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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老公,彆氣壞身子,聽兩個孩子慢慢說。”
“老大,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明雲峰話里顯露疑慮。
明錚思忖再三,為防明雲峰心生猜忌,他抬起頭,不疾不徐說道,“我和小染確實在幾年前就認識,後來我出了國,自然而然斷了聯繫,您有意撮合我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傅家女兒是她。”
“老大,你的意思是你心裡還有小染?”李韻苓語氣不由加重,直逼得傅染無路可退。
她置於身側的兩手放向膝蓋,又悄悄握緊,心裡有兩個聲音在拉扯她,一個讓她捂住耳朵別聽,另一個卻在說,聽聽又何妨?難道那天在車上的話給不了你信心嗎?
她置身此地,卻沒有不聽的權利。
“老大,”明雲峰沉了嗓音,“你是想退掉和羅家的婚事?”
明錚坐在傅染左側方,很近的距離,但他的聲音卻有種隔了層什麼東西後的模糊感,聽在耳中那般不真實,“爸,媽,照片只是借了個角度而已,我和小染的事早已經過去,你們放心,我懂得分寸。”
可不是嗎?他向來將分寸二字拿捏得當。
傅染眼睛平視,覺得眼眶內有些cháo濕朦朧,待定睛細看,才發現自己的目光定格於擺在書架的一盤蘭花上。
優雅淡淨的白,無一點污穢。
“那你和羅家Y頭的事得儘快,省的外頭人說三道四。”
李韻苓先前的料想沒錯,堵住流言最好的方法是令它不攻自破。
明錚十指交扣枕於膝蓋,他抬起眼睛時,視線裝作不經意瞥向傅染,“爸,我知道。”
明雲峰索性趁機做主,“半個月後,我日子都給你們選好了。”
傅染頭次看到穿透進客廳的陽光竟然是暗色的,照在身上毫無溫度,是誰說,有陽光的地方會有溫暖?
“好。”明錚垂下眼帘,點了頭。
明雲峰自始至終沒說傅染一句,卻每每在話里旁敲側擊,她胸口窒悶難受,想深深呼口氣,無奈胸腔被止不住的酸澀填滿,她不能恣意落淚,只能繼續處於如此尷尬之境,像是被人剝光衣服丟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這時候,她多想有個人帶她離開,哪怕給她一點點力量,都不至於令她無依無靠。
所以,當她看見門口赫然出現明成佑的身影時,傅染鼻子莫名一酸,眼淚幾乎衝出來。
她不是沒有脆弱的時候,強忍的偽裝撕開,她需要的比別人更多。
而能幫她撥開雲霧,能把她從窒息的黑暗角落拉出來的那隻手,也許,正是她每天都有機會握住的。
39傷口撒鹽
明成佑逆光而來,舉步走向客廳,身後跟了抹嬌小的身影,竟是羅聞櫻。
“媽,有什麼事非打到我辦公室,我在開會,”明成佑逕自走向傅染,把羅聞櫻丟在身後,“正好在路上遇見大嫂,怎麼,開家庭會議呢?”
他語帶玩笑坐到傅染身邊,李韻苓不著痕跡瞪他眼,面色陰鬱駭人。
明成佑瞞得住別人,可瞞不了她,那照片分明是她帶去依雲首府後本該被燒毀的,這角度和時間,她只消看一眼便明朗。
“伯父,伯母,我前幾日去雲南辦事帶了些特產回來,尋思著過幾日要天寒,正好路過這談個項目,我就帶來了。”
蕭管家上前接過手,李韻苓也起身把她帶到明錚身邊,明雲峰臉色這才緩和些,“聞櫻,你爸媽最近身體還好嗎?”
“多謝伯父關心,挺好的。”
明錚見她走來,自然地伸手將她帶到身旁,羅聞櫻順勢貼住他的手臂。
“過來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明錚口氣一如既往的清冷調,李韻苓回到座位時朝對面的明成佑使個眼色,示意他提起照片的事,趕巧的羅聞櫻在場,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場面?
明成佑卻視而不見,抬手輕揉傅染頭頂,“你怎麼在這?”
不待她開口,李韻苓搶先說道,“你爸找明錚和小染,有件事要問清楚。”
羅聞櫻視線穿過明錚俊冷的側臉,面露疑惑的在傅染和明錚之間逡巡,她並沒開口問,任由明錚把她的手裹入掌心。
明雲峰藉機轉移話題,明成佑趁羅聞櫻和人說話的間隙將茶几上照片抽走,連同信封和A4紙一道塞入傅染手裡,“自己的東西放好。”
明雲峰暗自奇怪,這小子轉性了?看到這樣的照片還能沉得住氣,他心存欣慰,果然是成熟了,難得的識大體。
傅染捏緊手裡信封,指甲把硬紙握出褶皺。
“聞櫻,方才我和明錚商量,想先給你們把訂婚宴辦了,你怎麼看?”
羅聞櫻剪了個乾淨利落的短髮,燙染成栗色,她脾性溫和,很少聽到她大聲說話,“伯父,我聽明錚的。”
“那就,就定在半個月後。”
明成佑姿態悠閒地彎腰湊到茶几前,他們商量的事他不愛參與,拿了顆提子去皮送到嘴裡,抬眼看見傅染怔神不語,他將咬去半顆的提子遞到她嘴邊,“張嘴。”
她未加思索,輕抿的菱唇微啟。
明成佑就勢往她嘴裡一塞。
羅聞櫻忍俊不禁,明錚眼裡一凜,兀自將視線別向它處。
傅染這才回神,但喉嚨口堵住半個提子,有種上不來下不去的感覺,明錚沒多久便起身說有事,攜了羅聞櫻一道離開。
臨走近車庫,明錚鬆掉握住羅聞櫻的手,“我公司還有事,你開了車自己回去吧。”
“你去忙。”羅聞櫻逕自打開車門,也不等明錚,直接驅車離開。
明雲峰一樁事情了結,中午在外有個飯局,也沒在家多留。
一干人走淨後,客廳內就留下三人。
李韻苓伸手指向明成佑,直氣的說不出話。
“媽,您是不是手抽筋了?”
“你、你個死孩子,”李韻苓復又在胸口輕拍,“方才羅家Y頭在這,你把事情一鬧,這婚肯定是辦不成的。”
“媽,”明成佑面色已有不耐,“破壞老大的好事,你想讓老頭子揍死我嗎?”
“別給我繞,這事你也是受害者,哪怕你再怎麼鬧都是應該的,難道你有心成全老大不成?”李韻苓的意思說得再清楚不過,但還不至當面把照片的來路說破。
傅染握住信封的手落到腿旁,又慢慢把信背到身後。
她深陷囹圄,李韻苓也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明成佑被說得煩了,手裡剝到一半的提子啪地丟向茶几,濺出的汁水像飛灑的油畫拉勾出道道細紋,“媽,當初讓我跟傅家訂婚是您的主意,這件事要鬧起來難堪的還不是傅染,她難受就是我難受,她丟盡臉面,這臉還能長到我身上不成?”
李韻苓臉色鐵青,“你——”
“媽,”靜默在旁的傅染忙開口,“您別生氣,我和大哥的事早過去了,那天確實被人偷拍時借了角度,我保證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短短數月,這小兩口倒是默契漸生。
難得見明成佑肯這般相護,李韻苓氣隨之消去大半,總算能少操些心。
“小染,跟成佑好好過,媽有時候說話急,但都是為你們好。”
“媽,我懂。”
傅染和明成佑離開時,李韻苓送他們到門口,趁傅染不備,李韻苓輕捏兒子的手臂,“是不是要給你一百萬做封口費,明大記者?”
“哎呦,”明成佑直把她往客廳內推,“聽您的戲去吧,女包公。”
傅染走到半途,回頭見這對母子笑意盎然,李韻苓戳著兒子額頭不知在說些什麼,明成佑丟開她後大步走來。
他同她並肩而立,從她手裡接過車鑰匙丟到車頂,“你坐我的車回去。”
“不行,我還要去上班。”
明成佑已拖住傅染手臂將她塞入副駕駛座,“下午我讓司機給你把車送回依雲首府。”
明成佑戴上茶色墨鏡,見傅染手裡還捏著那玩意,他隨手抽過,把信封撕碎後拋向窗外,白色紙面如雪輕揚,宛如指尖緊握不住的流沙,隨著漸漸蕭瑟的冷風席捲而去。
“爸媽知道你和大哥的事了?”
傅染娥眉緊蹙,抬頭望向他。
“別這幅當我是神的表情,你們那點破事我還猜不到嗎?你在鏡子上寫下‘哥哥’兩字的時候我就有了懷疑,瞧眼下的局勢,是大哥親口說出來的?”
傅染點頭,“嗯。”
“呵,”明成佑冷笑,裡頭多少含有幸災樂禍的味道,“你當初這稱呼就不對,哥哥,哥哥,擺明亂倫!看你以後還敢惦記不?你要還有旁的心思,你就是在偷別人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