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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輩子她並沒有什麼兒女,所以這輩子格外地希望能多子多孫吧?
阿宴笑意漸漸收斂,望著容王,抬手握著他的手,低聲道:“所以永湛,謝謝你……”
其實自從她回來後,除了曾向容王簡單地說起自己這兩個月失蹤的生活,其他諸事,比如關於前世,關於沈從嘉,都不曾提起過。
一則是因為他時常犯傻,便總是把他當個孩子,二則其實也是刻意逃避吧。
關於前世,那是一個淒涼的夢,於他們二人而言,都是不想回憶的。
既然這輩子已經這般幸福,為何又要想起那些不愉快呢。
此時容王聽著她這話,不覺動容,眸中閃過淒冷也閃過溫暖,良久後,他俯首,將自己的臉貼著她的臉。
他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道:“阿宴,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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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容王得了這個小郡主,開始的時候倒也罷了,他反覆還記著就是這個小郡主讓阿宴吃了那些苦楚。
他的手指頭當時被咬傷了,後來戒了疤,他也沒管,於是最後終究留下一個痕跡。
那一天,他抱著阿宴說:“我以前不知生產之苦,如今知道了,你看,現在我手上留了一個疤。縱然此疤不及你痛苦的萬分之一,可留在我手上,卻能讓我記得你當日所受之苦。”
阿宴聽著,卻見他原本修長光潔的手指如今果然留下一個疤痕,當下握著那手指頭,靠在他懷裡,心中便覺一陣陣泛熱。
那個時候,容王對於躺在炕上的那個小東西還沒什麼感覺呢。
畢竟那么小的一個小娃兒,渾身軟趴趴的,也不若子柯和子軒一般會笑會跳的。
不過這是一開始,後來,當炕上的這個小娃兒漸漸地能豎起腦袋來,當她綻開童稚清亮的雙眸對容王笑得甜美無比的時候,容王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化開了。
他抱著自己這小郡主,越看越喜歡,愛不釋手。
有時候他盯著半響,抱著跑過去對阿宴道:“你是不是也覺得她和你小時候很像呢?”
阿宴疼愛地摸一摸小郡主白嫩的臉蛋:“應該是像吧。”
她實在是記不清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容王聽著這話,卻有些不滿,淡道:“分明是十成十的像。”
阿宴懶得和他爭辯。
自從小郡主出生後,他那傻病是一天好似一天,常人幾乎看不出來了,不過有時候他卻表現得異常固執,固執得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一般這個時候,阿宴發現只要不和他爭辯,慢慢地他自己就過去了。
日子就這麼如水一般流淌,到了小郡主百日這一天,仁德帝特意為小郡主辦了宴席,又賞賜了各樣珠寶珍稀等。
而關於小郡主的名字,容王翻遍了各樣詩書,矢志要取一個最華貴美麗的名字。
可是他翻來翻去,光是名字就羅列了幾十個,最後卻沒一個滿意的。
後來阿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我瞧著你取的那些名字都是好的,名字原本是一個代稱罷了,隨便哪個不是都好麼?”
可是此時容王的傻病卻反覆又犯了,擰著眉頭認真嚴肅地道:“當然能隨便哪個都好,本王的小郡主,一定要取一個天底下最美的名字。”
阿宴無奈:“好,那你繼續想吧。”
沒有名字也不是個事兒,於是阿宴自己給小郡主取了一個辱名叫佑佑。
容王聽了,蹙眉道:“佑佑,這算是什麼名字?”
一點都不好聽。
阿宴卻道:“我大難不死也就罷了,她這么小的人兒,在我腹中竟然能夠保全,實在是天之所佑。”
容王聽了,默了半響,最後還是道:“這只是小名,我還是要取一個……”
阿宴越發頭疼:“嗯,你要取一個天底下最華貴美麗的名字。”
慢慢想吧……她會等著的……
***
這一日,因仁德帝龍體欠安,容王便進宮去看望他的皇兄。
其實仁德帝自從上個月感了風寒,至今一直龍體不佳,最近因年關將至,政務繁忙,以至於積勞成疾,就這麼病得越發重了。
容王這大半年的時間一直躲在王府里,諸事不管,只圍著自己女人孩子打轉的。
如今他進了宮,看著龍榻上臉色蠟黃的兄長,陡然一驚。
仁德帝卻是不以為意的,當下只是淡道:“不過是尋常風寒罷了,原本不礙事的。”
其實自前幾個月前孝賢皇后生下那胎兒後,仁德帝心間到底有些鬱結,加上最近辛苦,於是舊病復發的。
容王望著皇兄,卻頗有些歉疚,其實上一世自己的皇兄本來去年就已經駕崩,自己就該繼位了的。
因皇兄逃過了去年那一劫,他以為一切都已經改變了,便不曾在意,不曾想如今皇兄竟然病了。
當下他召來了御醫,仔細詢問一番,知道這確實是尋常風寒,並不是昔年奪走皇兄姓名的惡疾,這才放心下來。
因了這事,容王倒是坐在那裡,著實陪了仁德帝半響,兄弟二人又說了一番話。
臨走之際,仁德帝問起小郡主的名字來,容王臉上微泛紅,淡道:“還沒取出來呢。”
仁德帝挑眉:“我看你對這小郡主極為上心,原本以為你總會早早取好名字呢,那如今平日你們都叫她什麼?”
容王淡道:“阿宴給取了個小名叫佑佑。”
仁德帝倒是頗為感興趣:“為何叫佑佑?”
容王只好回道:“阿宴說是她大難不死也就罷了,小郡主這么小的人兒,在她腹中竟然能夠保全,實在是天之所佑。於是便乾脆辱名叫做佑佑了。”
仁德帝聽了連連點頭:“其實這個名字倒是好。若是辱名叫做佑佑,以後封號便為天佑郡主吧。”
容王此時已經千帆過盡,多少名字都被他自己嫌棄了,以至於聽著這天佑二字,覺得也還算好,於是這名字就此定下了。
說完這些,仁德帝忽而話題一轉,問道:“有些話,原本早就想問你,只是看你一直瘋瘋傻傻,如今我看你倒是好了,便想著問問你。”
容王點頭:“皇兄有什麼話,你問便是。”
仁德帝挑眉,審視著容王:“現在你先告訴我,沈從嘉是怎麼回事?以及那日在山上時,你那些瘋言傻語又是怎麼回事?”
容王低頭不語,沉吟片刻,終於抬頭望向仁德帝:“皇兄,你可信前世今生之說?”
仁德帝皺眉:“前世今生?”
容王點頭,眸中泛起些許滄桑:“皇兄,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若是不信,就當那是我的一場夢罷了。”
仁德帝眸中泛起詫意,點頭道:“永湛,你說。”
容王淡道:“在我的夢中,我有前世。前世你依然是我的皇兄,阿宴卻是沈從嘉的妻子。我那一生,求而不得。”
有些話,即使是面對至親,自己的皇兄,也不便多說,於是容王便只約略概說。
最後,容王凝視著自己的皇兄:“皇兄,你可記得,從我幼時,我每每囑咐你務必保重身體,又早早地請來遊方名醫歐陽大夫為皇兄診治舊疾。那隻因為,在永湛的夢中,皇兄因舊傷復發,英年早逝。永湛這一世,只有兩個心愿,一盼皇兄能夠安康健泰,平安一世,二盼能夠娶得顧宴,一生相守。”
仁德帝聽著此話,皺眉沉思許久後,倒是沒什麼震驚之色,只是沉默了許久後,才緩緩地道:“永湛,若我上一世英年早逝,是不是這一世也難逃厄運?”
容王聽著,堅定地搖頭:“皇兄,不會的,歐陽大夫已經治好了上一世令你早早離世的舊疾,所以上一世所曾發生的一切,這一次不會有了。”
他苦笑了下:“皇兄,我不想當皇帝,上輩子在你離去後,我沒有阿宴,沒有兒女,也沒有了皇兄,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皇宮大院,守著這個偌大的天下,這種日子,我不想再過了。”
仁德帝嘆了口氣,感慨道:“永湛,其實我有時候在想,當初為了這個皇位,我們踏著兄弟的骨血而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如今我坐在這個寶座上,有時候會覺得——”
話說到這裡,仁德帝沒有繼續說下去。
作為一個兄長,一個帝王,也許從一開始,他就註定了需要永遠的堅強下去,無堅不摧,永不知疲憊。
不過其實他有時候也會感到疲憊,特別是當身體不適的時候。
人生病了,便是擁有至權的人,也難免會生出一些淒涼的想法。
不過這些話,卻不便說出,即使是面對自己至親的兄弟。
良久後,他抬手拍了拍容王的肩膀:“永湛,聖旨我已經寫好了。”
容王聽聞,默然不語。
皇兄的意思,其實他明白的。
如今皇兄至今沒有子嗣,但是這個天下卻不能沒有儲君。
一個沒有儲君的王朝,難免會令一些宗室子弟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仁德帝淡淡地道:“本來也不必這麼早的,只是子軒和子柯,到底是雙胞兄弟,長得又如此之像,這些大事,總是要早點定下來,將來才不至於傷了兄弟的和氣。”
他抬眸看著容王:“永湛,你的心思,我也都看在眼裡。我知道你更希望兩個孩子做一個逍遙富貴閒王,可是既然生在帝王家,那就沒有選擇。”
容王點頭:“是,皇兄,我都明白。”
☆、196|195.194.157.9.6
如果說之前容王還有些瘋傻,那麼現在,和皇兄的一番深談,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如何清醒。
他沒有直接回府里,而是去了地牢,他清楚地記得曼陀公主被關押起來了。
如果說上一次曼陀公主的關押還帶著一點禮遇敵國俘虜的意味,那麼如今她算是徹底的階下囚了。
他沒有走進去,只是走到了陰暗cháo濕發出霉味的地牢,透過那鐵欄杆,看了一眼關押在那裡憔悴不堪的曼陀公主。
經歷了和阿宴的生死離別,他越發地珍惜兩個人相守的來之不易,並不願意再有任何人任何事會威脅到自己的生活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後,便離開,前去鎮南侯府去見顧鬆了。
當容王來到顧松府中的時候,顧松正在陪著自己的母親和新過門的夫人在院中閒逛。
如今蘇老夫人終於盼得了兒媳婦進門,便覺得這兒媳婦不愧是,大家出身,知書達理,進退適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