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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見此,卻是道:“走吧,既然你根本不想喝茶,我們繼續上山去吧。”
阿宴見他仿佛不經意地起身,然後往外走去,她也只好趕緊跟上。
惜晴這時候早已經臉上沒有了血色,抖著手也趕緊跟在阿宴身後。
九皇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是走得挺快的,再加上他個子高腿長,幾步就走遠了。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阿宴見周圍也沒多少人煙,又是山底下,她就有些心驚,忙要跟上,誰知道心裡一著急,腳底下就這麼一個踉蹌,她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然後就這麼摔倒在那裡。
惜晴嚇了一跳,忙去扶,但是可憐的阿宴已經就這麼摔倒在了地上。
她是臉朝下,帷笠都被摔倒了一旁,露出一頭順滑的青絲散亂地流瀉在地上。
惜晴見此,心疼得要命,忙扶著阿宴:“姑娘,你沒事吧?”
阿宴哭喪著臉,抹了抹臉上的灰:“沒事……”
這時候九皇子見此情景,忙幾步跑回來,單腿蹲下,蹙眉道:“你怎麼了?”
阿宴連看都不想看他,低著頭,取出帕子來胡亂抹著臉上的泥,含糊地道:“我沒事。”
九皇子低首望著已經頭上已經沒有了帷笠的阿宴,只見她臉上因為被帕子抹來抹去,反而好像更加均勻地塗抹著一層泥巴,那顏色,真是別樣的精彩。
他越發的蹙眉:“起來,回馬車上去吧。”
阿宴低聲,沒好氣地道:“知道。”
這也不能怪她,即使是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以後是怎麼的尊貴,可是面對這個算是把她害到如此狼狽地步的元兇,她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惜晴扶著阿宴起來,誰知道阿宴一用力,腳踝那裡就是劇痛,一聲“哎呦”,她痛苦地蹲在那裡,滿是泥巴的小臉兒皺成了一團兒。
九皇子見此,也顧不得男女大妨,忙撩起她的裙擺去查看,卻見那白生生的纖細足踝,原本應該是極為好看的,如今卻扭曲地紅腫起來,已經迅速地腫得極為可觀。
阿宴因為他的動作,越發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疼!”
惜晴見此情景,也是傻眼了:“姑娘,這是崴了腳啊!你小心,忍著點,咱馬上去找大夫!”
阿宴聽到“崴了腳”,忽然一下子想起了沈從嘉!
他上輩子好好的一個人,這輩子不就是傷了腳嗎?聽說還瘸了?這說明這一輩子的事兒和上一輩子早已不同!
她忽然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低頭望著那紅腫猶如小饅頭一般的腳踝,她該不會因此就落下什麼毛病,從此後成為一個瘸子吧?
阿宴一想到這個可能,清澈的眼眸中頓時蓄滿了晶瑩的淚花兒。
她不想成為一個瘸子啊,她寧願活到三十歲就窮困潦倒地死去,也不願意成為一個瘸子!
☆、第40章 受傷的阿宴
阿宴這一哭,眼淚就那麼啪啦啦跟不要錢一般落下來。
那兩行眼淚就成了兩條小河流,在滿是泥巴的臉上衝出了兩道小小的溝渠,看著真是別樣的不同凡響。
九皇子原本清冷的面目,看著這一番情景,也是愣住了。
惜晴見阿宴哭,以為她疼得受不住了,頓時心疼得要命,抱著她也哭道:“姑娘別怕,惜晴這就給你找大夫去!”
誰知道她話剛說完,就發現手中一空。
九皇子只略一俯身,就那麼伸手一撈,已經把阿宴打橫抱在懷裡。
阿宴被這麼一抱,兩腳騰空,頓時嚇得臉都白了,這時候也顧不得哭了,也顧不得腳踝那裡的劇痛了,忙叫著道:“你,你,放我下來!”
這可是未來的九五之尊!
她再怎麼也不敢讓他抱啊!
九皇子冷聲道:“你如果再動,信不信我把你扔在地上?”
阿宴一個哆嗦,頓時不敢說一句話了,只是瞪大了驚懼的眼睛,盯著九皇子那實在是冷峻異常的下巴。
從下方看,這實在是俊美的少年,渾身散發著無以倫比的高貴氣息。
不過阿宴實在是無心欣賞,一想到這個人將來是何等的手握重權,她就覺得渾身發抖。她知道這個人以後會掌控著她全家的命運。
那些上輩子踩著她的人,欺負她的人,一個個都會跪趴在他面前。
惜晴從後面看著自家姑娘就這樣被九皇子抱走了,也是驚呆了,半響終於反應過來,忙追上去:“喂,放、放開我家姑娘!”
可是九皇子抱著阿宴,就這麼俊逸矯健地翻身上了馬,然後兩人一騎,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
惜晴抹著眼淚,忙翻身上了馬車,對那早已經傻掉的馬夫說:“快,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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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鄉間小醫館,一個老大夫正慈愛地幫阿宴塗抹包紮著腳踝,而另一邊,一個俊美清冷的少年,正襟危坐在一旁,目不斜視。
老大夫笑呵呵地道:“也虧得你們遇到了我,不然若是不及時醫治,怕是都要廢掉呢。”
這話聽得阿宴心驚膽戰的:“那現在呢,現在會不會廢掉啊?會不會留下疤痕?會不會以後走路難看?”
九皇子側臉看過來,因為天色太暗,他又逆著光,看不真切他面上的神情。
老太太慈愛地笑著:“不必擔心,姑娘啊,你這個沒事的,現在上了我獨家特製的秘藥,你這幾天都不要走路,很快就好了。”
阿宴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不過想到若是沒有及時醫治,怕是以後都要成為一個瘸子,她就有些後怕。
這時候,老大夫上完了藥,又給阿宴包紮好了,這才又叮囑九皇子:“少年郎,你要記住啊,她這個不能碰水,也最好不要走路,一定要小心。”
阿宴聽著,正想說我的事兒可不敢勞煩他操心,誰知道九皇子點了點頭,竟然是難得的好脾氣:“好的,多謝老大夫了。”
老大夫看看阿宴,再看看九皇子,捋著花白的鬍子笑道:“姑娘,這是你什麼人啊?”
弟弟?看著不像。
未婚夫婿?好像也不太像。
阿宴忙道:“這,這是我哥哥的朋友。”
老大夫笑著起身:“今晚天都黑了,你們若是不嫌棄,就住我這裡吧。既然這是你哥哥的朋友,那就有些不太方便了,這樣子吧,我老頭子把兩間房都借給你們住,我去鄰居家借住一宿吧。”
九皇子聞言,淡道:“不必了,一間留給這位姑娘住,我隨意在外面將就一晚就是了。”
老大夫卻很是慡朗地道:“這個你不必客氣,鄰居家老爺子一個人住,正是無聊,我今日原本說好要和他下棋去。家裡還有點吃的,你們自己熱熱吧,我就不管你們了。”
說完這個,老大夫起身告辭,樂呵呵地去隔壁了。
屋子裡只剩下了阿宴和冷冰冰的九皇子。
九皇子坐在那裡,起身,長身玉立,蹙眉望著坐在一旁同樣面無表情的阿宴:“你餓了嗎?”
阿宴低著頭,不說話。
九皇子見此,也就不再問了,逕自起身,跑到了灶房裡,只見灶房裡有一些摻著糙籽的干餅,還有一些剩下的粥,另外有半塊臘肉。
於是他彎腰,開始試圖燒起火來。
阿宴現在對九皇子是又敬畏又懼怕,同時又有點沒好氣。
如今見到九皇子轉身出去,她開始是有點怕的,也怕他就這麼扔下自己不管了,可是當她支起耳朵細聽,聽著他好像去了灶房,然後好像還開始燒火了,她忽然有點不自在起來。
說到底,就算這個人以後不當上皇帝,他也是龍子龍孫,當今聖上的第九子。
等稍大一點,怎麼也是會封王的。
這樣的一個人,生下來骨子裡就流著最高貴的血液,如今竟然開始沾這些燒火的事兒,她怎麼可能自在得起來!
而且阿宴非常擔心,他是不是會把灶房給燒了啊。
她腳上受著傷,又不敢動彈,只好支著耳朵使勁地聽著那邊的動靜。
可惜開始的時候,那裡還有燒火的動靜,後來竟然是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阿宴兩手緊緊絞著帕子。
也不知道就這麼等了多久,終於見九皇子進了屋,手裡竟然端著一個碗,看樣子裡面是熱氣騰騰的粥。
他看了眼阿宴,然後放到了阿宴旁邊的小桌上。
“給你,先吃點吧。”
阿宴小心地點點頭,然後拘謹地端起那碗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
九皇子又出門去了,很快他又端了一碗粥,以及看起來顏色不咋樣的糙籽餅過來。
他將糙籽餅遞給阿宴:“給你。”
阿宴悄無聲息地接過來,放到嘴裡,只啃了一口,便覺得難以下咽。
九皇子抬眸看了眼阿宴:“這裡只有這個。”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
阿宴點頭,然後拼命地咬下那口菜籽餅,吃慣了香軟糕點的她,此時喉嚨里都覺得有種粗糙的剌嗓子感。
於是她趕緊喝了一口粥,就著咽下去。
誰知道她喝得太急了,那口粥又有點燙,於是她又咳嗽起來。
九皇子趕緊上前,接過她手裡的碗,放下,清冷的眸中泛著一點無奈。
阿宴咳嗽終於停下來了,她已經是滿眼是淚花。
“我怎麼這麼……”她想說我怎麼這麼不幸啊,不過沒敢說出來。
低著頭,抹抹眼淚,這時候,她忽然回想起沈從嘉。
不知道沈從嘉約了他出來,又沒找到她,現在怎麼樣了?
不知道他是怎麼也會重生一次,是幾歲開始的,怎麼之前也沒見什麼動靜?
說什麼“這一生,我原不想再負你”,上一輩子,開始的時候對她愛若珍寶,後來卻將她厭棄,到了最後的最後,她那麼淒冷地死在後院裡,可曾見過他有半分的憐憫?
如今,她重新活過來了,他卻又跑來說這種話。
他敢說出這番話,是不是已經猜到現在的自己根本是擁有上一世的記憶?
可是既然他已猜到,定當應該明白,經歷了那樣淒冷死去的他,對他,又能有多少期望呢!
阿宴低著頭,想起這過往種種,忽然覺得悲從中來,忍不住嗚嗚咽咽地低頭哭了起來。
其實自從她成為那個九歲的小女孩,她就告訴自己要堅強,萬萬不能軟弱再讓人欺負了去,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堅強的。
可是如今,沈從嘉的那句話,卻讓她一下子想起上輩子的種種委屈,上輩子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