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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奶奶笑了下,道:
“咱們家大姑娘,那是天仙一般的人兒,琴棋書畫樣樣皆通的,很小的時候便是才名遠播。當年聖上親口預訂的,說此女必為我皇家婦。只是當年,其實咱們敬國公府盼著是和五皇子結親的,誰知道五皇子受了皇后娘娘的連累,從此為皇上不喜。當時多少雙眼睛看著咱們敬國公府呢,沒奈何,老祖宗匆忙之下,只能令大姑娘匆忙許給了四皇子。”
“四皇子呢,母妃早逝,又無外家扶持,這群皇子裡最是不起眼的,帝位自然是無望,這樣也免了帝王猜忌。”
聽著這些,四姑娘點了點頭,心頭的疑惑這才解開。
***
可是,誰有能想到,那個最不起眼的四皇子竟然最後登上了帝位呢。
此時馬車已經到了寧王府門前,掀起珠簾兒一角,阿宴望向這威嚴的寧王府三間獸頭大門時,發出了如上的感嘆。
朱紅色的大門,上面的銅釘子有碗口大小,兩邊各立著一個幾人高的大石獅子,門上寫著匾牌,卻是龍飛鳳舞的“敕造寧王府”五個大字。此時門卻是沒開的,正門前早有僕婦並迎客管家立在那裡招待賓客,見客人來了,有管家迎著一眾人乘著馬車,從角門進去。
這馬車走了約莫有十幾丈,便又換了寧王府的軟轎,抬轎子的是寧王府的僕婦。雖是最下等的僕婦,穿著卻和敬國公府的有些不同,看著是分外的體面。這皇家王室的僕婦到底是別個不同。
惜晴和聽雨,還有二姑娘到底是好奇,便從軟轎里往外看,卻見這裡雕梁畫柱的,粉牆紅磚,都是簇新的,和敬國公府的半新不舊自然不同。待這群人進了垂花門,又沿著那抄手遊廊而去,卻見著遊廊極長,竟然是一望不到邊的樣子。遊廊一側的牆上挖著精緻的壁洞,壁窗都是雕花的,透過那雕花窗欞,隱約可見壁洞裡放著罩燈,而罩燈的那一邊,竟然是湖水?
二姑娘等人或許不知道,阿宴卻是知道的。這個宅子乃是昔年晉王造下的,那晉王是個揮霍無度的,宅子裡造下了偌大的湖,叫個碧波湖。可惜後來這晉王壞了事,這宅子便閒置下來。
及到後來,皇上要給四皇子開府,憐憫他沒了母妃,又想著他這麼些年一直照顧九皇子,這九皇子也要跟著出去的,便乾脆將這個宅子給了他。
而關於這個碧波湖,阿宴卻是再清楚不過了的。
那碧波湖大啊,比自己家院子裡的湖不知道大上幾倍,裡面的水也涼著呢。
阿宴想到這裡,忍不住想捏捏自己的手指頭。
想著曾經的那個驕縱無知的自己,真箇是幾乎要流下汗來。
當年,她和九皇子就在這湖邊遭遇,竟然就把他推下了湖!如今想來,真是冷汗直流!
也真虧了那個九皇子是個心胸寬大的,竟然不曾計較過,後來反而要選自己哥哥做個皇商,且後來看來,也並沒有因為自己曾得罪過他而就此連累了沈從嘉。
沈從嘉的官路,當年那可是一路通達的。
阿宴酸澀地想著,這輩子可不能再得罪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暗cháo涌動
想到四姑娘向來和自己不對盤,阿宴便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巴結好這九皇子。就算是以後四姑娘再當了皇貴妃,也不要因此對自家有什麼傾軋才好。
上一世的四姑娘雖則將阿宴的尊嚴踩到了腳底下,可是到底是照拂了自己的哥哥顧松的。
而這一輩子,阿宴看出來了,除非她設法和這四姑娘交好,要不然就憑著她們如今所處的位置,那就是天生的敵人啊。
這就叫:懷璧其罪。
阿宴正想著時,軟轎已經到了廳堂前,卻見廳堂前裝飾得極為雅致,環廊里立著山水屏風,廊檐下又有幾株花糙點綴。
此時已經有數個軟轎停在那裡,阿宴在惜晴的扶持下,緩緩地下來。
一時早有僕婦侍女上前,打頭的是一個滿身珠翠的女子,笑盈盈地望著她們:
“王妃問了幾次,可算是到了。”
大少奶奶和三太太忙上前,笑著見禮了。
其實這女子原本是寧王妃的陪嫁,叫潤珠的,如今是寧王妃面前第一紅人,於是這昔日主家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這潤珠又見三位姑娘過來,上前牽住了四姑娘的手,好一番誇讚,誇讚的時候,那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阿宴,倒是微楞了下。
想著這三姑娘阿宴如今倒是看著和往日不一樣了,去了往日的焦躁,倒多了幾分沉穩。這麼想著,再回頭看三太太的時候,也覺得竟然和以往不同,心中不免詫異,只是不露出來罷了。
此時眾人見了敬國公府的家眷到了,也都迎過來寒喧,作出一副親熱的樣子。見到了敬國公府的幾個姑娘,也都夸好看,特別是把四姑娘著實誇讚了一番。
四姑娘低垂著頭,大方得體地笑著,倒是惹得眾人又一番讚嘆。
此時大少奶奶也上前和人打絡,雖說如今敬國公府不得帝寵,可這到底是寧王妃的娘家,且這大少奶奶也是個長袖善舞的,很快便和人打成一片,說笑不停。
阿宴就這麼被冷落到了一旁,就是有的看到了,只當她是個不得寵的,也沒人上前搭話的。她倒是不在意,只是覺得有些無聊,想著什麼時候聊完,去後院,也好再見見那九皇子。
可是,回首間,見自己的母親瑟縮地跟在大少奶奶身邊,一臉的不自在,阿宴頓時覺得自己走不開了。
其實阿宴實在也沒想在這裡出什麼風頭。
要知道,四姑娘是寧王妃嫡親的妹子啊。
既然自己和四姑娘註定不能站在一條戰線上,那麼就是也許將來要和寧王妃為敵的。
除非她願意將自己母親的陪嫁拿來補貼敬國公府,不然大太太必然不滿意。
大太太不滿意自己,那就註定了四姑娘和寧王妃不會滿意自己。
可是要她將母親的壓箱子底錢拿出來討好老祖宗和大太太,那以後他們三房的未來誰又來保障?就算討好了,他們就會把自己看做一家人了嗎?
重生而來的阿宴,是不會在這一點上天真的。
她既想保住自己的家產,又不能落下什麼不孝的名聲。如今之計,也無其他好辦法,唯有暗暗增加自己的能量,想著有一天能從敬國公府分出去單過,那才是最好不過的。
而現在呢,她們一家其實最要緊的是保持低調,哭窮。像今天這個貴婦們的宴席,既不能顯得太過寒酸失了體面讓人笑話讓人好看,也不能太過招搖表現得太過優秀,到時候惹了寧王妃不快。
想明白這個,阿宴便過去,悄悄地碰了碰自己的母親,握了握母親的手,低聲道:
“母親放鬆些,也不必搭話,見人便笑幾下就是了,凡事有大少奶奶呢。”
三太太原本拘謹得很,如今聽女兒這麼一說,又看女兒清亮的眸子中有著幾分篤定和沉穩,不知道怎麼一顆心竟然慢慢落到了肚子裡。
這時候,大少奶奶對四姑娘使了一個眼色,四姑娘明白了,便淡笑著,過來拉著阿宴的手道:
“三姐姐,我看那邊幾個姑娘家正玩兒呢,和我一起過去吧。”
看了母親一眼,阿宴無奈,只好隨著四姑娘過去了。
五姑娘從旁看了,卻是很不高興,對著郭姨娘抱怨道:
“怎麼四姐姐沒事也和阿宴熱絡起來,叫她過去做什麼!”
郭姨娘看看四周圍,小聲地對女兒耳語。
“你去跟著,看看阿宴都做什麼,我過去陪著大少奶奶去,也好在這群人面前混個眼熟。”
五姑娘聽了,頗有些不情願,不過也只好跟著過去了。
阿宴耳聽八方的,把郭姨娘和五姑娘的嘀嘀咕咕全都落在眼裡,不由笑了下,便也拉著二姑娘一起過去。
當下抬腳,跟著四姑娘過去,待走過去,卻見幾個姑娘正在一副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風,屏風是軟榻,軟榻上有金心綠閃緞引枕,一旁也放著案幾,案几上是各色茶點果子等物。
此時幾個姑娘一個個都打扮得優雅別致,盈盈坐在那裡,好奇地看著走過來的阿宴和二姑娘。
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去,阿宴便頓時明了這幾個姑娘的來歷。
雖則看著比記憶中年輕稚嫩了許多,可是到底後來這些姑娘成家立業後,她多少有過交道,是以知道的。
為首的那個,被人眾星捧月一般的,應該就是靖候府的嫡長小姐,叫秦婉玉的。她如今看起來十一二歲的模樣,瓜子臉兒,水潤的眼睛,還真是一個美人兒。
阿宴卻知道,後來她嫁給了三皇子,三皇子在如今的太子壞事後爭過嫡位,可惜落敗,聽說她最後是三尺白綾自縊而死的。
而緊挨著秦婉玉的,此時還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如今十歲了,是征西將軍家的小女兒,叫裴採桑的,別看這麼一個溫婉的名字,這小姑娘可彪悍著呢,打架挺在行。後來嫁給了父親手下的家將,聽說沒事就在家裡鬧全武行。
而秦婉玉的另一旁,素白臉的,是左丞相家的女兒,叫孫巧夢的。這個孫巧夢啊,最是愛搬弄是非,也是狗眼看人低。上一輩子阿宴見到她,可沒被她少奚落。她是榜下捉婿,嫁給了個狀元郎,後來竟然是好生風光的。那狀元郎和沈從嘉是同僚,是以阿宴知道根底。
最裡面,高傲刁蠻地坐在那裡的,卻是左賢王家的,封號為永福郡主的。也幸得左賢王和寧王有些交情,這才能請得永福郡主過來。如今這永福郡主坐在那裡,只除了偶爾和四姑娘以及秦婉玉說幾句話,其他人她都是不屑理會的,真箇是目無下塵。
目光掃過這一個個,阿宴心中難免有滄桑之感。
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家的,你站在這裡,看著同樣如花似玉的粉嫩小姑娘,卻知道她們最終將走向好的或者不好的宿命。
阿宴心口那麼一抽,她暗暗地發誓,自己再也不要重複之前的那種宿命的。
那些註定與她為敵的,會在將來給自己下絆子的,她就要設法破壞她們的機運。
那些要成為她朋友親人的,她便要去幫助她們。
此時的秦婉玉並不知道小小的阿宴腦中浮現的種種,她只是矜持地打量著這個小姑娘,卻見她穿得未見得多麼華貴,卻也算得體。一時想著之前所聽的傳言,便笑了下,看來傳言未必可信的。
秦婉玉抬起手,矜貴地笑了下,招呼著阿宴坐下,又側首問一旁的四姑娘道:
“你這個姐姐生得極好啊,尋常怎麼不見帶出來呢?”
四姑娘眸子微閃。其實她要拉阿宴過來,原本是想著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到了這場合還不知道怎麼的膽怯呢。誰知道這阿宴不但沒有退縮,反而落落大方,就好像無數次出席過這種場合一般。酸澀地笑了下,她忙扯了一個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