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在這空靈清淨的琴聲中,她輕輕閉上雙眸,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前世,赤腳踏行在那皚皚白雪的碧波湖邊,湖邊千鳥飛盡,空無一人,她就迷茫地站在那裡。
陡然間回首,卻遙遙見到有一樓閣,一個孤高清冷的帝王就坐在那裡,手拂琴弦,俯瞰著這個迷茫無措的她。
恍惚間,琴聲停了,她睜大眼睛,望著那個盤踞在高閣中的他。
他起身,也看向她。
他的唇輕輕動了下,那唇形仿佛在說:是你?
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阿宴仰視著那孤高的帝王,心間忽然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楚,那酸楚並不是為自己,卻是為他。就在這麼一刻,她忽然想伸出手,去撫摸他寂寥清冷的雙眸。
可是他與她之間,真得好遙遠,一樓之隔,卻仿佛千山萬山。
恍惚間,阿宴想起,這個人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九五至尊,是自己妹妹的夫婿,是自己夫婿的君王。
綱常倫理,雲泥之別。
眼眸中忽然有些濕潤,原來上一世,她和他其實多少次的擦肩而過,可是終究是無緣無分。
仰視著那居高臨下俯瞰著自己的帝王,她忍不住在這皚皚白雪中大聲喊著:永湛,是我,我是顧宴,下一世將要嫁給你陪著你的顧宴。
可是風太大,帶走了她的聲音,他聽不到。
後來,雪花飛舞,遮蓋了她的視線,她再也看不到那個他。
她的淚水一下子流出來了,拼命地大叫著,向他跑過去。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一個呼喚:“阿宴,醒醒?”
陡然間驚醒,她緊緊攥著榻邊的軟枕,瞪大了眼睛望著他,眸中都是淚水。
她怔怔地望著眼前擔憂地望著她的容王。
此時琴聲早已經停了,容王來到了榻邊,抬手替她拭去臉頰的淚水:“阿宴,你說要聽琴,結果睡著了。”
他微微蹙了下眉:“怎麼好好的哭了?”
阿宴一把抓住容王的手:“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你站得遠遠的,我拼命地喊你,可是你根本不理我,我跑過去找你,可是我跑不過去,怎麼也跑步過去。”
說著這話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撲進了他的懷抱,頓時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靠在她懷裡,她這才覺得那個夢到底是夢,一切都不一樣了。
抬眸,望著這個少年眼眸中的溫柔,她忽然很想問他,你可知道,上一世的你在聚天閣彈著這琴聲時,我心裡好喜歡好喜歡聽的,可是我卻不敢多聽,只能就這麼走開了!
可是她卻不能問。
問了他也不知道的。
於是她只能埋首在他肩頭,用修長纖細的臂膀緊緊環住堅硬的他,低聲呢喃道:“你竟然在夢裡不理我,你就那麼遠遠地看著我,我好難過啊!”
容王抱著她,蹙著眉,輕淡地道:“可是我現在沒有不理你。”
阿宴挑眉,張嘴去咬容王的耳根:“可是你在夢裡不理我。”
容王被她咬得有些癢,笑了下,躲開,修長的手指撫了撫她的頭髮,帶笑的聲音低啞地道:“要不然你再做一個夢吧,這一次我在夢裡一定理你。”
再做一個夢?
阿宴終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抿唇笑著,輕輕地道:“算了,我不計較你在夢裡不理我的事兒了,只要你現在理我就行了。”
她心滿意足地望著帶了溫柔笑意的他,攬住他窄瘦的腰肢,霸道而滿足地道:“反正你現在是我的,不是別人的,我就知足吧!”
容王帶笑的眸子微動:“阿宴,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放心,我——”
他頓了下,輕聲道:“我都再也不會是別人的。”
☆、80|81|74|68城
這一日,依然下著大雪,不過因為容王陪著王妃在家裡,竟然是幾天沒上朝了。他那皇兄便是再寵他,也覺得說不過去了,這一日是特特地派人把他叫到了宮裡。
臨行前,容王竟然是有些捨不得她的,竟然攬著她親了幾下,喃聲道:“我去去就回。”
看那樣子,若不是實在外面下著雪,他幾乎想帶著她一起進宮了。
容王離開後,阿宴左右也無事,便各處走走,想著眼瞅著快過年了,她這當王妃的,也該看看這年怎麼過,好歹打理下。王府里的諸事向來都是那王世昌來操持的,如今聽到王妃過問,忙過來,將府中的大大小小諸事都一一匯報了。
阿宴見這府中諸事實在都打理得井井有條,一時之間自己也沒什麼可做的,便也不曾多問,只說起過年的事兒來,這王世昌又忙稟報了,說了府中往年如何過年,各種規矩等等。
最後這王世昌恭敬地立在那裡,討好地笑著道:“不過這都是往年的事兒了,一切還是得看王妃喜歡。王妃若是覺得不好,咱就定個新規矩,一切都按照新規矩來辦。”
阿宴聽到這話,陡然間想起,這王世昌自己上一世也是見過的,那時候人家見到自己,都是客氣疏離的笑啊,哪裡會像今日,這簡直是恨不得跪下來替自己提鞋——也不對,自己身為容王妃,他是沒資格給自己提鞋的。
當下她淡笑了下,道:“就依照往年規矩辦吧。”
王世昌那邊聽著,忙點頭,一時又問起來:“眼看著要過年了,總應該給鎮南侯府那邊準備些年節禮物。屬下這邊倒是擬了一個名單,但只是還不曾拿給殿下過目,還請王妃先看看,可有什麼不妥。若是有不妥,屬下便趕緊去改了。”
說著這個的時候,他恭敬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名表里,雙手遞上來。
這邊惜晴接過來,這才轉交給阿宴。
阿宴拿在手裡,隨意翻了翻,卻見裡面的禮品極為貴重,比起那日的歸寧禮還要隆重的。
她笑了下,道:“你這年節禮倒是極好,我也沒發現什麼不妥。改日你拿給殿下看看,若是他也沒什麼意見,那就照著這個去辦吧。”
王世昌連忙答應著。
這邊正說著的時候,便見外面有侍女過來,俯首低語一般。阿宴聽了,倒是微驚,卻竟然是五姑娘過來了,說是要面見她的。
她只略一沉吟,便命人請了五姑娘過來。
這邊王世昌見此,連忙告退了。
五姑娘進了阿宴這屋子,一時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膽怯,進來後,竟然是先跪在那裡,規規矩矩地見了禮。
阿宴先是微詫,要知道打小兒這五姑娘和自己不對付,從來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刺頭兒,如今竟然那麼規矩地跪在這裡了。
五姑娘跪下,感激地道:“王妃娘娘,我那事兒,想來是多虧了您,今日我是特意出來謝你的!”
阿宴一聽,便知道那事兒成了,這五姑娘也知道了,當下笑著命五姑娘起身,這才問道:“府里的想來也知道了吧?”
五姑娘謝了恩,起來了:“王妃娘娘,府里的知道了這消息,倒是氣得不行,只說容王殿下真箇多管閒事。”
阿宴微蹙眉,她卻是不願意讓敬國公府那些人背後腹誹容王的,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從那日自己揪了這四姑娘的頭髮,怕是容王和敬國公府就此已經結下怨仇了,於是也就坦然了。
這時候,惜晴過來遞上了茶水,阿宴見五姑娘還站著呢,便命拿來一個繡凳讓她坐下。
這五姑娘,要說起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左右在王府里她地位也是低下,跟那王姨娘學了一身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從來都是除了巴結大房,其他人等是逮著誰罵誰的。
如今她在自己面前,還真是個小心謹慎。
一時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阿宴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下,語氣倒是越發和氣了:“五妹妹,你且坐下吧。”
五姑娘聽了,當下也坐下了,只不過到底不敢踏踏實實坐下,只挨著那繡凳做了半邊,就這么半蹲在那裡,低著頭,恭敬地面對著阿宴。
如果說之前,她拼著被發現的危險找上阿宴,還可以說是抱著一線希望的狗急跳牆,那麼如今她找上阿宴,就是已經認定了方向。
她也沒其他依仗,此時此刻,若是不努力藉機攀附上阿宴,以後還能有什麼她的好呢!
阿宴自然也看出了五姑娘的心思。
對於五姑娘來說,其實她說不上喜歡,只是有些同情罷了。
這是一個性子乖張的姑娘,同時也是一個趨炎附勢的姑娘。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其實都是被逼的而已。
現在她跪在阿宴面前,一副討好的樣子,阿宴是樂得接受她這般討好,也樂意適當地在能力範圍內幫助她的。
可是當然了,阿宴也明白,一旦自己落魄了,或者一旦哪天自己沒法幫她,她估計也會轉首棄了自己。
想到這裡,阿宴笑了下,問道:“五妹妹,我記得往日你也是定了親的,如今這門親事怎麼了?”
怕是這門親事出了事兒,要不然府里也不至於打了要送她進宮的心思。
五姑娘聽了,頓時紅了眼珠:“其實那門親事原本也不錯的,只是我也命薄,那人竟然好好的沒了。”
阿宴聽著,倒是頗有些同情:“如此,看著回頭府里再為你尋覓一個便是了。”
這話說得輕鬆,如今她都十六歲了,一時之間,哪裡去找那麼合適的。再說了,因了這次她沒能進宮的事兒,府里的大太太正怨怪著她呢,又哪裡有心思為她尋覓夫婿說親,少不得就在那裡耽誤著。
忽而又想起今日來的目的,這五姑娘忙笑了下:“王妃娘娘,今日來,原是要給你說另一個消息呢。”
阿宴微詫,精緻好看的眉輕輕挑了下:“什麼事兒?”
五姑娘笑著,那笑眸里有幾分嘲諷:“咱們府里的四姑娘啊,她前幾日不是病了嗎,病得都沒臉見人,王妃想來也是知道的。”
五姑娘話說得含蓄,其實就是四姑娘被阿宴揪了頭髮,偏生又沒處伸冤,怕是在家裡羞恥得沒臉見人吧。
阿宴點頭,笑:“嗯,那又如何?”
五姑娘仰臉望著阿宴,卻見她墮馬髻上只斜斜插了一支碧玉釵,分明也不是那麼華貴,可是平生卻有一股王妃的貴氣。
果然這當了王妃,就是不同。
連弄傷了人,別人也只能生生受著。
她羨慕地望著這一切,卻是道:“如今四姑娘這傷也養得差不多了,她聽說了我沒法進宮的消息後,竟然跪在那裡,求著老祖宗說,她想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