。”傅染用力在他臉上按了按。
“唉!”明錚吃痛,他握緊傅染的手,“我不知道我媽到底有什麼好堅持的,他生前陪李韻苓的時間多,死後又落得個被移墳的下場,除去一個極壞的名聲她還得到什麼?”
“可能是我們不懂而已,或許這才是愛。”
明錚幾不可聞地冷笑,他搖搖頭,握住傅染的手放到膝蓋上,她感覺到明錚的手很冷,傅染陪他坐了會後才跟他離開。
明錚還牽住她的手,傅染動了動沒掙開。
“牽個小手而已,你今天怎麼也得安慰安慰我。”
“好吧,晚上請你吃飯,看在你剛才挨揍的份上……”
傅染說笑著抬起頭,方才還輕快的腳步突然停頓,牽住她手的明錚回頭,“怎麼了?”
不知何時,明錚的車後竟跟著輛黑色跑車,傅染也不知道明成佑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車窗大開,手肘搭在窗外正冷眼瞅著他們。
明錚也注意到異樣,他攥緊傅染的手走向前,明成佑摘掉墨鏡,“傅染。”
他從來都是這麼連名帶姓喊她,要麼就是有染,非要和別人整出個不一樣。
明錚經過明成佑車旁,“今天不是明雲峰再次下葬的日子嗎?你怎麼不在那湊熱鬧?”
明成佑笑了笑,眼裡有隱忍不住的怒意,儘管對明雲峰有怨言,但畢竟昔日的感情仍在,“他葬在我們私家墓園內,我想什麼時候見都可以。”
明錚拉住傅染要走。
“傅染!”明成佑喚住她,“我有事跟你談。”
明錚拽了把傅染,她跟著明錚上了車。
發動引擎後開出去老遠,明錚緊繃的臉這才逐漸舒緩,“他找你做什麼?”
“不知道。”
“小染,現在可不流行吃回頭糙。”
傅染心不在焉答一句,“你當我是馬呢?”
她記著明成佑說的,他找她有事談,但接連幾天也不見明成佑,傅染當他是句玩笑。
工作室的生意不忙,但她還算上心,一有空都會過去,總比悶在家裡強。
上課的老師和學生陸陸續續離開,傅染坐在辦公室整理資料,她聚精會神盯著電腦,一個不察時間都過了8點。
她整理完東西關掉電腦,這才熄燈離開。
一間間玻璃隔斷的舞蹈教室白天看著空曠明亮,可到了晚上,傅染稍稍頓足都能看到倒映出的自己的人影,頭頂的白熾燈忽然配合著閃了下,傅染加快腳步向前,木地板發出咚咚的聲音,聽在耳中異常尖銳。
這種氣氛下她都不敢去坐電梯,反正也不高,傅染索性選擇走樓梯。
華燈初上,透過窗戶能看到夜幕中的白沙市,傅染突然想起在墓園見到的那一幕,李韻苓拍著骨灰盒卻還能笑的出來,傅染越想越心裡發毛,索性拔開腳步往下跑。
到了底層,她拉開門衝出去卻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她差點驚叫出聲,手裡用力將對方推開,“誰!”
一陣重擊悶哼的聲音傳來。
傅染眼見她竟將對方推出了門,她小心翼翼走出去,先是看到兩條修長的腿,她目光上移,還未來得及看到臉,頭卻被男人用力拉往懷裡。傅染嚇得不輕,這會可是碰到流氓了。
“放開!”
喊救命還不如自救,她張開口用力咬下去,男人穿的衣服不厚,隔著層單薄的襯衣便是肉,她咬住後絕不罷口。
“還說自己是屬兔子的,我看你是屬老虎的吧?”
傅染聽得這對話很耳熟,她咬住的力道鬆開,退後兩步抬頭看清楚面前的這張臉,是明成佑。
她擦擦嘴巴,動作有遮嫌的意思,“怎麼會是你?”
“那你希望是誰?”明成佑捂住胸口,另一手撐住膝蓋,腰部則彎著,他低頭望了望胸前,抬起頭睨住傅染道,“可真會挑地方咬,男人這兒挺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