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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堅定地搖頭:“我只是有些累了。”
阿宴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髮:“最近你確實有些忙,若是實在累了,那等你忙完,不如我們就回去燕京城吧。”
她總覺得,一切的異常仿佛就是從靈隱寺開始,或許容王並不是自己以為的那麼喜歡洪城。
容王點頭:“等天氣暖和些吧。”
阿宴此時也睡不著了,乾脆起來,摟著他的胳膊坐起來,兩個人抱著錦被在那裡說話:“那日在靈隱寺遇到的登徒子,你如何處置了?”
容王垂首望著懷中的女人,稀薄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白淨而精緻的臉上,她長發入睡一般散在床上。
他輕輕將她攬住,低聲道:“你怎麼好好地問起這個人來了?”
阿宴蹙眉:“只是隨口問問。”
容王抬起手來,用拇指摩挲著她精緻的耳垂,啞聲道:“這個人到底沒什麼大錯,關了幾日,已經放了。”
阿宴聽了微詫:“啊,竟然放了?”
容王挑眉:“嗯,怎麼了,你還不解氣?”
阿宴思索片刻,搖了搖頭:“罷了,這個人原本也和我們沒什麼干係,不過是言語衝撞了幾句,放了就放了吧。如今我只是盼著他以後再也不要出現,我們離他遠遠的。”
容王點頭,默了半響後,淡道:“嗯,你說得對,他應該離我們遠遠的,最好再也不出現才好。”
阿宴因如今懷著身子,本就容易睏乏,此時說了半響的話,也是有些困了,半靠在容王胳膊上,聽著容王這麼說,雖然覺得他的話好像和自己有些不同,不過到底是沒發現什麼,就這麼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蕭羽飛奉命去請的各班人馬都到了。韓老夫人昨晚上和自己的親孫子鬧了一場,知道自己親孫子也不幫自己的,如今青著個臉,在威遠侯腆著臉的攙扶下,還是來了。
顧松自然是早早就到了,至於洪城官府中的官員,但凡五品以上,且還沒有被容王打入大牢戴上枷鎖的,也都來了。
容王坐在正中,淡定地掃過眾人,見場上肅靜,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響,終於開口道:“本王奉旨前來洪城查辦貪腐,如今洪城大小官吏共七十二人,其中二十七人已經查辦完畢,證據確鑿,囚禁在牢獄之中。除此之外,罪行輕微者共有二十一人,根據其所犯罪行進行處置,而其餘者,因主動認罪,本王便既往不咎。”
容王這話說完,自然有官員從旁點頭應道:“殿下英明果斷,澄清吏治,安定民生,實在是洪城百姓之福!”
一時眾人奉承之聲不斷。
那韓老夫人聽了,卻是冷笑,忽而道:“怡凌,你四叔乃一白身,無官無職,我是老了,糊塗了,耳朵也背,實在是聽不明白,你四叔到底是貪了哪家的贓,犯了哪家的法,怎麼連個審查都不曾有,就這麼被無緣無故地被人關押起來了?”
這韓家在當地也是名門望族,本就是百年鐘鼎之家,後因出了一個韓三少爺,進京中了探花,又被平溪公主榜下捉婿,就此尚了公主,從此也算是飛黃騰達。
因了這個,韓家在洪城的地位日漸興盛起來,便是當地官吏,也都曲意結交。
後雖然韓三爺病故,可是韓家到底有個當公主的媳婦兒,且有個封為威遠侯的孫子,是以依然在洪城堪堪為第一大家。
這韓老夫人素來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這可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主兒,如今她倚老賣老,竟然敢當眾下容王的面子,大家不免都有些忐忑,一時面面相覷,更有人小心地看望容王。
只見正座上的容王,一言不發,臉上水波不動,仿佛根本不曾聽到韓老夫人的話一般。
就在眾人忐忑不安地看看那韓老夫人的時候,卻見容王淡淡地挑眉,道:“請韓四和知州大人。”
這兩個人一上場,眾人越發詫異了,只知道韓四爺被容王不由分說關在這裡,怎麼此時竟然和知州大人扯上干係了?
難道說外面傳言的是真的,這容王性情詭異,不問是非?可是之前那個雷霆手段懲治一干貪贓枉法之徒的少年容王,分別是英明睿智的啊?
容王垂眸,問道:“知州大人,你先說說吧?”
知州大人噗通跪在那裡:“容王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實在不知,下官犯了什麼錯處,以至於殿下動用私刑,將下官囚禁於此!”
一旁的韓四見狀,憤慨地道:“就因為你是天子之弟,難道就能如此囂張嗎?我本乃一介良民,卻被你囚禁於此,拳打腳踢!”說著,他向眾人展示了自己手腳上的傷痕,那是用繩子勒出來的紅痕。
韓老夫人見狀,險些暈死過去,一時被那威遠侯扶著,顫聲道:“這,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威遠侯也是無奈,小聲地勸著韓老夫人道:“祖母,殿下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的。”
韓老夫人聽著自己這唯一指望的親孫子竟然是不幫自己,不由恨得咬牙切齒:“若是我那四子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老身我自然會親手結果了他,可是若他根本是被人冤枉的,老身便是做鬼都不放過那人!”
其餘眾人見這老夫人氣成這樣,不由偷偷看向座上那個依然面無表情的容王,不由為他捏了一把汗。
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容王殿下那又如何,你還真想當場逼死一個老人家啊?況且這老人家還是你姑母的婆母!拐彎親戚也是親呢,皇家的人不是更應該注重這種名聲嗎?
容王垂眸間,將場中眾人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忽而見他便覺得很是無聊。
有些事情,你上輩子都幹過了,這一次照著劇情再走一遍場,實在也是沒什麼趣味。
還是回到後院,陪著他的王妃和兩個調皮的小傢伙更好。
當下他也不多說,便命蕭羽飛道:“將四海錢莊歷年來往來的錢財流水,以及四海錢莊的暗帳,都帶上來。”
說完這個,他又命一旁的侍衛:“再帶人證。”
他這邊話剛說完,就見一排侍衛,分別捧著帳簿前來,那有些帳簿甚至都是紙頁發黃的,一看便是陳年老帳。
另外又有一排侍衛,帶著一眾人前來。
那一排人中,有年老的鬍子花白的,也有年輕丫鬟,更有普通小廝僕婦。
這個時候,有那和四海錢莊有些來往的人便驚道:“那個不是四海錢莊去年回鄉養老的帳房先生嗎?”
這話一出,大家也都紛紛感覺到了什麼。
蕭羽飛從旁,沉聲宣道:“這一排人證中,分別是四海錢莊去年的總掌柜孫老先生,現任帳房王先生,以及四海錢莊丫鬟春梅,轎夫孫阿牛,婆子王陳家的。”
☆、178|174.173.168.167.9.10
蕭羽飛這話一出,眾人越發感到了不同尋常。知州大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了,臉上血色盡失,低頭跪在那裡,兩腿都開始發顫。
韓四盯著那群侍衛手中的帳簿,擰著眉頭,有些不敢相信,一時也有些僥倖,想著未必就把自己扯了進去。
誰知道接下來,容王半合著眸子,淡道:“說吧。”
於是這總掌柜先生先顫巍巍地開始了。原來當初這四海錢莊本屬於孫家的,後來知州大人貪圖這四海錢莊的偌大資產,便想從中撈得一些好處,怎奈這孫家倒是個有骨氣的,只是這是祖宗留下的門面和牌號,是不能讓孫家之外的人入股的,於是愣是不想讓他涉足。
這知州大人一氣之下,便暗中設下許多法子來陷害孫家。
說到這裡,掌柜先生用袖子抹了抹老淚:“可憐我那少東家,因遇了這事,一蹶不振,就此病故去了。因少東家不在了,孫家各房主事的心都散了,這四海錢莊便一日不如一日。原本便是再不濟,好歹也能勉強經營下去,誰知道那一日來了一個韓公子,非要盤下我們錢莊。”
這總掌柜的一席話,說得大家面面相覷,都有些驚詫。
其實孫家的事他們也多少知道,是覺得這孫家幾年之內接連出事,實在是家門不幸,誰知道這事兒竟然是他們知州大人從中搗鼓?
這也委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
就在眾人驚詫不解之際,帳房先生及時向大家解了疑惑,原來這件事全都是由韓家老四一手安排的。要說起來,洪城內哪一戶最是風光,自然是韓家。可是若論起哪家藏著的銀子最多,那就是四海錢莊的孫家了。
因了這個,韓四原本就對孫家有些不滿,那一日又恰因為和孫家六房爭一個勾欄院裡的女子,鬧得一肚子氣。於是他在知州大人的指示下,便開始對四海錢莊設下重重陷阱,最終導致了四海錢莊的沒落。
韓四和知州大人聽到這番話,都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辯駁了。
實在是他們做的那些事,如今被人一一道來,真是猶如親見一般。
知州大人狠瞥了一旁的韓四一眼,想著此人實在是做事不牢靠,卻是連累了自己!
而韓四卻也頗覺得委屈,他早已收買了帳房,驅趕了掌柜先生,並命人將他殺死在荒郊野外的,哪裡知道這該死的沒死呢!
韓老夫人原本是一臉的決絕,幾乎是要和容王拼命的架勢,如今聽著這一席話,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良久後,她蒼老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跪在那裡,他竟然連句辯駁的話都說不出!
她咬咬牙,終於問座上的容王:“敢問容王殿下,你說四海錢莊之沒落和我兒有關,可是你卻要知道,我兒不過是在四海錢莊有些許乾股罷了,我兒犯下種種罪行,難道只為了得那星許好處?今日四海錢莊之主何在,難道此事和他竟無半點干係?”
容王聽到這質問,眉眼都沒動一下,只是抬抬手。
於是周圍的人頓時明了,當下帶來了沈從嘉。
沈從嘉戴著腳鐐,衣服襤褸,透著暗黑色的血痕,臉上紅黑夾雜,看上去就像一個鬼一般。
他艱難地走過來,早間的陽光從旁邊的桃樹枝椏中灑下來,落到他的眸中,一時他有些覺得刺眼,只好眯起了眸子。
容王抬了抬眸,淡道:“羽飛,說給大家聽。”
於是蕭羽飛上前,沉聲宣道:“此人姓韓名齊飛,乃是韓四爺的之友,如今為四海錢莊之主。他曾簽下一份文書,言明四海錢莊四分之一為韓四爺所有,四分之一為知州李慶同所有,其餘二分之一,為韓齊飛自己所有。”
說著,他拿起一旁的一份文書,呈現給大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