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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容王聽到這個,神情倒是頗為愉悅,他反手,拿起另外一塊來,將兩塊玉佩併攏在一起,放在手心裡。
都是同樣的散紫飄綠的,只不過式樣不同,一個是如來,一個是觀音。
阿宴望著那觀音,心中陡然一頓,忽然覺得那觀音玉墜竟然是有幾分眼熟,倒像是在哪裡見過!
閉上眼,前世重重撲面而來,她臉色微變,這才想起,那觀音玉墜,自己前世果然是見過的!
記得是那一日,她失魂落魄地離開這容王府,踏過那長長的走廊,卻無意間在路邊的花叢中看到一個綠瑩瑩的物事。當時彎腰拿起來,卻見是一塊玉佩,看著倒是極好看的。
她當時摩挲了一番那玉佩,知道這不是普通丫鬟僕婦會有的,想來是府里的王妃的,可是府里如今有一位正妃兩位側妃,便想著將這物歸還了。
可是她又不願回去再去見自己那四妹妹了,實在是看一眼都不想,於是乾脆要去一旁問問嬤嬤,誰知道正說著時,恰見那邊容王的正妃曼陀公主過來了。
這曼陀公主性子是個驕縱的,目無下塵的,此時見了阿宴,卻是個眼生的,便橫眉豎眼盤問了一番。
阿宴不曾想在四妹妹那裡受了一番窩囊氣,如今又被個王妃這麼盤問,只好一一回答了。
曼陀公主聽說阿宴是府里顧側妃的姐姐,頗有些不高興地道:“原來你竟是她的姐姐啊!”
那眸子裡,真是說不出的不屑。
阿宴越發覺得難堪,不過依然是低著頭忍著。
曼陀公主又問道:“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阿宴這才說出,自己剛剛離開,拾了個玉佩,想著不知道是哪位的。
誰知道這位曼陀公主卻直接道:“不過是個玉佩罷了,我向來不愛那些零散玩意兒,你既拾了,直接拿走就是!”
阿宴想著這玉佩也未必是她的,她當下就這麼說,誰知道人家曼陀公主斜眼一瞪:“拿走拿走!省得這玩意兒礙我的眼兒!”說完人家轉身就走了。
阿宴在那裡站了一會兒,捏著那玉佩,最後終於道:“拿走就拿走!”
拿回去後,她就隨手扔在一旁了。
至於後來,她好像很久沒見過那玉佩,又隱約仿佛,有一次要出門去佛堂,她匆忙間沒看到與裙裾搭配的飾品,丫鬟不知道從哪裡給她取來了這枚玉佩,於是她竟然仿佛佩戴過的?而那一次,仿佛還在臥佛寺里巧遇到了容王殿下。
阿宴直直地盯著那觀音玉佩,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了。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竟然還傻乎乎地做了這種傻事!
這觀音玉佩分明是容王的,結果她竟那麼好巧不巧地戴過一次,還好巧不巧地被容王看到了?
真是不知道當時的他注意到了嗎,如果注意到了,他會怎麼想?他是不是會把自己當做那個偷了玉佩的賊?
阿宴深吸了口氣,她開始覺得她上輩子的人生真是千瘡百孔,只要頭腦稍微清醒,看那麼一眼,就是慘不忍睹,恨不得那個人不是自己,恨不得直接給那時候的自己來兩巴掌,直接把她揪到桌子底下藏起來!
一直定定地凝視著阿宴的容王,見她神情古怪,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不由蹙眉道:“怎麼了?”
阿宴艱澀地笑了下,搖頭道:“沒,沒。”
說完這個,她別過臉去,悶悶地躺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
容王皺著眉,定定地望著她。
半響,他終於僵硬地開口:“你其實根本不喜歡這玉佩?”
阿宴此時一句話都不想說,搖了搖頭,還是勉強打起精神道:“沒有,我挺喜歡的。”
容王緊抿著薄唇,堅硬的臉龐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望著阿宴,冷冷地道:“顧宴,我說過,你是我的王妃,我不希望你怕我,有什麼話,我希望你直接告訴我。”
阿宴聽出他語氣中濃濃的不悅,當下搖頭:“我沒有不喜歡,也沒有要怕你……”
話說到一半,她聲音低了下來,然後沒音了。
這話說的,也未免太過言不由衷。
他是尊貴的容王殿下,以後可能還是要登基為帝的,她能不怕嗎?
容王的黑眸就這麼凝視著連一句話都沒說完整的阿宴。
一旁的油燈發出噼啪的聲音,周圍很安靜,兩個人之間逼仄的氣息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阿宴艱難地咽了下,她向來知道,這個容王,只要一沉下臉來,其實很可怕。
他不高興了,那麼身邊所有的人都會感到冰凍一般的寒冷。
即使前一刻她還偎依在他懷裡,聽他柔聲說著話兒,現在被他這麼看不到溫度的目光這樣看著,她也害怕。
她緊握著瑟瑟的拳頭,低著頭,癟著嘴,小聲地道:“你,你別生氣……好不好……”
她越發低著頭,眸子裡慢慢地濕潤起來。
容王的目光一寸寸從阿宴臉上收回,落在手心裡,手心裡,兩塊瑩潤剔透的玉佩並排在那裡,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驀然間,容王蹙了下眉,拿過那塊如來玉墜,仔細地端詳著。
低著頭的阿宴感覺到了什麼,猛然看過去時,卻見容王正盯著玉佩上那已經無法遮掩的裂紋。
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去。
容王望著那裂紋很久後,終於抬手,將那兩塊玉佩隨時扔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玉佩碰到案幾,發出清脆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否安好,是否又裂開了。
阿宴緊掐著手心,指甲幾乎要將手心掐出血來。
一種巨大的不安向她襲來,她忽然擔心,擔心她和容王之間有些什麼會就此坍塌。
再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地認識到,她的處境,是怎麼樣的如履薄冰。
她已經不敢去看他的臉色了。
容王揮了下袖子,一旁的四龍蓮花陶燈便滅了,屋子裡頓時暗起來,只有角落裡的壁燈還亮著,不過那壁燈本就極其昏暗,又距離遠,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容王滅了燈,逕自躺在那裡,一句話都不吭。
沉悶的氣氛讓阿宴越發無法喘息,黑暗中,她瑟瑟地握著拳頭,早已醞釀多時的淚水一下子沖了出來。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了,該去哄他,說好聽的話哄他?還是該悄悄地上床,躺在那裡裝作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無論是哪種,都比現在愚蠢地坐在那裡流淚強!
於是她痴茫了那麼片刻,就要起身,挪蹭著去躺下。
可是她要躺下,首先要越過容王。
而作為擁有一個尊貴夫婿的王妃,按理,她是不能直接從他上方邁過去的。
她就這麼坐在那裡,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在她茫然無措的時候,她聽到一聲低嘆,然後她眼前一花,整個人就被一個有力的臂膀帶著,就這麼進入了一個溫熱有力的臂彎里。
她整個人越發繃緊了。
耳邊傳來無奈的的聲音,沙啞低沉,卻又溫柔至極:“阿宴,不要哭了。”
聽到這話,其實原本已經不再哭的阿宴,頓時淚水噴薄而出。
黑暗中,容王又嘆了口氣:“別哭了,就是你摔碎了玉佩,我又不會說你什麼,不過是一個玉佩而已。”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就好像哄小孩子的大哥哥一般,可是阿宴卻越發覺得憋屈得厲害,想著剛才他陡然沉下去的臉色,想到那剛才令人窒息的恐懼,她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在那裡哭得如同一個孩子。
容王深吸口氣,攬著她,大手撫摸著她柔軟的髮絲,無奈而挫敗地道:“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到底又是怎麼嚇到你了?不要哭可以嗎?”
可是阿宴現在沒法說話,她在一個勁地啜泣,他的聲音越溫柔,她就越委屈得厲害,哭到最後,已經沒眼淚了,就那麼一抽一抽的。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一個大起膽子的聲音問道:“王妃?”
竟然是惜晴的聲音。
應該是外面的人隱約聽到了裡面的哭聲,這惜晴擔心,便越矩地問了一聲。
容王摟著阿宴,正覺得無奈至極心煩意亂,此時聽到那惜晴的聲音,陡然怒火起,想著此人實在可恨,難道別人夫妻床頭吵架她也要摻合起來嗎,不由冷聲斥道:“滾。”
他這聲音一出,削金斷玉,擲地有聲,威嚴至極,便是個見慣了場面的將軍怕是都要嚇一跳,更何況外面的惜晴呢,頓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就差跪在那裡直接請罪了。
可是他顯然忘記了,他懷裡還有一個本就被驚到的阿宴。
阿宴聽到他忽然怒氣勃發,嚇得頓時一愣,這下子,淚也不流了,啜泣也停止了,就這麼淚眼巴巴地望著他。
容王見阿宴總算不哭了,忙攬著阿宴,溫聲道:“阿宴,昨晚你累壞了吧,別哭了,早點歇息吧。”
可是他聲音再溫柔,阿宴也一心只記得他剛才的那聲怒氣張揚。
於是被嚇到的阿宴乖順地點頭,用哭得略顯嘶啞的聲音道:“嗯。”
這一夜,是容王和阿宴成親的第二個晚上。
這一夜,阿宴躺在容王溫柔寬厚的懷抱里,可是心裡卻跟飄著雪花刮著北風一般,淒冷淒冷的。
而容王呢,則是無奈地凝視著懷中的人,怎麼也無法睡去。
他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嘆的氣,都沒有今天多。
才成親了一個日夜,可是他卻仿佛火里水裡都過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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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是成親的第三天,數著日子,今日恰好是阿宴要歸寧的日子。
因昨晚阿宴哭了半響,如今一大早睜開眼睛來,便覺得兩眼酸澀,眼皮子都帶著點紅。
兩個人醒來時,想起昨晚,都有些訕訕的。
這時候外面伺候的已經準備洗漱之物,請了安,這就要進來。
容王望著阿宴紅紅的眼睛:“等下拿藥敷一敷吧。”
阿宴偷眼瞄了下容王,卻見他竟然也不似往日般那麼容光煥發清冽俊美,反而帶著一點點憔悴的味道,看起來他也是沒睡好了?
垂下眼,阿宴不作聲。
此時丫鬟們都進來了,因昨日個惜晴受了訓斥,一旁管事嬤嬤便不敢讓她進來,只有幾個阿宴從家裡帶的大丫鬟諸如素雪帶領著數個小丫頭進來伺候的。
容王從旁一邊更衣,一邊回首看了眼正在洗漱的阿宴,便淡聲吩咐道:“素雪,你去拿些藥膏給王妃敷上。”
素雪聽了,恭敬地一拜,低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