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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染推開椅子起身。
明成佑適時握緊她的手腕,脹痛的五指足見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氣,“傅染,陪在我身邊。”
他可能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和人說過話。
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毫不留情地抽手離開。
明成佑永遠不會忘記她抽出手時的那份決絕及堅定。
傅染的東西不多,平日裡明成佑給她買的以及李韻苓備好的她都沒有拿走。
她打開衣櫃,整理的時候翻出來個袋子,裡頭是宋織送的情趣內褲,傅染如今看到卻再沒了當時好笑的心情,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裝入皮箱,事情說破後,哪怕多留一晚都是煎熬。
明成佑坐在沙發上抽菸,透過零星裊裊的霧叢盯向傅染的身影,房間內充斥尼古丁墮落的味道,他嗆了口,一時收不住便劇烈咳嗽起來。
原來一個人生活過的氣息那樣容易抹去,帶走幾件衣服,帶走她用過的東西就能自欺欺人說,她從來未在這裡停留過。
傅染的東西全部加起來,也不過一個皮箱,一個電腦包和兩個精品購物袋。
明成佑手臂伸過去掐滅煙,“好了?”
“好了。”
明成佑望著傅染腳邊的行李,“要我送你嗎?”
心平氣和的語氣內卻暗藏無邊洶湧,傅染拉起皮箱,另一手拎了袋子,“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你這樣出去,如果碰到記者你會怎麼說?”
傅染腳步頓住,頭也不回道,“現在因感情不和而離婚的都大有人在?更何況我們只是訂婚。”
“難道……”茶几上的菸灰缸內,掐滅的菸頭仍氤氳出淡淡蕭薄,“我對你這些日子來的好,都換不到你在我最難時刻的駐足嗎?”
傅染打開房門,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長,憑空為現在的氣氛更添幾許惆悵,“我承認,尤柚的事占了很大一部分,既然我們做不到坦誠以待又何必綁在一起?也許別人會說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是因為我勢力,無妨,我向來活的比較現實。你既不會把我最親的人放在心裡,我也不需要在你最難的時候扮演仁慈的角色。”
“好,說得好,”明成佑冷笑,“說到底,你還是以為我插手了李琛的事。”
“現在說這個已經不重要,”傅染旋身,目光對上抬起臉的明成佑,“但之前你給過我的快樂,我謝謝你。”
“傅染,你對我可有過感覺?”
傅染拎起行李,她思忖片刻後仍不知怎樣回答,索性逕自離開。
感覺麼?
樓梯口的壁燈拂過女子略帶蒼白的臉,她眼裡有瑩瑩星光,走過一寸寸曾經排斥的地方,腳下仿佛生根,每個步子都走得極慢,明明該揮手道別,為何卻又戀戀不捨?
蕭管家聽到動靜從房間裡出來,她杵在門口,有些摸不清狀況,“少奶奶,您這是?”
傅染朝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後,大步朝門外走去。
她站在挺立的羅馬柱前,想起她被明成佑推出門外的那個早晨,而如今他為她敞了一扇門,她卻心甘情願自己走出來。
一陣車前燈的亮光閃過。
王叔替李韻苓打開車門,傅染聽到門後傳來腳步聲,明成佑頭髮凌亂,襯衣扣子隨意解開兩顆,他神色陰兀,三兩步走到傅染身旁,“媽,您怎麼過來了?”
“我不甘心……有關老大的事我必須跟你商量,小染?”李韻苓注意到傅染手裡的行李,“你這是做什麼?”
傅染握緊手掌,明成佑冷眼旁觀,傅染知道他不可能再為她解圍。
“我想和成佑取消婚約。”
“什麼?”李韻苓神色怪異,目光吃驚的在二人身上逡巡,“取消婚約?”
“對。”
李韻苓視線穿過她望向明成佑,她本想連夜趕來同他們商量,興許借著傅頌庭的手能扳回些局面不至於輸的那麼慘,站在一側的王叔也忍不住搖頭,眼裡顯露鄙夷。
大難臨頭各自飛,真是應了這句古話。
“你做這樣的決定也對,如今我們養不起你這隻金鳳凰,”李韻苓斷沒想到自己親手挑選的人不僅給了他們致命一擊,還在關鍵時候抽手離開,“你幫了老大這麼大的忙,再加上你們以往的交情,你若再跟著成佑才是傻,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野心?傅染,你老實告訴我,老大請你出手幫他究竟是給了你他的人,還是他的錢?!”
面對李韻苓的咄咄逼人,傅染反而顯得相當冷靜,“我跟明錚沒有任何瓜葛,遺囑的事也確實是爸的意思。”
“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李韻苓上前,巴掌揚起揮過去時從明成佑跟前晃過,他足有時間反應過來制止,卻在猶豫間聽到耳邊傳來響亮的聲音。
傅染捂住半邊臉,嘴角猶被撕開,疼的滿嘴都是血腥味。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早知道是個禍害還不如拱手讓給老大,讓你們湊成一對去!”
“所以我現在離開,對你們反而好。”傅染腫起半邊臉,她把夾在耳後的頭髮撥到臉旁,提起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下石階。
李韻苓冷眼見她走向車庫,打過巴掌的手心火辣辣泛疼,她拉過明成佑,一手指向傅染背影,“現在只有傅頌庭能幫我們,成佑……”
明成佑手臂環過她肩膀,帶著她往屋內走。
“成佑,你真的同意解除婚約?她……”
“媽,我們回屋。”他用力摟緊李韻苓,這才將她半拖進客廳。
別說傅頌庭不肯幫,哪怕肯幫,也不一定能敵得過羅家,這盤棋至今成為定局,誰還能有這本事令它涅槃重生?
傅染打開燈,抽出濕巾捂向臉,突來的冰冷使痛覺再度恢復成靈敏。
她車開得很慢,透過後視鏡突然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緊隨其後,傅染加快速度,後面的車顯然也提速,她轉彎,對方也轉彎,傅染刻意放慢,待距離稍微拉近些才認出是明錚的車。
她並沒有停下,反而提了速。
車子一路跟著她來到傅家,明錚把車停在不遠處,也沒有下車,他看著傅染按響門鈴,然後從後備箱取出行李。
陳媽去通知范嫻和傅頌庭,傅染站在逐漸敞開的鐵門前,二樓主臥的燈很快點亮,沒多久,她看到二人相繼從客廳出來。
“小染,”范嫻從她手裡接過行李後交給陳媽,“怎麼現在回來?晚上外面冷。”
“媽,”傅染站在門口未立即跟進去,“我想和明家解除婚約,我的意思已經跟明成佑說了,你們如果執意不同意的話我可以先去朋友那住一段時間。”
“什麼?解除婚約?”范嫻吃驚不小,“你……”
“先進來再說,外面冷,”傅頌庭示意陳媽將行李拿進去,“小染這是你自己的事,考慮清楚就好。”
她的房間果然如范嫻所說每天都有收拾,擺設也跟她離開時一樣,范嫻有意要和傅染說會話,她找個藉口讓傅頌庭先回房,趁著給女兒整理行李,她試探性開口,“小染,是不是在那不開心?還是有什麼為難的事?”
“沒有,”傅染取出電腦開機,“我和明成佑合不來,不如趁這個機會分開。”
“可你也知道,現在是明家最敏感的時候,明雲峰屍骨未寒家裡就已經遍布硝煙味,再加上你在這時離開,外面的人會怎麼看?”
“媽,我不會管別人怎樣看我,在這一點上我問心無愧。”
“你這孩子,”范嫻搖頭,“倔脾氣跟你爸一樣。”
李韻苓說的話明成佑幾乎半個字沒聽進去,蕭管家見李韻苓面容憔悴仿佛隨時都有昏厥的可能,她小心翼翼上前,“夫人,今晚在這歇息吧?保重身體要緊。”
“媽,我扶您去房間。”明成佑握住李韻苓的手拉她起身,李韻苓環顧四側,這座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別墅如今卻只落得個空落落的殼子,“成佑,早知有今天,我肯定不會逼你和傅染訂婚,你應該找個真心實意對你好的女孩子。”
“媽,別說了。”
送完李韻苓回房,明成佑叮囑蕭管家讓她晚上找幾個人輪番值夜,李韻苓精神不好,蕭管家本來也不敢睡得太沉。
他手掌扶著擦得蹬亮的樓梯把手一路走上去,每一步都能聽到重複的腳步聲,明成佑轉身望向空寂的客廳、餐廳以及廚房,靜謐而清淨得仿佛傅染方才在這忙碌的場景壓根沒出現過。
推開臥室門,他給傅染買的灰太狼氫氣球由於氣癟後這會被拴在窗口,大大的腦袋無精打采垂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