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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這話時,便要跪下。
可是她膝蓋還未曾著地,身旁那個比她還矮小的孩童卻已經一抬手間,將她下跪的姿勢托住。
阿宴一愣,那托住自己的手雖然是六歲孩童的稚嫩,可是卻忒地有勁兒,自己竟然真箇不能動彈分毫。
猝然間,阿宴有一絲疑惑,委屈而好奇的目光就落在了九皇子眼中。
九皇子眨也不眨地望著她,眸中平靜,明明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那眸光卻深似海,讓人無法琢磨。
此時的孫巧夢,從旁愣住了,不解地看著這一幕。
在她看來,尊貴至上的九皇子,怎麼和那個連自己都瞧不起的敬國公府庶出三房的姑娘如此親近?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而永福郡主低首望著下面,因阿宴下蹲,九皇子又去扶持,倒是九皇子把阿宴的身子擋住了半個,她看不真切,只覺得這兩個人黏在一起,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倒像是很要好的樣子。
她心間忽然冒火。
這永福郡主的父親如今也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永福郡主哪裡受過這等冷待,等下怒火中燒地望著這一切。八歲小姑娘的刁蠻開始在心間發酵,她一個氣不過,竟然幾個箭步衝下來,對著那阿宴狠狠一推,口中道:
“你算什麼下作東西,竟然敢這麼呼喚九皇子!”
阿宴萬不曾想到剛才還高貴驕傲的永福郡主竟然如此魯莽,猝不及防間,整個身子就這麼陡然間向一旁衝去。
而這九皇子一則是背對著永福郡主,二則是正一心盯著阿宴看,根本也不曾想那個永福郡主火氣竟然這麼大。倉促間,他只來得及抓住了阿宴的手腕。
此時永福郡主八歲,九皇子只有六歲,以至於在那巨大的衝力下,死死拽住阿宴的九皇子就這麼跟著阿宴往一旁撞去。
而亭子就建在湖邊假山旁。
阿宴心中一沉。
她忽然記起上一世,她好像就是這麼把九皇子推入了湖中。
她記得九皇子是不會水的。
電光火石間,她只好死死反抓住九皇子的衣袖。
這一次,她必須再次好好救他!
噗通一聲,兩個人都沉入了沁冷的湖水中。
孫巧夢此時已經看呆了,指著湖中,驚叫一聲:
“九皇子!九皇子落水了!”
永福郡主原本真得只是想推一下阿宴的,八歲的小姑娘也遠沒想到要害人性命的時候!可是此時,眼看著九皇子和阿宴都這麼落入了水中,她是嚇傻了。
嚇傻了她,被孫巧夢這麼一叫,頓時醒過神來。
於是她冷汗都流了下來。
謀害九皇子,這是什麼罪行?
孫巧夢左右看著,並無人煙,便要大叫,卻被永福郡主狠狠一扯,蒼白著臉道:
“不許叫!”
說完,永福郡主狼狽地拉著孫巧夢就要離開。
孫巧夢是嚇得手都在發抖,驚惶的眸子望著永福郡主:
“他們,他們死了……”
永福郡主急促地喘息著,茫然地道:
“別叫!你叫了,若是他們死了,咱們都活不成了!”
說完,她拽起孫巧夢道:
“咱們快跑!”
行動間,已經全然沒有了適才在廳中的高貴和冷傲。
孫巧夢兩腿發軟,幾乎要摔倒在那裡,可是她不敢不跑啊。
如果兩個人真都死了,永福郡主跑了,那豈不是這件事就落到了她頭上!
小孩子幹了壞事,第一反應就是跑啊!
*************
冰冷的湖水中,阿宴的身子無依無靠地沉浮。
恍惚中,她忽然記起上一世,她臨死前的情景。
那是一個料峭的冬日裡,風就那麼吹著,她沙啞地呼喚身邊的貼身侍女,結果那侍女或許是偷懶,竟然不曾出現。
她病得厲害,口渴難耐,卻無可奈何。
最後那個阿宴死得那麼淒冷和寂寞。
不,既然重活一世,她再也不要那樣的。
醒悟過來的阿宴,咬一咬牙,就要掙扎。
可是就在這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抓著,那個人拉過自己,然後將自己抱在懷中。
那並不是一個太過寬厚溫暖的懷抱,可是卻在努力地試圖給自己一點溫暖和依靠。
那人抓著她的手,拼命地划動著手。
阿宴在水中,大聲地喊道:“放開我,我自己游。”
阿宴卻是會游泳的。
那個人放開了她的手腕,卻抓住了她的衣擺。
阿宴得了自由,便奮力地往上滑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終於從湖中冒出了頭。
再看時,卻見兩個人竟然來到了距離湖邊有十幾丈的距離。
這時候冷風一吹,渾身濕漉漉的阿宴就這麼打了一個寒戰。
九皇子此時的髮帶早已經不見了蹤跡,頭髮凌亂地裹在腦後,卻越發顯得眉目清秀可人。
他見阿宴發冷,便划動著水,冷聲道:
“快上岸!”
作者有話要說:九皇子(望天):為什麼我每次都要碰到一個粗魯的女孩子,把我推下水~~~
☆、第15章 換衣服
阿宴上下牙齒不能自已的相碰,不過見他如此,也使勁咬牙忍住,伸展著已經沒有了知覺的雙手,開始劃向岸邊。
待到兩個人終於上了岸後,九皇子便牢牢將她抱住了。
他這小小的身體其實極為冰冷,可是這並不妨礙他為她擋去那吹過的料峭春寒。
阿宴忽然想哭。
她是隱約明白,自己上一輩子之所以不能受孕,或許是因為自己受過寒涼?
沒想到這一次依然無法避免!
想到這裡,她淚水嘩啦,恨恨地就想將這九皇子推開。
不能生孩子,她巴結這個九皇子幹什麼?
她早已看清楚了,無論她嫁給哪個男人,若是一世無出,她也幸福不了!
任何一個男人其實都是希望有自己的親生孩兒的,抱養的到底不親!
可是她卻不願意去容忍自己的男人有其他的女人。
可是九皇子的雙臂卻牢牢抱著她,在她耳邊用童稚而堅定的聲音道:
“走,前面有個院子,那裡有衣服!”
說著,攬著她就扶她起來,往前面跑去。
可憐阿宴,凍得渾身哆嗦,無奈何只好跟著他往前跑。
幸好只跑了沒多遠,果然看到一個大院子。
此時這大院子裡並沒有人。
九皇子領著她直衝入那院子,用腳踢開了門,然後一進去,他便跑到榻前,取來了一個大髦,將她整個人裹住了。
雖則裡面的衣服還是濕的,可是到底這大髦極為暖和,讓她不再渾身發抖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忙前忙後的這小小九皇子,有點搞不清楚這是唱的哪一出。
卻見九皇子又跑到一個箱子前翻了一番,竟然就這麼找出幾件姑娘家的衣服。
九皇子將那衣服拿過來,遞給阿宴:
“給。”
阿宴抖索著接過來,竟見著衣服是恰好合適的。
阿宴越發詫異地盯著九皇子。
九皇子淡道:
“這是我在園子裡的一個別院,衣服應該是之前的丫鬟留下的。”
想想也是,阿宴再也無法忍受身上的冷濕黏,趕緊抓著那衣服,包著那大髦,就要換衣服。
剛要動作,忽然望向一旁的九皇子。
雖則六歲,這也是男的啊。
九皇子忙道:
“你去暖閣里吧。”
阿宴點頭,忙進去。
片刻之後,衣服換好了,阿宴身上暖和了一些,不過依然覺得骨頭裡透著冷,仿佛有冷風在骨頭fèng里吹著。
她越發的沮喪,覺得自己怕是依舊不能生出孩子來了。
無可奈何,她出了暖閣,卻見九皇子也換好了衣服。
“我走了。”再不走,怕是母親見不到自己要著急了。
可是她剛邁步,九皇子卻拽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首,低頭看過去,卻見九皇子幽黑的眸子冷沉沉的。
“你,等下,我已經命人熬了薑湯,你喝過再走。”九皇子如是說。
她歪頭盯著他瞧:“我不喝。我要趕緊回去找我娘。”
九皇子卻不放開她:
“不行,你必須喝。”
說話間,卻已經有一個侍女端著朱漆托盤來了,待一進來,見到裡面的阿宴,雖則心裡詫異,可是面上並不顯露,而是恭敬地將托盤放在那裡。
九皇子淡聲吩咐道:
“下去吧。”
侍女微微一福,道了一聲:
“是”。
九皇子親手將那一盞薑湯端到阿宴面前,道:
“先喝下去。”
阿宴疑惑地皺著眉頭:
“這到底是哪裡?”
她忽然覺得,這裡透著一股子古怪。
比如這一塊也就距離王妃帶領大家賞湖的秋水坪不遠,可是怎麼這塊兒連個僕婦園丁都難以看到,更不要說侍衛了。
又比如怎麼在這荒僻的地方竟然有一個院子,還有一個恰好伺候著的丫鬟。
阿宴忽然有些怕了,她往後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她知道眼前的孩童是帝王之命,怕是邪祟不輕易近身的,她都幾乎要以為,也許自己根本是遇鬼了!
九皇子見阿宴竟然怕了,便收回手,定定地望著她道:“喝下薑湯,我就讓你離開。”
阿宴略顯驚惶的目光掃向那薑湯,連連點頭:
“好,好……”
九皇子蒼白冰冷的手遞上那盞薑湯。
阿宴小心翼翼地接過,接過來時手指相觸,她感到了他指尖的寒涼,於是她頓時一個哆嗦。
她捧著那薑湯,聞著味兒,是有點姜味兒,可是卻又伴隨著其他的糙藥味,聞不出來是什麼。
阿宴又不傻,當然不想喝了,可是抬頭間,卻見九皇子用不容置疑的目光望著自己。
她頓時覺得渾身發冷,趕緊退後了兩步,縮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口口喝了。
喝下去後,肚子裡頓時舒服了幾分,熱乎乎的。
側首看過去時,卻見九皇子也正喝下另一碗薑湯。
他如今頭髮散著,烏黑的發更襯托得臉龐如玉一般。
他實在是如同畫兒里走出來的金童一般。
阿宴捧著那薑湯盞,不由自主地想著,若是自己有個這樣的兒子,該多好啊!到底是才當了個九歲娃,她心裡還記著上輩子沒孩子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