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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鬥志滿滿,矢志要讓這個阿伊部落拜倒在他的馬下。
這場仗,一打就仿佛沒有個盡頭。
恍惚間,三年就這麼過去了。
如今敬國公府在燕京城裡是數得著的風光,府里的一個狗啊貓啊走出去都是別樣的體面。四姑娘最愛出去赴宴,參加各種作詩作對的宴席,或者是在眾多貴女的奉承下踏青啊賞雪啊遊玩啊。因為有此秋蘭詩會上,她作了幾首詩,別人誇了幾句,這才女的名聲就漸漸傳開了。
燕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家來求娶四姑娘呢,可是老祖宗都沒答應,說不著急了,要慢慢挑著。如今敬國公府不同以前了,自然是要給四姑娘挑一個萬中選一的夫婿。
比起四姑娘來,阿宴卻是不太愛出門,除了日常去看看茶莊的帳目,別的都是一概不理。
因為不怎麼出門,外人也漸漸地對於府中的這位三姑娘遺忘了。偶爾有心人打聽起來,知道這是個十九歲了還沒說親的老姑娘,就有人動了心思。有些歪瓜裂棗的來求娶,也有些喪了妻要填房的上門說親,都被三太太回絕了。
大太太對此有些不高興了:“別管什麼樣的,總是要嫁出去的,再這麼留下去,外面閒言碎語還不知道怎麼說呢。”
大少奶奶總是會說些好話的,當下笑著道:“若論起相貌,我們家三姑娘實在是不俗的,要我說,如今求娶的那幾家實在是配不上我們阿宴呢。”
五姑娘聽到此,冷笑一聲,不說話了。
那笑聲中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四姑娘抿著唇,淡淡地笑著,眸中對阿宴是滿滿的同情。
那是勝利者站在高處俯首時的憐憫。
這種憐憫,阿宴上一輩子並沒有少見。
見此情景,阿宴冷笑,一方面不動聲色,耐心等著。一方面越發地在自己茶莊上上心了。
便是九皇子失信於自己,那又如何,自己大不了不嫁了!
以後哥哥回來,有了更好的功名,出去自立門戶了,自己也不必受這等閒氣。
三太太如今每天都愁得不行了,一個是愁自己的兒子出外打仗出什麼岔子,一個是愁阿宴的婚事。
阿宴開始的時候還勸三太太,後來也就不勸了。
她也想過告訴三太太關於九皇子的事兒,可是又怕九皇子萬一失信,大喜大悲的,豈不是更不好?
只能作罷了。
當三太太對兒女的憂心幾乎讓她夜不能寐的時候,一個好消息傳來了!
九皇子大勝而歸,阿伊部落三百六十二族被打得落花流水,最後這些人終於折服在九皇子的鐵蹄之下,盡皆投降,從此歸順於大昭國。
這消息傳來,龍顏大悅,親自前去迎接九皇子於燕京城外一百里的朱馬坡。
☆、第59章 賜婚1
九皇子得勝班師回朝,自然是無限的榮耀和風光。
自從四皇子寧王登基後,他就已經被封為容王了,如今更是加封一萬戶,又賞各色珍奇,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封無可封了。
此時也有朝中大臣,多少琢磨出點味道了。要說起來這皇上如今已經三十有二了,膝下卻沒有一男半女。這若是真這麼下去,皇位該給誰呢?如今先皇留下的皇子,已經沒得七零八落了,除了當今聖上,也就不起眼的七皇子,年紀尚有的十二皇子,以及這位如日中天的九皇子了。
有比較靈敏的大臣,琢磨明白這個後,越發的開始巴結年輕的容王殿下了。當然更有數不清的國公王侯,都恨不得把女兒趕緊塞給容王。
要說起來,這容王是生得俊美無儔清冷高貴,年少有為英武不凡,又已經盤踞如此的高位。更難得的是,這麼一個生來仿佛就註定一身金光的少年,又是如此的殺伐果斷,當年可是力排眾議,帶兵迎戰阿伊部落,三年的時間,愣是降服了大昭國南邊最為頭疼的阿伊部落!
先不說其他,就是這麼一件,已經是千古功績了。
此時的容王殿下,光輝耀眼,尊貴榮寵,他仿佛把世間所有屬於男人的美好和夢想都集結在自己身上。
這麼一個完美的容王殿下,能有什麼樣的女子能有幸嫁他為妃呢?
當通過各種關係試圖將女兒妹妹甚至侄女世侄女塞給他的各色王公大臣想破腦袋的時候,九皇子低首,摩挲著手中的碧玉佩,垂眸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女子。
那女子英姿勃發,跪下的時候大有一番蕭殺的氣概。
“這幾年,你做得很好。”
還是他用他慣用清冷的語氣,淡淡地扔給那女子的一句話。
女子俯首,沉聲道:“謝容王殿下誇讚,不過這是素雪應該做的。”
她是素雪,在敬國公府三房丫鬟聽雨離開後,便被補了進去侍奉在三房。後來阿宴見她做事很有一股子幹練勁兒,便留在身邊加以培養,是把她當做和惜晴一般的左右臂看待的。
此時的素雪,跪在容王殿下身前,詳細地向他稟報了這保護在阿宴身邊三年的種種事情。
容王殿下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碧波湖邊的桃花樹。
如今皇兄將這昔日寧王府改做容王府,賜給了他。偌大的王府,都是他的地盤,不過他依然喜歡住在這聚天閣里。
他摩挲著那碧玉佩,忽然挑眉問道:“素雪,本王記得,此時正是宮中採納秀女的時節吧?”
素雪聞言微怔,其實這種採納秀女的事兒,作為龍子龍孫的容王殿下不是應該比她更清楚嗎?不過她依然恭敬地答道:“聽說是的。”
素雪答完這話,抬眸望向站在窗前的容王。
容王殿下,從來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俊美男子,臉部輪廓深刻清晰,一筆一划仿佛都是精緻雕琢而成,偏偏這樣俊美絕倫的男子,卻絲毫沒有辦法陰柔之氣,反而渾身散發著強悍和剛硬。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如一棵青松一般,挺拔端秀,他也不開口說話,可是素雪已經能感覺到一股迫人的威勢,就好像世間之人本應該拜倒在他腳下。
他仿佛將南方沙場上的蕭殺和慘烈都帶回了繁華錦繡的燕京城,帶到了這個聚天閣中。
素雪垂眸,輕輕抿了下唇,她仿佛聞到了和阿伊部落掙扎時的血腥和殘酷。
容王殿下就在這讓她幾乎窒息的氣氛中,終於淡淡地開口了:“本王記得本朝選秀是從十三歲到十九歲吧?”
素雪點頭:“是的。如今敬國公府中的幾位姑娘,除了嫁出去二姑娘外,三姑娘四姑娘還有五姑娘,都在採選之列。”
容王聞言,輕輕點頭:“好,你先回去吧。”
素雪聽到這話,忙躬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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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待到素雪離開後,稍作停頓,便命人備轎,前往皇宮之中拜見他的皇兄仁德帝。
如今仁德帝正在正陽殿的御書房裡處理政務,聽到皇弟容王過來,忙命人請。
兄弟兩個人其實才分開沒多久,仁德帝對於自己的皇弟忽然跑過來有些詫異,不過並沒說什麼,當下命他坐了,又命人上茶。
容王從旁品著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仁德帝提起如今朝中的諸事兒,諸如各個功臣安頓的問題,諸如以後如何壓制阿伊部落的事兒,還有這一次各有功之將封賞的事兒,這麼多瑣事,都一一需要去過目。
兩個人談了半響,恰好此時大太監王明福來報,說是皇后娘娘怕皇上太過操心政務,勞心勞神,於是特意命人送了參湯過來。
那參湯是盛在一個彩陶鳥首蓋罐里的,此時被鄭重其事地端了上來。
仁德帝見此,便命人取來兩個銀碗,命王明福盛了兩碗,自己和容王一人一碗。
容王一邊細細品著這參湯,一邊若無其事地道:“我聽說這幾年後宮空虛,皇兄膝下無子,也是時候該充塞後宮了。”
仁德帝點頭:“如今正是要採納秀女妃嬪,禮部已經呈上京中各家貴女的名錄。”說著,放下那參湯,命王明福呈上那貴女名錄來。
王明福見此,忙從旁案几上取來一疊子畫像,奉在仁德帝面前。
仁德帝隨意翻著:“只因皇后無出,朝中官員已經多次上書,說是要採納妃嬪,開枝散葉,可是這幾年邊關戰事,兵馬糧糙,這都消耗巨大,朕也不願意在這個時節充塞後宮,又憑空多了多少開支。如今你得勝回朝,趁著這個時節,朝中重臣又舊事重提,朕想著後宮確實太過冷肅,也不成個樣子,這才下旨採納,誰知道你看,這剛一說要採納,便來了這麼厚一疊子名錄。”
一邊說著,仁德帝一邊隨手翻著:“燕京城裡但凡有些家世的女子怕是都在這裡了。”
他正翻動著的時候,忽然在某一頁停了下來。
容王從旁走著,瞥過去時,卻見仁德帝恰好停著的那一頁,上面畫著一個女子,纖形弱骨,姿容絕美,空谷幽蘭一般,楚楚動人,可不正是阿宴麼。
容王眸中陡然一頓,抬眸掃向自己的皇兄仁德帝。
卻見仁德帝擰眉望著這畫中的阿宴,頗為讚賞地道:“這個女子生得倒是不錯。”
仁德帝話一出口,饒是容王往日再淡定,此時臉色也是微微變了下,不過他很快恢復了尋常神色,只是笑了下:“雖說生得不錯,不過到底年紀太大了。”
仁德帝聞言,看向畫像一旁的小字,當下微詫:“原來這是皇后的堂妹,如今竟然十九歲了。”
容王點頭:“是。”
仁德帝挑了下濃眉,望向自己的弟弟:“十九歲,其實也不算太大。這個時節進宮,倒是正好。我每每總是覺得,女子太過年幼便成親生子,未免太過殘忍。”
容王蹙眉,淡淡地道:“可是這位皇后的堂妹,性情刁蠻,行事囂張跋扈,實在是不堪入宮為妃。”
說完,他挑眉,掃過自己的皇兄仁德帝,又補上一句:“所以才留到十九歲還沒有嫁人。”
仁德帝聽了這話,默了一會兒,忽然望著容王大笑:“永湛,你在外行軍打仗十年,沒想到對這敬國公府中的三姑娘倒是極為熟稔啊!”
容王低哼,別過臉去,不過依然道:“此女自小就是性情刁蠻,便是如今長大了,我雖未見,但想來必然如此。”
仁德帝頗有趣味地審視著自己的弟弟,緩緩開口道:“你這麼一說,朕倒是忽然對這位刁蠻任性的美貌女子有點興趣,不如就——”
容王聞言,猛然站起,沉聲道:“不行。”
仁德帝挑眉笑:“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