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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嶠殊無意外,也沒搭腔。
白茸自顧自地走進來,笑嘻嘻道:“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就怕晏宗主什麼時候醒過來,沈郎,咱們打個商量,李越長得醜,你不願便宜了他,那就讓我撿個便宜好不好?”
沈嶠:“不好。”
白茸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奴家還沒說完呢,你怎麼就拒絕了?”
沈嶠在李越身上摸索幾下,摸出兩個火摺子,點起其中一個,火光霎時照亮半個dòngxué。
白茸身形微動,下一刻已出現在晏無師身旁,她抬起手掌朝對方頭頂拍去,卻被不知何時出現的沈嶠擋住,雙方很快在狹小的dòngxué內過了數十招,合歡宗雖以魅術和雙修聞名,但他們的武功比之浣月、法鏡二宗也同樣毫不遜色,白茸年紀輕輕已得各中三味,桑景行一套“天淵十六步”被她配合掌法,使得變幻萬千,令人防不勝防。
她知道沈嶠不是能任自己拿捏的角色,所以有意先發制人,速戰速決,眨眼間就出了十數掌,配合詭譎莫測的身形,如同在沈嶠前後左右同時出掌,一邊出掌還一邊嬌笑:“沈郎,你可真狡猾,上次交手,還故意模仿晏無師的春水指法,嚇了奴家一大跳,如今被我識破,你可嚇唬不了人了罷!”
沈嶠沒有出聲,他如今的功力,與白茸不過在伯仲之間,換而言之,一般qíng況下,誰也奈何不了誰,甚至白茸還要更勝一籌,只不過上次白茸被他那一指嚇壞了,給了他可趁之機,但同樣的機會沒有第二次,白茸是個聰明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別看她先時與沈嶠言笑晏晏又溫聲細語,真正需要動起手的時候,她也不會有絲毫留qíng。
白茸剛剛在外頭觀察許久,是因為她不確認晏無師是否真的走火入魔了,但多虧了李越這一鬧,反而助她確認了這件事。
眼下要動晏無師,沈嶠就是她最大的障礙。
“沈郎,你不是憐惜我在合歡宗的處境麼,只要殺了晏無師,我便算是為合歡宗除去一大敵,從此之後,合歡宗內誰人還敢瞧不起我,奴家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袖手旁觀便可以了,這樣一個舉手之勞,難道你也不願意幫麼?”
白茸眼中水波盈盈,流露著懇求和撒嬌,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沒慢。
“沈郎,難道晏無師對你很好麼,他救你,也不過將你視作玩物,滿足他調弄褻玩的嗜好罷了,你生性溫柔,人待你一分好,你就願意回報十分,但若他真對你好,為何會三番四次放任你身陷危險?總不成是……你當真喜歡上魔君了罷?”
“你若肯讓我殺了晏無師,我也會全力助你恢復武功,重登玄都山掌教之位的,自己大權在握的滋味,不比依附別人來得好上百倍麼?”
作者有話要說:
大王喵剛發現底下有萌萌發生一些小爭議,這文是耽美,這個主旨肯定不會變的,在這個基礎上,大家都有發言討論的自由,你們喜歡白茸,其實也是因為這個人物塑造得好對吧,咦嘻嘻捧大臉~
除了霍西京那樣的反人類分子,很多人不能單純用好壞來界定,白茸做的一切事qíng,都符合她的性格作風,符合她自己的立場,就跟老晏、汝鄢克惠等人一樣。
老晏走火入魔,不過這場打架他不算輸家,汝鄢克惠那邊也受傷了,只是大家都死要面子qiáng撐,沒在人前吐血癲狂,下章會提到。
小劇場:
白茸:你這麼護著晏宗主,其實是早就愛上他了,對吧?
沈嶠:不錯,我生命里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人,他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在玄都山三十年來貧瘠的生活,雖然我嘴上說不要不要,心卻早就背叛了我!……卡!(扭頭憤怒)導演,這什麼破爛劇本!
大王喵:對不住對不住,我把隔壁片場《霸道魔君我不要》的劇本拿錯了!
☆、42|第 42 章
沈嶠不願與她多說,手中竹杖儼然快如光影,挾著厲厲風勢力傾瀉而下,斗室之內真氣滌dàng,火摺子早已熄滅,月光不知何時鋪灑進來,與掌風掌風交織,竟如天河銀川,龍飛鳳舞。
內力激dàng碰撞所到之處俱化為利刃,不多時,李越臉上手上就多了好幾道血痕,唯獨晏無師依舊盤坐如初,仿佛金剛不壞,外力真氣難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白茸生怕遲則生變,不耐煩久戰,袍袖微微一振,無數粉末伴隨著掌風揚了出去,無色無味,若是尋常高手自然能夠及時避過,但沈嶠聽力再敏銳,一時也難察覺,片刻之後,他覺得渾身微麻,手腳有些使不上力,就知道自己應該是中了暗算。
“沈郎啊沈郎,你壞我好事,我還對你手下留qíng,這藥沒毒,只會讓你手腳半天用不上力,這份qíng你可要記得,不過現在就別礙事了好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婉轉輕柔,像是在與qíng郎撒嬌,手中卻一掌拍向沈嶠,畢竟迷藥也不算萬全,還是得將人打得無法還手,她才能放心去料理晏無師。
沈嶠受了她一掌,後背撞上尖銳粗糙的石壁,一陣劇痛直透身體,隨即感覺濕熱的感覺貼著衣裳蔓延開來。
白茸溫溫柔柔道:“沈郎,你別怪我下手狠,你非要護著他,我不能不先把你放倒,不過你放心,我改變主意了,一個死的晏無師沒什麼價值,只有一個傻傻呆呆的浣月宗宗主,才是對合歡宗最好的,所以我會留他一命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白嫩漂亮的手掌已經抬了起來,朝晏無師頭頂拍了下去!
白茸自忖力道控制很好,這一掌下去,對方的頭骨不會有絲毫損傷,傷的只會是腦子內部。
但這一掌還未拍下去,她卻只能側身一避,身後竹杖如影隨形跟了上來。
“你沒中迷藥?”白茸難以置信道。
“中了一些,我及時閉氣了。”沈嶠咳嗽一聲,手中動作緩了一緩。
白茸趁機出手,配合“天淵十六步”,如鬼魅貼進沈嶠面門,食中二指卻直接插向沈嶠心口,令人防不勝防,她本想趁機逼對方撤手後退,誰知沈嶠不退反進,反逼得白茸根本無法寸進。
“你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不惜拿命護著嗎!”白茸氣急敗壞。
沈嶠不言不語,不知是不願意解釋,還是覺得說起來費力氣。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緊閉雙目的晏無師突然睜開了眼睛!
沈嶠背對著沒有看見,白茸卻看見了。
她心頭一驚,見晏無師直直看著自己,也摸不清他現在到底如何:“沈郎,你家qíng郎都醒了,你還忙著與我動手嗎?”
沈嶠只當她隨口扯謊,自然不肯理會,直到腦後一陣清風飄來,他才忽然警覺,不得不回身格擋。
趁著這個機會,白茸直接飄至dòng口:“你以為我在騙你嗎,你們倆好好敘舊,我就不打擾了罷!”
說罷嬌笑一聲,直接消失在dòng口。
她對付沈嶠還可以,若再加上一個晏無師,尤其是一個能出手的晏無師,那無疑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在確認晏無師清醒過來之後,她當機立斷,馬上就選擇了溜之大吉。
竹杖被迎面而來的qiáng橫力道直接打飛,沈嶠沒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喉嚨就已經被緊緊扼住。
“沈嶠。”
這一聲冰冷徹骨,其中仿佛不蘊含絲毫感qíng。
對方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脖頸折斷!
沈嶠大吃一驚,不顧自己被將yù窒息,一掌就拍過去。
晏無師竟然不躲不閃,生生接下他這一掌,與此同時五指鬆開,人僅僅是往後退了幾步,沒有吐血。
沈嶠卻彎下腰咳得流淚不止,身體徹底失去力氣,倒向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晏無師終於再次出聲:“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許多,但沈嶠不敢大意,他靠在石壁上喘息:“你走火入魔了。”
晏無師他看了躺在dòngxué里的李越一眼,視線又回到沈嶠身上,忽然笑道:“我沒弄錯罷,這樣好的機會,你不趁機殺了我,或者躲在旁邊看我被殺,居然還出手制止?”
沈嶠:“我為什麼要殺你?”
晏無師哈哈一笑:“阿嶠,難不成你當真對我日久生qíng?”
沈嶠喘息著,慢慢吐出兩個字:“報恩。”
“報恩?”晏無師的笑容有些驚奇,“我記得一早便告訴過你,我救你,只是一時興起,想看你是否有資格當我的對手,順便欣賞一下你這個眾叛親離,一無所有的可憐人,會不會一蹶不振,因為遭遇重重打擊而發瘋。”
沈嶠:“你的動機如何,並不會改變你救了我的事實,即便是為了殺我而救我,在我被殺之前,也應該對你心存感激。”
晏無師不由笑得更加歡快:“阿嶠啊阿嶠,我覺得你不應該修道,應該去修佛才對,你這樣的軟心腸,說不定早就修成大德高僧了,怎麼還會被人打落山崖,那樣悽慘?”
沈嶠也不理會他的諷刺,喘了口氣,繼續說下去:“周朝如今有宇文邕在,世道尚且稱得上太平,若你不在,浣月宗單憑邊沿梅和玉生煙,未必能抵擋得住八方勢力的虎視眈眈,如果宇文邕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公卿大臣,換個皇帝又能過日子,但要是別國藉機興兵,最後遭殃的,也不過是普通百姓。”
晏無師笑道:“你的口舌倒是越加鋒利了。”
兩人說話的間隙,李越也醒轉過來。
他起初還滿臉錯愕茫然,當他看見晏無師饒富趣味地看著他時,錯愕立馬就變成驚恐,連滾帶爬地起身,二話不說就往外面跑。
晏無師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石子彈出去,碎石堪堪擦過李越的耳廓,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李越啊的慘叫一聲,腳下跑得更快了。
若晏無師有意殺他,現在只怕他早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沈嶠不知晏無師為什麼改變了主意,也沒力氣去揣測,他靠在石壁上,背後的乾涸的傷口反而越來越痛,若非體內還有真氣在流轉,此刻早就凍僵了。
反是晏無師轉過頭對他道:“我不殺他,因為這世上多的是不殺人,卻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他想殺我,卻殺不成,往後必然日日都活在被我報復的恐懼中,過得不會比現在更輕鬆,我只要三不五時讓人以我的名義去騷擾一番,想必他自己就已經嚇得半死了,你說這樣不是更有趣麼?”
沈嶠卻想起另外一件事:“其實就算我沒出手阻止,李越和白茸也都殺不了你,是不是?”
晏無師:“是,那時候我雖然動不了,對外界感知仍在,我也聽見你們的對話了,你也查探到我體內的冰寒之氣了,當時若他們要殺我,必也會被冰寒之氣反噬。”
沈嶠輕輕嘆了口氣,忽然道:“白茸走了。”
直到剛剛,白茸估計還潛伏在dòng外,想確認晏無師到底是不是真的恢復過來了,直到李越逃走,聽見晏無師和沈嶠這一番對話,她才真正死了心離開。
晏無師笑道:“阿嶠何必嘆氣?你一路尋上山來,不顧危險守在我身邊,我怎麼能不給你一個面子呢?你不樂意看我殺人,我便放過他們這一回又如何,白茸那小丫頭現在死了多可惜,有她在,合歡宗以後的樂子還大得很呢!”
他起身彎腰將沈嶠抱起,手觸及他背後時,沈嶠微微一顫,想是因為傷口被衣裳摩擦的緣故。
晏無師察覺,將橫抱改為背負。
他剛剛還走火入魔,qíng狀兇險,此時竟也沒事人一樣了,從山崖dòngxué一路如履平地,不過片刻工夫就到山下。
回到行館之後上了藥,沈嶠要調息療傷,索性直接閉關三日。
三日之後出來,周朝使團正好也完成任務,準備啟程回國。
宇文慶聽說他受了傷,還特地命人送來不少補品,他心裡對晏無師和汝鄢克惠這一戰的結果好奇得很,聽說打成平手,又不知內qíng如何,不敢當面去問晏無師,就想來找沈嶠詢問,可惜遇上沈嶠閉關,沒能見上,抓心撓肝等了三天,才等到沈嶠出關。
他迫不及待來找沈嶠,先是問候他的身體,又不好意思道:“那日沒想到人太多,我也差點與玉姿失散,你沒大礙罷?”
沈嶠道:“多謝宇文兄關懷,只是受了些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
宇文慶:“不瞞你說,我們正要啟程回國,不出意外的話,臨川學宮那邊也會派人來送行,那日晏少師與汝鄢宮主交手到底是輸是贏,你在一旁觀戰,想必了如指掌,少師不說,我也沒膽子去詢問,但若是少師贏了,我也好當著臨川學宮來人的面奚落幾句,顯顯我們大周的威風!”
沈嶠沒想到他心急火燎來找自己竟是為了這點小事,有些好笑:“應該是晏宗主勝了一籌。”
宇文慶啊了一聲,喜上眉梢,又有些不信:“真的麼,我聽說汝鄢克惠這人武功高qiáng得很,估計能名列天下前三了,說不定天下第一也爭得?”
跟武功有關的話,宇文慶聽多了也不明白,沈嶠就挑淺顯的講:“其實兩人都受了些傷,晏宗主是引起舊患,而汝鄢宮主那邊,若我沒有猜錯,應該是傷了經脈,一個月內,估計都不能妄動真氣了。”
“何止一個月,恐怕他三個月內都沒法跟人動手了。”
淡淡的聲音自門口響起,晏無師走進來。
“你有什麼話,為何不親自來問我?”
也不知怎的,宇文慶見了他就心裡發慌,被他那瘮人的眼神一掃,屁股下面就跟長了針似的,一刻都坐不住,當即就訕訕笑道:“少師日理萬機,不敢打擾,不敢打擾,我這就去監督他們有無好好收拾行囊,等準備出發了,我再派人過來請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