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頁
“你可來了,阿辭可等了你許久呢!我瞧阿父也是許可的,你們還這般遮遮掩掩作甚?”半大不小的少年正處於青春期階段,劉楠自己還沒體會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滋味呢,就開始學會調侃別人了。
劉楨白了這個缺心眼哥哥一眼,道:“阿兄不必隨阿父去招待客人嗎?”
劉楠笑嘻嘻:“阿辭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又不得空,我自然得好好招呼他,怎麼說將來也是要做家人的,怎能如此怠慢?”
換了尋常女子,只怕早就羞紅了臉,劉楨卻不惱不赧,慢悠悠拉長了調子道:“大兄,我可聽說阿父有意為你求娶宋先生幼女,今日宋家阿母攜女前來,我也有幸得見,要不要待我去我未來的嫂嫂面前,為你美言一二啊?”
劉楠果然漲紅了臉,狠狠瞪她一眼:“哪來的嫂嫂,阿父都說了,此事還沒定下來!”
他生怕再被劉楨調侃,也不逗留了,丟下一句“我去看看阿父”就走了,只是那背影怎麼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劉楠一走,這裡就剩下劉楨與姬辭兩人了。
劉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跟姬辭絕對談不上陌生,可這卻是“確定了戀愛關係”以來的第一次單獨相處,看得出來,不僅僅是她,連姬辭似乎也有點不自在。
“阿楨,上次我送你的玉韘還在麼?”
劉楨笑了一下,將壓在裙邊的香袋打開,拿出那枚玉韘,“怎麼,姬小郎後悔了,想要回去不成?”
姬辭忙道:“我只是隨口問問……”又瞧見劉楨的笑容,這才鬆了口氣,“就你促狹!捉弄了阿楠,又來捉弄我!”
劉楨眨眨眼:“對於喜歡的人,我才會捉弄一下,否則我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姬辭故意道:“這樣說來,你讓你阿兄去捉弄那婦人,必是十分喜愛她了?”
劉楨眯眼笑了起來:“君子懷德,以德待之,必報之以德,小人畏威,若以德待之,則報之以怨。是故子曰,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姬小郎以為然否?”
阿楨真美。姬辭心想,幾乎沒有去聽她說了什麼。
少女今日穿著色澤鮮嫩的衣裳,又是那樣明艷的一張臉,站在陽光底下,幾乎比任何事物還要耀眼,姬辭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不知不覺,他將心聲訴說出來。
饒是劉楨臉皮再厚,受了這樣的讚美,也禁不住要臉紅,更何況姬辭還沒念出來的那後半句,說的是男女在野外結合的情景,即使明知道姬辭根本沒那意思,但仍不由得令人不多想。
姬辭似乎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輕咳一聲,掩飾道:“我就是有感而發……”
劉楨還沒怎麼樣呢,他自己倒是先臉色通紅起來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是很尷尬羞赧的樣子。
上古民風實在開放彪悍,奈何他們現在一個十三,一個九歲,別說根本沒那意思,就算有,那也是有心無力,好吧,十三歲其實也不算有心無力了……等等,她都在想些什麼呢,完全偏離重點了!
劉楨連忙把如神獸般狂奔的思路拉回來,隨口找了個話題:“阿母發帖請姬家來作客的事情,我亦是知道的,但今日在席上,似乎沒有瞧見你的長輩在場?”
姬辭點點頭:“我阿母身體不適,阿父就讓我一個人來了。”
劉楨何等聰明,只稍一想便已知曉其中緣由,她捺下不悅,笑道:“你大父和阿父以往不也常是郡守府的座上賓麼,怎麼如今換了一個郡守,他們便不來了?”
姬辭嘆了口氣,面露愧疚:“阿楨,對不住……”
他毫不猶豫承認錯誤,劉楨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此事與你何干?”
即使他沒有解釋,劉楨也知道,現在姬家必是還不肯下定決心踏上劉遠這條船,反正兒女尚小,親事並不急於一時,他們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觀望。
這種態度當然令劉楨很不慡,在姬家人眼裡,或許劉遠便是待價而沽的貨物,可他們既不是呂不韋,劉遠也不是一無所有的嬴異人,有什麼資格去估量別人的價值?
姬辭臉上滿滿的歉疚仿佛都要溢出來,他早已對劉楨情愫暗生,兩人又算是得過雙方父母默許的,如無意外,以後當然也是要結成夫妻的,對於祖父和父親這種搖擺不定的態度,他絕不贊同,可是姬辭的年齡和輩分擺在那裡,他目前還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現狀。
要求不了別人,姬辭只能要求自己。
他對劉楨的心意是毫無疑問的,兩人自幼便認識,自從姬辭在男女之事上開竅以來,眼裡心裡就沒有出現過第二個女子,若不是劉楨年紀還太小,他早就上稟父祖訂下兩人的婚事了,而且姬辭也相信,一旦姬劉兩姓相好,姬家再想搖擺,也得跟劉遠牢牢綁在一起了,對此,姬辭樂見其成。
“阿楨。”他握住劉楨的手,連同對方手裡那枚玉韘,也一併握住。
“我必不負你。”少年神情真摯,絕無作偽。
“我亦不相負。”劉楨莞爾一笑,“我有個好主意,你可要聽一聽?”
“洗耳恭聽。”姬辭笑道,看她這副模樣,指定是又要出什麼鬼主意了。
劉楨道:“昔有甘羅十二為相,左右你也十三了,雖無相邦可做,我阿父如今正求才若渴,若你有意,不如到他身邊來幫忙,如何?”
姬辭聞言,竟然很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甚好,若是郡守首肯,我自然願意!”
劉楨聽他答應得如此乾脆,不由高興起來。心想等姬辭進了郡守府,受他父祖的影響就更小了,到時候姬家鞭長莫及,想要改變姬辭的主意也不容易。
二人坐下樹下曬著太陽,一邊低聲說著話,仿佛又回到了舊日時光。
但這種美好的相聚時刻總是短暫的,起碼在兩人正式成親之前,各種客觀和主觀的原因都決定了他們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
約莫個把時辰之後,宴會開始接近尾聲,客人陸陸續續起身告辭,姬辭還要回向鄉,路途不近,自然也得啟程離去。
劉楨一直將他送到門口,又目送著牛車漸行漸遠,忽然想起劉家離開長社來到陽翟的那一天,牛車走出很遠,她再回頭看時,還能隱約見到姬辭站在那裡的身影,如今角色置換,劉楨仿佛也能體會到姬辭當日依依不捨的心情了。
宴會上得以揚眉吐氣,張氏心中一片舒慡,雖然事後韓氏對出這個主意的劉楨的評價是過於要強,事事出頭,但這次張氏並沒有依附韓氏的意見,反倒對她說:“我等步步退讓,待之以禮,那些人倒真將我們當成好欺負的了?哼!郡守也說了,阿楠阿楨做得甚好,既出了氣,又讓他人不致於小看我劉家!”
張氏既是將劉遠的話搬出來,吃人嘴短,韓氏也不好再說什麼,她在劉家待的時間不長,張氏雖然信重她,卻也不是事事都依從的,韓氏自然沒有必要跟主人家過不去。
這次宴會不是沒有收穫的,起碼張氏已經把陽翟的世族女眷都認了個遍,連同丈夫手下那些部屬的家室,哪些是親近劉家的,哪些是暗地裡準備看笑話的,起碼心中也都有個底了。
因為劉遠與宋諧親近的緣故,張氏也將宋諧的妻子林氏奉為師母,經由林氏的介紹,她又認識了幾名女眷,性子都是比較好的,也不會瞧不起劉家,張氏這下總算找到了新的消遣方式,不時便將那幾戶女眷邀請入府來作客。其中有一戶人家,丈夫乃是潁川郡的主簿,有個兒子跟劉婉同齡,聽說長得機靈可愛,張氏就動了心思,心想要不要先把兒女親事訂下來。
此事劉楨是在張氏與張母閒話時旁聽到的,當時她就有點同情地望了還有點茫然的劉婉一眼,心想自己的親事好歹還是兩情相悅呢,劉婉才八歲,直接就要被訂下來了。
張母沒什麼講究,這些事她也不懂,聽女兒在那裡說,只是一味地贊同。
張氏的小妹,趙張氏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她樂得看熱鬧,就使勁攛掇張氏趕緊去提親,姊夫現在可是郡守啊,對方哪會有不願意的。
張氏被她們說得很開心,直接就想派個人去對方家裡問問意思了,可還沒等她將心動付諸行動,旁邊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張氏阿樹就說話了,而且一開口就是勁爆的內容。
張氏阿樹道:“阿姊若是替阿婉議親,能否也幫妹妹物色一門親事?”
這個時候男女之風還很自由,雖說已經開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娶流程,但女子提到自己的婚事,也是坦坦蕩蕩,大可不必像明清女子那般扭扭捏捏,難以啟齒,是以張氏對三妹的要求並不驚詫,她對這個妹妹也確實不錯,就說道:“阿樹,昨日宴會之時,我已著人幫你打聽了,只怕一時半會不會有消息的,你且耐心等候,有阿姊在,必使你如意。”
聽了這話,張氏阿樹方才有點害羞,低了頭道:“我已看好一人,人品相貌俱是上乘,還請阿姊成全。”
啥?
這才剛到郡守府幾日,就連對象都物色好了?這動作也太快了吧?
大家都張大了嘴巴瞅著她。
++++++++++++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張氏三妹看上了誰?我知道肯定有人要往劉遠身上猜 = =
厚厚,今天來八八薄姬。
其實她的事跡,百度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原本是魏豹的老婆,結果魏豹聽許負【這也是個奇人】預言說,他老婆將會生下以後的皇帝,這貨一聽就樂了,結果衝動之下,就做出一系列炮灰該做的事,然後就真的炮灰了。
這個預言,最早是被記載在史記里【後來漢書就直接照抄ORZ】,大家都知道,史記裡邊很有不少這種神神怪怪的預言,比如說劉邦斬白蛇之類的,但這並不是說太史公在造假,而是到了司馬遷的時代,這些預言已經成了見證天命的證據,所以統治者巴不得它再流傳得更廣一些,但是俺個人認為,起碼在劉邦年代,應該是還沒有這個預言的,這就是說,這個預言的真實度很低。
因為古人非常迷信,迷信程度是現在的人所無法想像的,預言既然能被記錄在史書,說明當時是很多人知道的,既然很多人知道,那麼劉邦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呂雉就更不可能沒聽過,但是,呂雉在劉邦死後,囚禁了很多當時受寵於劉邦的嬪妃,包括戚夫人在內,卻放過了薄姬,原因是薄姬很少見到劉邦。
從這裡可以看出,呂雉其實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恰恰相反,她恩怨分明,沒有因為是劉邦的女人就一網打盡,她所囚禁的那些人,很可能都是從前嘲笑過她,或者落井下石的,而薄姬跟她很少照面,當然也就談不上恩怨,呂雉沒有理由趕盡殺絕,而後來她殺的人,基本也都是出於政治目的的,當然這跟薄姬謹慎也是有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