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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可惜張氏現在看不透這一點,她把陶氏的附加值看作重點,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這其實也不能怪她,從她嫁給劉遠的那一刻起,劉遠就是一個鄉間小民,誰都沒有想到他會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所以張氏作為一戶普通人家的主母是合格的,她只是還沒適應劉遠的身份變化,然而劉遠卻不會站在原地等她慢慢進步,因為前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但這些事情,劉楨想得明白,卻沒法以一個女兒的身份去提點張氏,那畢竟是她的母親,是她的長輩。

    比他小一歲的小夥伴卻比自己還要聰明機智,這讓劉槿倍受打擊,下了課也有點沒精打采,劉楨摸摸他的腦袋,把一碟豆糕遞到他眼前。

    “這是你最愛吃的,怎麼今日動都沒動?”

    “阿姊。”劉槿抬起頭喊了一聲,又低頭收拾手邊的書簡,認認真真地堆疊好,這才爬起身,還很體貼地說:“阿姊我不吃,你別拿著了,手酸。”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性格的兩面性。劉槿固然膽小,但同樣的他性子柔和,乖巧聽話,也不擅與人爭吵,雖然被張氏百般溺愛,但跟同胞姐姐劉婉和劉妝在一道的時候,反而是他讓著她們的時候更多些。  

    也因此,劉楨對這個弟弟又多了幾分憐惜,凡事也願意多照顧他一些。

    “不酸。”嬌嬌嫩嫩的聲音讓劉楨露出一抹笑容,又問旁邊同樣在收拾東西的宋弘:“阿弘可要用些?現下離朝食還有些早。”

    “我不餓,多謝劉家阿姊。”宋弘認認真真地道謝,一本正經的包子臉惹人發笑。

    劉楨笑意加深:“阿弘,阿父囑咐過,你雖姓宋,日後卻也是劉家人,既然如此,你便同阿槿一樣,喚我一聲阿姊罷。”

    宋弘的小臉有點發紅,他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小小聲地喊了聲:“阿姊。”

    雖然劉遠確實是如此吩咐的,不過郡守府上下都知道宋弘不是劉家人,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將他真的當作郡守府的小主人來看待,劉婉和劉妝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同齡人也有些敵意,前幾日宋弘剛來時,她們連一個眼神也沒施捨給他,劉槿倒是要好些,但他也不懂得要怎麼跟這個新來的小夥伴相處。

    劉楨就道:“阿弘,阿槿不若你聰明,以後勞煩你多看顧他些。”  

    今天劉槿就因為背不出昨天布置的作業,被孟行打了一下手心,又罰抄二十遍功課,但劉楨說的“看顧”,當然不是讓宋弘幫劉槿作弊,而是希望宋弘幫忙督促劉槿更加勤奮學習,免得天天都要抄作業,那也太慘了點。

    宋弘看了劉槿一眼,點點頭:“阿姊放心。”

    劉槿想起自己到現在都沒跟宋弘說過一句話,就有點不好意思地拿起那碟放在案上的豆糕,用它來打開話題:“你吃嗎?”

    宋弘有點嫌惡地撇撇嘴:“我不吃那個,粘牙。”

    劉槿:“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來。”

    宋弘低下頭,半天不說話。

    劉槿奇道:“你怎麼了?”

    “我,我想我阿父了,他以前都會帶我出去,買雞鴨子餅給我吃。”宋弘紅了眼圈,饒是他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四歲孩童。

    劉槿手足無措:“那,那我也讓廚下*鴨子餅給你吃?”  

    宋弘抽抽鼻子:“不一樣!”

    劉槿不明白:“怎麼會不一樣,難道外面的雞鴨子餅要比較好吃嗎,可是我阿母說郡守府的廚子已經是整個陽翟城最好的了!”

    宋弘也解釋不出來了,只好扁扁嘴,不說話。

    劉槿忙道:“好啦,你別哭啦,我帶你去灶房,你想吃什麼就說,我讓他們給你做,好不好?”

    宋弘點點頭。

    劉槿拉著他的手要走,又想起劉楨,回過頭:“阿姊,你也吃雞鴨子餅嗎?”

    劉楨笑道:“不啦,我要去找阿父,你們要和我一道嗎?”

    一聽說要找老爹,劉槿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連忙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然後牽著宋弘的手就跑。

    小孩子建立友誼可真容易啊,這麼快就熟起來了!

    看著他們手拉手的背影,劉楨感嘆道。

    不過她感嘆的時間並不太多,雖然也才十歲,但她要做,要煩惱的事情卻遠比劉槿和宋弘多得多。  

    比如說,去向她老爹給老哥劉楠求情。

    劉楠偷跑出去之後,最後是跟上劉遠大軍了的,這點毋庸置疑,不過劉遠回來的時候,劉楠卻沒有跟回來,大家一問之下,才知道劉楠被劉遠勒令跟著許眾芳繼續留在南郡。

    此時原本據守南陽郡的宋留已經死了,南陽重新回到秦人手裡,劉遠就讓許眾芳留在南郡,一方面是起到鎮守的作用,另一方面就是如果有機會的話,就順便把南陽也給打下來。

    南陽郡是那麼好打的麼?當然不是,劉遠自己帶兵打了半個月都沒能打下來,所以短期之內,劉楠都不需要考慮回來的問題了。

    劉楨無比了解她這位哥哥,以劉楠的性格,他既然一心想跑出去,那麼不管多苦,他都會咬著牙忍耐下來,但是劉遠明顯對劉楠余怒未消,又對他失望之極,兩父子有了隔閡,再加上時間一久,這種隔閡肯定會越來越大,如果他們的生母還活著,自然會為其從中轉圜,但可惜周氏早逝,所以當潤滑劑的任務就只能落在劉楨身上。

    對於劉楨而言,劉楠雖然衝動氣盛,做事欠缺思慮,但卻實實在在算得上是個好哥哥。劉楨還記得她小時候做噩夢,連著幾夜都睡不好覺,當時張氏有自己的孩子要照顧,自然不可能再如何分出一些心神來照料,劉楠知道之後,就跑到山上去摘一種據說可以安神助眠的糙藥,還為此摔了一跤,差點把腿摔斷。  

    劉楨本身心智成熟,對劉楠從不作什麼過分的要求,但劉楠卻時刻惦記著這個妹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會忘記給她一份,在外面但凡有人嘲笑她一句,劉楠也要十倍把人揍回來。

    這一點一滴的情份,劉楨全都銘記於心,兄妹二字,既是榮辱與共,又是血濃於水,這一點,無論過去還是將來,都不會改變。

    劉遠的地盤擴大了兩倍不止,這也意味著他多了兩倍不止的工作量。衡山、南郡二地現在歸入潁川郡的管轄,但劉遠還頂著郡守的名頭,也就是說衡山和南郡都不再設郡守,只有各縣的縣令,原先那些舊吏,有些死在戰火里了,也有些人投降了,投降的也未必都能用,劉遠還得防著他們心懷不軌,像潁川郡這樣,也是來回折騰了幾次,還出了董翳這麼個事,才算徹底安靜下來。

    所以為了能夠徹底放心,劉遠就得在衡山和南郡都安插上自己的人手,南郡有許眾芳鎮著,沒什麼可擔心的,唯一可慮的是衡山郡……

    他敲了敲輿圖,打了個呵欠,就看見劉楨走進來了。

    依然是沒有通傳就進來——整個郡守府上下,惟獨劉楨有這份待遇,而劉遠也不惱,反而還露出笑容。  

    “阿楨,用過朝食了沒?”

    “正想和阿父一道用呢!”劉楨笑嘻嘻道。

    “來來!”劉遠招手讓她坐下,又命人多搬一張食案來。

    飯菜很快就端上來,金黃的粟米飯,綠油油的芸菜,烤得香噴流油的鹿脯,叉燒裡脊,把芋頭捏碎後加入飴糖製成的芋泥,還有冰鎮過的甜酒,非常豐盛。

    劉遠很喜歡物質享受,他本人從不避諱這一點,以前沒有條件,想享受也沒辦法,現在有條件了,當然就不用再委屈自己,至於上位者那些艱苦樸素勤儉節約的作風,劉遠是沒有的——當然,喜歡享受並不等於鋪張浪費。

    用完朝食,劉楨詢問了不少此次南下的見聞,劉遠也很樂意借著這個聊天的時間來分散精神得到休息,待得說到許眾芳滯留南郡的事情時,劉楨就問:“阿父,你什麼時候讓大兄回來啊?”

    劉遠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哼了一聲:“讓他回來作甚,他既然那麼喜歡往外跑,就索性讓他留在外面好了!”

    劉楨道:“大兄一心想建功立業,為阿父分憂,其行莽撞,但其心可嘉。”  

    劉遠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光憑一腔熱血橫衝直撞有何用?做事終歸還是要多用用心思,他若似你一般,我就不用發愁了!”

    他的事業現在發展到如此規模,眼看別人都在自己的地盤上稱王稱霸,劉遠也很有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心思,既然不想只讓劉家富貴一時,那必然要做好長遠的打算,而劉楠現在顯然不足以擔負劉遠的期望。

    趁著老爹悲傷自己沒有一個好兒子的時候,劉楨趁機扯扯他的袖子撒嬌:“阿父,我想大兄了,你讓他回來罷,他必是知錯了,今後定然不會再犯了,你就原諒他這一遭罷!”

    劉遠這次卻沒有像以前那樣答應下來,只道:“不行,必得讓他有一次難忘的教訓,他才會真正反省,此事你就不要摻和了,我讓他與你三叔一道,日、日去校場操練,即便是打仗也要帶上他,他不是一心想要建功麼,這回就如了他的願!”

    劉楨是見過許眾芳操練士兵時六親不認的模樣的,甭說一個劉楠,就算是劉遠在場,他也不會手下留情,她已經可以預見到劉楠將會被、操練成什麼樣了。

    大兄,你就自求多福吧,我幫不了你了!  

    +++++++++++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朋友覺得劉遠有姬妾很噁心,老實說俺不太能理解這種想法,古往今來的皇帝,尤其是開國皇帝,從來就沒從一而終的,除了一個朱祐樘,但朱祐樘不是開國皇帝,而他之所以只有張皇后,很大程度也是來源於他童年被萬貴妃折騰的陰影,所以不願意兒子重蹈自己的覆轍。一個男人,如果他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事業上的時候,那麼他對女人的態度就不可能那麼細膩,如果髮妻賢惠聰明,那麼他可能會敬重,但這並不妨礙他擁有別的女人,雖然不能說世上所有男人都這樣,但起碼,大多數是這樣的,尤其是皇帝。劉遠當然不會是例外的一個,否則他就是情聖了。

    ☆、第48章

    劉遠占據潁川、衡山、南郡三郡的消息很快驚動了章邯,甚至驚動了秦君胡亥,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當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東線的時候,不知不覺之間,劉遠卻已經悄無聲息地成為秦廷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

    這其中當然有運氣的成分,古往今來成大事者,誰也少不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運氣,如果不是章邯率領大軍先衝著陳勝和項羽等人去了,劉遠也不會有機會悄悄壯大自己的勢力,也不會有機會趁虛連取兩郡。

    但有人能因此否認劉遠沒有實力嗎?當然不能,只要到過陽翟的人,就會知道劉遠在這裡下了多少工夫,秣兵歷馬,養精蓄銳,修改律法,贏得民心,又能刻意隱忍,悶不吭聲地埋頭發展,不至於引起秦廷和盟友們的警覺,這一件件一樁樁,換了個人來做,也未必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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