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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正常人完全沒法預料這結果,神經病名副其實……
沈嶠:心好累,我想回家。
☆、第12章
晏無師行事乖張,不按理出牌,許多人早有耳聞,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白茸反而暗自竊喜。
今夜合歡宗就只來了她一個,有雪庭禪師和晏無師等人在,她壓根別想拿到《朱陽策》殘卷,更不要說現在自己還受了傷。
若按晏無師所說,能聽見隻言片語,不說自己受益多少,回去起碼也能有個交代。
這樣一想,她便緊緊盯住沈嶠手中的竹筒,目光一錯不錯。
慕容沁等人也是同樣的反應,唯有雪庭禪師並不贊同:“晏宗主,此人並非江湖中人,今日他將殘卷上的內容念出,它日消息傳了出去,旁人覬覦《朱陽策》又覓而不得,免不了會有惡毒宵小之徒選擇向他下手。您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晏無師懶洋洋道:“老禿驢,你說這些話,虛偽不虛偽?從前當國師時,周朝內宮那捲《朱陽策》,你想必是看過的了。你師從天台宗,當年叛出師門時,你師父慧聞還沒死,以他對你的看重,天台宗那捲《朱陽策》,說不定你也是看過的。若再加上今晚這一卷,五卷你就已得其三,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罷?”
慕容沁竟也贊同晏無師的話,出言嘲諷:“大師高人風範,既然不想聽,直接離開便是了,何必阻人前程,非要在這裡長篇大論,莫不是因為自己沒能獨占,所以心裡不滿?”
雪庭禪師嘆了一聲,終於不再說話。
晏無師只以兩根抵在沈嶠的後背要xué,對他道:“念。”
在外人看來,似乎是晏無師在威脅他,只有沈嶠知道,對方似乎用了某種秘法,瞬間打通自己身上某些堵塞的脈絡,一股暖洋洋的真氣隨即流遍全身,眼前的視野逐漸清晰,看上去倒與常人無異了。
誰也不會想到沈嶠這條命還是晏無師救的,但即便兩人有過這樣的淵源,沈嶠也絕不會認為晏無師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他心裡隱約有個模糊的想法,對晏無師這個人又多了一層寒意。
認命地拿起那個竹筒,沈嶠慢慢地旋開,從裡面抽出被捲成一卷的竹簡。
竹片削得極薄,展開來之後竟也差不多有三尺來長。
上面的字很小,但此時沈嶠眼力暫時得以恢復,借著月光,倒也能看個大概。
所有人目光灼灼,俱都望住了他。
若這些目光也能化為實質,沈嶠估計全身上下都已經被燒出無數個窟窿了。
他眯起眼端詳字句,慢慢地,一字一句念出來:“脾藏意,後天為妄意,先天為信……”
一個毫無內力的人,音量自然是尋常,但在場大多耳力過人,依舊能聽個清楚明白。
竹簡上的內容不多,沈嶠的速度再慢,至多半個時辰不到就念完了。
他口乾舌燥將竹簡還給晏無師,後者把手從他後背心移開,沈嶠只覺那股洋洋暖意一下子dàng然無存,眼前又慢慢恢復黑暗,而且興許是方才用眼過度,雙目像被火灼燒過,發燙似的疼痛。
他不由一手捂住眼睛,另一隻手藉由竹杖穩住身形,微微弓著腰喘氣。
晏無師沒管他,兀自拿過竹簡,袍袖一振,沒有二話,手一甩,那捲竹簡立時化作齏粉消散在半空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
慕容迅年輕氣盛,忍不住大叫起來:“《朱陽策》殘卷何等珍貴之物,竟讓你給毀了!”
晏無師淡淡道:“沒了的,才叫珍貴。方才他已經念了,記多記少,那是你的事qíng。”
慕容迅喘著粗氣瞪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晏無師拍拍手,撣去衣袖上的粉末,直接轉身就走,毫無戀棧。
這世上能攔下他的人不多,雪庭禪師沒有動,其他人只能眼睜睜地瞧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白茸顧不得身上還有傷,緊隨其後跟著離去,卻不是為了追晏無師,而是為了趕緊找個地方,將方才自己記的內容寫下來。
慕容迅和拓跋良哲都望嚮慕容沁,後者沉吟片刻,也下了決定:“走!”
三人再沒看雲拂衣等人一眼,轉身便走。
雪庭禪師輕輕嘆了口氣,對雲拂衣道:“雲副幫主今夜受驚了,還請代貧僧向竇幫主問好。”
雖說攔下雲拂衣也有他的一份子,但此時殘卷已毀,雲拂衣完全沒了興師問罪的興致,只淡淡道:“大師慢走。”
待雪庭禪師離開,她讓胡言胡語將手下兩位堂主都扶起來,又對沈嶠和陳恭道:“你們今夜的無妄之災,全由六合幫而起,此事甚為抱歉,不知二位接下來想往哪裡走,若是方便,我們可以順道送你們一程。”
換了之前,陳恭一定興高采烈地應下來,但今晚發生的事qíng,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興致消減許多,又不捨得放棄這個能入江湖的機會,便思忖著要如何回答才好。
旁邊沈嶠卻已先他一步道:“多謝您的好意,我們原是打算南下投靠親戚的,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qíng,現在心裡害怕得很,只想加快腳程,快些到南邊,我們不是江湖人,也不想牽扯進江湖事,還請這位娘子見諒。”
雲拂衣沉吟道:“方才你念的那些內容,自己可還記得?”
沈嶠搖搖頭:“我等自幼家境貧寒,表弟大字不識,我也只是粗通文字,沒讀過什麼經典,加上眼睛不好,那位高人也不知用了什麼神通,方才將手抵在我背心,讓我看見了竹簡上的文字,等我念完,他的手一離開,我就又什麼也看不清,更不要說記住了。”
雲拂衣見他目無焦距,眼白處微微泛藍,的確是眼睛有病的模樣,心知他所說不假,難免有些遺憾,沒有勉qiáng:“也罷,我們需要連夜趕路,就先走一步了,兩位若有急事求助,可至城中六合幫分堂,報上我雲拂衣的名字。”
沈嶠感激道謝,陳恭看了看他,也跟著道謝。
雲拂衣等人並未多作停留,他們甚至連那兩口箱子也不管了,胡言胡語帶上兩個受傷的堂主,連夜往城裡趕,偌大的寺廟一下子變得更加荒涼。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陳恭輕輕拍了一下沈嶠,聲音依舊壓得很低,生怕被人聽了去似的:“她剛讓我們一起走,你怎麼不答應下來,跟他們一起走,不是更安全點麼?”
沈嶠的眼睛疼痛未止,但他聞言就笑了:“那方才我說的時候,你怎麼不阻止我,直接提出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陳恭遲疑了下:“比起他們,自然是你更為可信。”
沈嶠嘆道:“那位雲副幫主邀我們同行,估計只是怕自己聽的內容不全,希望我們一起幫忙將殘卷默寫出來而已。今晚這件事之後,外界肯定很快就會得知消息,千方百計想得到殘卷的副本,我們與他們同路,到時候真有什麼危險,我們就會第一個被拋出來。”
陳恭恍然大悟,不由罵道:“難怪我說那婆娘怎的突然那麼好心,原來是早就藏了一肚子壞水,要不是你及時制止,我還真就要跟他們去了!”
沈嶠:“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那個《朱陽策》既然如此珍貴,他們生怕遺忘,肯定會找地方先默寫出來,這些默寫的版本,一定會成為人人yù奪的搶手之物,我們不是江湖人,跟他們同行,只會被殃及池魚,卻沒什麼好處。”
陳恭垂頭喪氣:“你說得對,從前我見過六合幫分堂在撫寧縣威風凜凜的樣子,想要加入他們,但經過今晚之後,我是不會再抱這個幻想了,我半點武功都不會,進去了估計也只能一輩子打雜罷!”
兩人一道往回走,此時距離那場變故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沈嶠才感覺眼睛疼痛稍解,只是一睜開眼,什麼也看不見,又回到起初最糟糕的qíng況。
他尋思著,剛剛晏無師那一手,很可能是將他原本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才能恢復正常的眼睛用什麼辦法一下子提升到最佳狀態,導致的後果就是短暫帶來的光明,也許需要更長時間去恢復。
沈嶠不由微微苦笑。
他算是徹底領教了此人的涼薄無qíng,對方當初救自己,只怕也並非出於什麼好心。
但今晚……晏無師會出現在這裡,難道真是巧合嗎?
陳恭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語調有點寒颼颼的:“你說,剛才那個小和尚是被人假扮的,那原來廟裡的住持和那兩個小僧呢,該不會,該不會已經被滅口了罷?”
沈嶠沒有說話。
也許是他的沉默表達了某種暗示,陳恭臉色發白,也不說話了。
自詡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第一回深刻認識到qiáng大實力的重要性。
在這種世道,若是沒有相應的實力,隨時都有可能淪為犧牲品,死得不明不白。
……
寺廟老住持和兩個小和尚果然都死了。
屍體就在老住持的房間裡,兇手甚至都沒想過遮掩一下,直接就讓他們橫七豎八躺在那裡,陳恭看見時,腿都嚇軟了,也沒有力氣幫他們收斂屍體,直接連滾帶爬地跑回去,直到看見沈嶠,才稍稍平靜一些。
沈嶠雖然雙目失明,可他即便是安靜坐著,也能莫名給人一些力量。
陳恭哆嗦著嘴唇問他:“人是不是那個扮成小和尚的女子殺的?她那麼厲害,讓他們不能動不能說話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殺人?”
“也許這是她的行事作風。”沈嶠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們自詡能凌駕於別人的性命之上,好惡全憑喜好。”
陳恭呆呆地看著地面,老住持屍體上乾涸的血跡還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今晚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完全顛覆了過往十幾年的所見所聞,他還沉浸在這種震撼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我絕不能成為任人宰割屠戮的人,我要成為凌駕於別人的人,陳恭這樣想道,一面想起今晚見到的那些高人。
比起沉穩冷靜,不沾塵俗的雪庭禪師,自然是張揚乖戾,任意妄為的晏無師,更能令他興起崇拜之qíng。
沈嶠不知他心頭所想,只當他嚇壞了,拍拍他的肩膀,溫言道:“相逢即是有緣,老住持出借寺廟給我們住,也算於我們有恩,明日一早你我一道給他們下葬了罷。”
陳恭長長吐出一口氣:“好。”
作者有話要說:
老晏你太渣了,今日你讓人家流的血,日後會不會變成你流的淚?
晏無師:日後?哦,日後肯定是他流淚啊,還會說哭著說不要不要呢。
沈嶠:……
☆、第13章
翌日一大早,二人糙糙埋葬了住持和兩名小僧人之後就進了城。
經過昨晚那件事qíng之後,陳恭儼然成了驚弓之鳥,片刻也不願在城裡多待,遠遠看見六合幫分堂的招牌,也不願意上前,只想拉著沈嶠快點走,沈嶠哭笑不得,對他道:“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的,他們甚至不知道咱們的姓名,只會衝著其他人去,你不要擔心太多。”
這話剛說完,牆邊上就有人撲哧一笑:“我覺得他的擔心是有必要的,不過話說回來,昨天夜裡光線黯淡,奴家也沒發現郎君竟生得如此俊俏,險些便錯過了!”
聲音嬌滴滴的,最重要是聽起來異常熟悉。
陳恭覺得聲音熟悉,渾身一震,抬起頭,便看見一名少女坐在牆上,紅衣烏髮,金環束髻,正衝著他們巧笑倩兮,全身上下除了聲音之外,沒有一處與昨夜那個小和尚吻合的。
這樣美貌的女子,換作往日走在大街上,陳恭肯定要多瞄幾下,但此時他想起出雲寺里那三個和尚慘死的qíng狀,只覺陣陣發冷,竟連多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白茸笑吟吟道:“怎麼嚇成這樣,故人重逢,難道不應該高興麼,我是特地來找你們的呢!”
沈嶠看不見,只能朝聲音來源處拱手:“不知這位娘子找我等有何貴幹?”
白茸噘嘴:“什麼這位娘子,叫得這樣生疏,我姓白,叫白茸,這是牡丹的別名,你也可以叫我小牡丹!”
伴隨著說話聲,她身形一動,閃到兩人面前。
白茸看上去對沈嶠興趣更大,甚至伸出手要摸他的臉。
指尖快要碰觸到的時候,沈嶠似乎感覺到了,往後退了兩步。
白茸咯咯一笑,也不兜圈子:“昨夜你們倆,一個是念殘卷的,一個也從頭到尾在旁邊聽了,想必都記住不少內容,我現在要將殘卷內容全部默寫下來,可是裡面有些詞句記不大清楚,很需要你們的幫助,至於酬勞,事成之後,想要錢財還是美人,自然都能得償所願~~”
最後一句話拖長了語調,嬌媚裡帶著曖昧,足以令任何男人心笙搖動。
陳恭只覺耳朵一熱,差點就要應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用力按了一下,他回過神,趕緊將頭搖得像撥làng鼓:“我不識字啊!”
沈嶠也道:“您找錯人了,他不識字,我是瞎子,昨夜也只是照本宣科,不解其意,念完便忘了,怕是幫不了您的忙。”
白茸笑嘻嘻:“你們現在心慌意亂的,自然想不起來,待跟著我回去之後好生想想,說不定就能想起許多了。奴家生得這樣好看,你們忍心拒絕我麼?”
說罷也不等沈嶠二人回答,直接伸手就朝他們抓過來。
陳恭腦海里警鈴大響,身體也想跑,可不知怎的,看著對方一隻纖纖素手伸過來,卻使不出半分力氣,只能愣愣看著那隻手拂過自己的肩膀,他腿一軟,整個人便癱在地上。
“師妹好興致,這是又準備殺人呢?”與蒼老嗓音一併出現的,卻是一張俊美之極的年輕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