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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剛硬的臉龐俊美清冷,一雙黑眸淡淡地望著遠處的山脈,聽到阿宴這麼問,淡道:“是,來過的。”
阿宴怔怔望著他,忽而覺得他來到這靈隱寺後,仿佛有些和平時不一樣了。
至於哪裡不一樣,卻又是說不上來的。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便見一個沙彌走過來,來到兩個人面前,恭敬地問道:“敢問可是蕭施主?”
容王定定地望向那小沙彌,點頭道:“是。”
小沙彌便道:“我家師父知道蕭施主來了,特請一見。”
這小沙彌的話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可是阿宴卻感到,握著她的那雙冰冷的手,忽而用了幾分力氣。
他平時是幾乎沒什麼情緒波動的,別人都以為他總是清冷沒有喜怒,可是相處久了,她卻能隱約感知到他的喜怒。
如今,他握著自己的手略顯僵硬,好看的薄唇輕輕抿著,黑眸深沉得看不見底。
她知道,他身子有些緊繃,仿佛在緊張什麼。
這種事,是少有的。
畢竟這天底下也沒幾件事能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容王殿下緊張。
阿宴側首,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容王。
容王感覺到她的目光,竟笑了下,道:“阿宴,既如此,你隨我過去,等下你就等在禪房外面吧。”
阿宴柔順地點頭:“嗯。”
一時小沙彌走在前面,阿宴和容王跟在後面,幾個人穿過竹林,踏著一個由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來到了一處竹房前。
容王望望那竹房,對阿宴道:“你等在這裡,我去去就來。”
阿宴眼看著容王走向那竹房,一身修長的紫色袍子將他襯托得越發尊貴不凡。
走到竹房時,他身形頓了下,回頭看了她一眼,道:“等在這裡,不要亂跑。”
他的語氣,像叮囑一個孩子,一個在集市上也許會因為調皮而找不到父母的孩子。
阿宴笑了下,點頭道:“我知道的。”
***
容王進去後,那竹門便關上了,關了很久,一直沒有打開。
阿宴開始的時候還站在竹林旁,欣賞著這裡秀美的景致,可是過了約莫兩柱香功夫後,她便有些不安了。
一是想著容王進去時,實在有些不對勁,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二是想著不知道兩個小傢伙玩得可好,容王帶著自己一徑地往裡面走,不曾想就這麼把兩個孩子扔在那裡了。
可是她又不願意離開,她還記著容王進去時說的話,他兩次叮囑自己不要離開的。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她看到面前一團白色躍過,定睛看時,竟然是一隻長了兩個紅眼睛的兔子,那兔子機靈得很,就那麼側著臉兒豎了兩個長耳朵看著她。
一時她笑了,忍不住蹲下來,伸手撫摸著那兔子。
“小傢伙,你怎麼忽然跑這裡來了?”
她溫柔地摸了摸兔子的兩隻耳朵,這兔子竟然是不怕人的:“我以前最喜歡兔子了。”
她正看著的時候,就聽到旁邊有一個人道:“以前喜歡,現在就不喜歡了嗎?”
阿宴猛然聽到這個聲音,心中一驚,抬頭看過去時,就見竹林里,走出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明明臉龐是極為陌生的,可是他的眼神,他的頭髮,還有他的身形,都帶給阿宴難以言語的熟悉氣息。
阿宴看著這個人,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冷聲問道:“你是誰?”
男人見阿宴濕潤的眸子中透著防備,他皺眉,上前道:“你也不必怕,我並沒有惡意。”
阿宴的手抖了抖,這個人的聲音,竟然也有幾分熟悉的。
熟悉到仿佛曾經天天都在聽,可是明明,他和那個人的聲音完全不像啊!
阿宴見那男人逼近,便再次後退一步,冷冷地道:“你不要靠近我,不然我叫人了。”
那男人卻忽而扯起一個嘲諷的笑:“你叫啊!看看這裡有人嗎!”
誰知道他話音剛落,一個青色的影子忽而就飄落在他面前,然後抬手間就是一巴掌,將那個人整張臉都打歪了。
阿宴鬆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人,卻是素雪。
☆、169|168.167.9.10
阿宴鬆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人,卻是素雪。
這陌生男人陡然被這麼打了一下,一時有些震驚,再定睛看向素雪的時候,卻是有些懼意,當下捂著那瞬間腫起來的臉,後退一步,強撐著質問素雪道:“這位,這位姑娘,你為何打人?”
素雪低哼,挑眉冷望著那男人:“你這賊子,竟然敢冒犯我家王妃,打你還算輕的!”
說著,抬腳就要踢過去。
那男人實在是沒料到這素雪斜地里飛過來了,忙躲著,口中道:“這怕是有些誤會吧,在下並沒有冒犯你家王妃。”
阿宴站在那裡,擰眉打量著那男人,吩咐素雪道:“適才這個人對本王妃出言不遜,將他拿下。”
素雪聽此,果斷上前擒拿,那男人雖則掙扎,可是卻被她利索地反剪住雙手,就這麼擒拿在那裡。
一時那男人半跪在那裡,神情狼狽,頭髮也凌亂了。
他抬起頭,咬牙切齒地看向阿宴:“這位夫人,我何曾冒犯了你?不過是和你說幾句話罷了!”
阿宴越看越心驚,她看著這男人的動作,都仿佛是那麼的熟悉,心中已經開始升起一個猜測,可是卻越發覺得詭異。
人的樣貌會變嗎,變成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一個人?
就在這個時候,竹屋的門開了,容王快步從竹屋走出來,待他看到門外地上被素雪擒拿下的陌生男人後,眸光頓時一沉,忙看向一旁的阿宴。
阿宴剛才實在是受了一場驚,當下見了容王,忍不住奔過去就撲到了他懷裡。
容王摟著阿宴,昔日總是平靜的眸中竟然透著急切:“你沒事吧?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傷到你哪裡?”
阿宴趴在他胸膛上,雙手緊緊摟著他勁瘦的腰杆,低聲喃道:“你讓我在這裡等你,怎麼卻去了這麼久,我剛才好怕的。”
容王越發將阿宴抱得緊了,抬起手來愛憐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安撫似的撫著她的後背,溫聲道:“阿宴,別怕,不會有什麼事的。”
一旁的素雪也就罷了,見慣了的,此時眼觀鼻鼻觀心,兩手按住地上的那個歹賊也就罷了,可是那個在地上狼狽地半跪著的陌生男人,此時卻是眯著眸子,望著一旁的情景。
眼前的男人年輕俊美,身形頎長,一身優雅的紫衣翩翩而動,他一如前世般尊貴,可是比前世卻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曾經的他,眸中清冷孤傲,目無下塵,只會垂眸間淡掃過跪在他寶座之下的芸芸眾生。
可是如今呢,他卻走下凡塵,就這麼用他那曾經舉手間平定四方的力量,強悍而呵護地抱著一個女人。
而他懷裡的女人,卻曾是自己上輩子遺忘在後宅,刻意放棄的女人。
他曾經棄若敝履的女人,這個男人卻視若珍寶。
可是這個男人,是上輩子他跪了許許多多次帝王,是他費盡心機討好的天子。
曾經的沈從嘉,此時變了容顏,就半跪在那裡默默地看著,心中竟然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容王懷中的阿宴逐漸平靜下來,他幫著阿宴扶正了斜了的鳳釵,又順了下鬢髮,一時竟覺得她受驚的樣子像個惹人疼愛的兔子般,忍不住低首親了親她的額頭。
當下握著她的手,牽著她準備離開。
當阿宴走過那跪在地上的男人身邊時,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永湛,這個人怎麼處置?”
容王冷掃過地上的那個人,淡道:“膽大包天,竟敢冒犯本王的王妃,帶回去。”
地上的沈從嘉眼珠微動,正想著該是據理力爭還是該跪地求饒,誰知道素雪卻上前一拍他的腦袋,頓時他就暈死在那裡了。
阿宴頓時愣了下,看著出手利索的素雪,忍不住問道:“素雪,幸好你剛才出現得及時。”
素雪此時彎下腰,一把將地上的男人像提一個死豬一般就那麼提起來。
她聽到阿宴問她,忙恭敬地道:“這都是奉命行事罷了。”
容王淡道:“這幾日素雪會一直跟隨在你身邊的,免得出了什麼岔子。剛才倒是我一時大意了,竟然中了別人的jian計,就這麼被引開了。”
容王想到這裡,不免自嘲地挽起唇角,他是萬萬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中了別人的伎倆。
上一世,這個靈隱寺中有一個長隨,可是這一世,或者沒有,或者他還根本沒到出現的時候吧。於是他對長隨會出現一時有些忌憚且深信不疑,於是竟然讓別人趁虛而入,在這裡布下竹屋,真得將他引了進去。
也幸好,他往日都是嚴令素雪務必一直跟隨在阿宴身邊的,這才沒出什麼事。
當下又想著,這個沈從嘉竟然意欲在這裡引了自己離開,怕是就要尋一個機會單獨見阿宴,用心叵測。
他淡掃過素雪,想著稍後還是要問問,剛才沈從嘉可曾對阿宴說了什麼。
夫妻二人手牽著手往前走去,前面逐漸有了香客遊客,人煙多了起來,阿宴剛才那種詭異的感覺也漸漸地消散了。
“剛才你怎麼在竹屋裡這麼長時間?”阿宴還是有疑問的。
容王淡笑了下,道:“裡面有個禪師,我素日對禪學有所了解,於是正好有些事向他請教,不曾想竟然沉迷其中,耽擱了起來。”
阿宴想起容王之前所說的,便問道:“可是你說的那位長隨大師?”
容王搖頭:“不是。只是另一位高僧罷了。”
這麼隨口說著的時候,容王眸中便有些泛冷,想著這沈從嘉竟然已經提前勾搭了這靈隱寺之人?
正這麼說著,夫妻二人已經來到了前面大殿,卻見幾個丫鬟並是為奶媽等都等在這裡呢,奶媽逗著兩個娃兒玩著。
兩個娃兒眼睛清澈得猶如山泉一般,迸she者驚奇的光,新鮮地四處打量,仿佛眼睛都不夠用了。
阿宴心裡越發踏實下來,忙過去隨手抱起一個小傢伙,因兩個小傢伙長得極像的,如今她抱在懷裡狠狠親了一口,見這懷裡的娃兒咯咯咯地笑起來,歡快地仰著小臉看她,頓時知道這是子柯。
要說子軒和子柯這兄弟兩是無時無刻不要打架的,如今自己抱著子柯,子軒從旁邊就靜靜地看著,那猶如黑寶石一般的雙眼,竟然透著幾分濕潤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