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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丫頭,是個有膽量的,快去吧!”顧松看了惜晴一眼,口中這麼誇讚著。
惜晴臉上微紅,點了下頭,低頭出去了。
這母子三人在這裡等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直等到大家心裡都開始沒底兒。
別說別人,就是那看守阿宴的張嬤嬤都有些擔心了。
別是這郭姨娘真得跑來告狀,到時候卻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郭姨娘那人,素來是個沒腦子的,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也沒少干。
這麼一想,張嬤嬤開始忐忑起來,想著昨晚悔不該喝酒賭博,這個真是誤事兒。
若是這事真被張揚了,自己這混了多少年才有的體面怕是從此沒個蹤跡,就連自己的兒孫都要受連累的吧?
阿宴靠在自己哥哥懷裡,做出病怏怏的樣子,此時只掃了一眼,便看出這張嬤嬤的心思。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來。
“張嬤嬤,那郭姨娘一大早的跑到祠堂里去,也不知道是打了什麼主意,怕是有心編排咱們呢。”
這張嬤嬤何等人也,一聽阿宴這麼說,頓時恍然。
一旁的柳嫂見此,也忙上前道:
“可不是麼,這郭姨娘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天都沒亮就跑到咱祠堂里鬧騰一番,掐著腰兒要打架,過後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咱們呢,等下到了老祖宗面前,可是要說清楚的。”
張嬤嬤點點頭,同意了柳嫂的說法。
“原該如此的,必須當著老祖宗的面說清楚。你我辛苦一夜,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萬萬不能被人這樣誣陷。”
這麼說完,張嬤嬤心裡那麼一頓。
她這是上了賊船嘍!
有了這檔子事兒,從此後怕是她這老祖宗跟前積年的老嬤嬤,從此只能和三房打好交道了!如若她和三房作對,怕是哪天這事兒萬一泄露了,她也得不了好。
張嬤嬤想到這裡,心痛不已,又有幾分忐忑。
這在侯門公府里做事兒,原本是必須要有個依靠的。原本她依靠的是老祖宗,可是老祖宗跟前原有比她更有面子的孟嬤嬤等,況且老祖宗若是西去了,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倉皇間,竟然只能投靠三房了,還不知道三房這艘船是不是夠結實,哪天會不會漏水呢。
阿宴心中笑了下,卻是對著柳嫂使了一個顏色。
柳嫂頓時明白了,忙將張嬤嬤拉到一旁,以著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耳語道:
“嬤嬤啊,依我看啊,如今咱這府里,是積年老船,還不知道將來能行出都遠呢。別的我柳嫂也不懂,反倒是這個三姑娘啊,手底下是寬鬆得很,對丫鬟僕婦大方,我聽說前些天,她一個貼身丫頭,隨手就這麼得了一個金鐲子呢。我冷眼旁觀,這三姑娘做事實在是個穩妥的,性子又好。若是靠著她,將來咱也不愁。況且昨晚的事兒,若是被捅出去,你我都討不了好的。”
張嬤嬤心思微動,只好道:
“過後再說吧,先過去今日這一關。”
***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這其間只見正屋裡來來往往的丫鬟們,提了各色食盒,或打了洗臉水進進出出的。
終於,就在眾人都有些懈怠的時候,只聽到裡面傳喚:
“老祖宗讓你們進來。”
這話一出,三太太淚眸忐忑地望了眼屋裡,便上前,扶起半靠在顧松懷裡的阿宴,大家一起進屋去了。
待一進屋,卻見老祖宗半靠在榻上,眯著眸子,看都不曾看這一家人。
三太太挽著袖子,含淚跪在那裡,泣聲道:
“老祖宗,你可饒了阿宴吧,阿宴昨晚跪了一整夜,今早是連路都不能走了!”
顧松見此,放下了阿宴,也跪在那裡,朗聲道:
“老祖宗,你便是覺得阿宴不對,那就罰我好了,我代妹妹受過。阿宴到底是個姑娘家,若是真箇有事兒,這一輩子便算是完了。”
一旁的青桃掃了眼阿宴,見她低著頭,整個小人兒都仿佛在顫抖的樣子,便不曾說話,只越發用心地服侍老祖宗用茶。
這老祖宗喝下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陰沉的眸子,望著這一家人。
“你們年輕,不懂事,老身我原不怪你們。可是今早這麼說話,又在我院子裡哭啼啼的,這就沒個體統了。若是傳出去啊,沒得惹人笑話呢!”
她長嘆了口氣,卻是抬手,道:
“孟嬤嬤,你過來,且和他們說說,老身我豈是個刻薄的?昨日的事,原本不過是三丫頭犯了點錯,便罰她一罰。你要說啊,咱們這等鐘鳴鼎食之家,那規矩一家比一家的嚴,罰跪一晚,那又怎麼了?根本不是個事兒啊!”
說著,她不屑地望著抹淚的三太太。
“你啊,老三媳婦,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個沒心肝的!你說自從三老爺去了,我哪點對不住你們娘幾個?雖說你們三老爺不是打我肚子裡出來的,可那也是我名下的兒子,我看得比我親兒子都嬌呢!”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顫抖的手指指著孟嬤嬤:
“你且過來,給他們說說!”
孟嬤嬤就這麼被點名,只好過來。
“老太太原本說得沒錯,當年三老爺剛一出生,王姨娘就那麼去了。老太太可真是把三老爺當親生兒子一般疼著寵著,沒讓他受半分委屈。及到了三老爺大了,老太太本來想著要給三老爺定一門好親事的,誰知道三老爺和三太太私定終身了。”孟嬤嬤說著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靜,就像背書一般。
而此時跪在那裡的三太太,聽到這話,卻是臉上一紅。
私定終身什麼的,原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事兒,如今她也一把年紀,兩個娃都眼看長大了,不曾想還要被人這麼念叨。
孟嬤嬤垂眸掃過三太太,又淡淡地開口了。
“老太太把三老爺當親生兒子一般看待,如今把三姑娘和四少爺當親孫子親孫女一般看待。你們各位,可莫要辜負了老太太的一片苦心。剛才你們在外面哭天抹淚的,倒是好像老太太虧待了你們。你們且說說,老太太哪點對不起你們?”
半跪在那裡的阿宴,聽這話,心中不由冷笑。
不過此時人在屋檐下,她面上並不露出分毫,只是低著頭,不言不語。
顧松聽到這話,跪在那裡,沉聲求道:
“孟嬤嬤教訓得極是,這事兒原本是顧松的不是,是顧松性子魯莽,衝撞了老祖宗,攪擾了老祖宗。但只是今日,阿宴受了跪傷,如今連走路怕是都難,還希望老太太寬宥了她,顧松帶她回去,請個大夫看看腿。”
老太太斜眼瞥了他一下:
“我何時說過,不給她治腿了?你真當我是什麼黑了心肝的,眼睜睜地看著孫女的腿廢了就不給治?”
三太太聞言,忙把眼淚一擦:
“顧松,你還不給老太太賠禮道歉!”
顧松一怔,忙上前磕頭:“顧松頂撞了,這是顧松的不是。”
三太太趕緊上前,也陪著磕頭,然後便急忙忙推著顧松道:
“既然老太太都開口了,還不趕緊帶著你妹妹出去,讓大夫看看,別真箇落下毛病。”
顧松忙點頭:“是是是!”
說完抱起阿宴,對著老太太道:
“遵老太太的命令,顧松這就帶著妹妹去看腿。”
說完,不待老太太說什麼,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這老太太原本是還要拿捏一番的,誰知道自己話剛一出口,這顧松竟然抱著阿宴跑了。
她瞪大了眼瞅著那離去的背影,想叫他們回來,可是終究,這再叫回來也說不過去,只好罷了。
她把目光放在了三太太身上。
“三太太啊,這往後啊,你可要好好管教下三姑娘,莫讓她再惹麻煩。”
老太太有些氣不過,便開始教訓三太太了。
三太太往日是受氣受慣了的,哪裡怕她這麼嘮叨自己呢,當下一個勁的點頭。
“老太太說得極是,以後媳婦兒定然對阿宴嚴加管教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時,卻見外面有人丫頭急匆匆地走進來,大氣粗喘著。
一旁的孟嬤嬤見了,皺了下眉。
青桃見此,忙上前,繃著臉教訓道:
“你不是郭姨娘房中的萍兒麼,還有沒有規矩啊,跑到老太太房裡來大喘息,又不是走水了,急得跟什麼似的!”
誰知道這丫頭萍兒卻喘著氣兒道:
“不好了,不好了,郭姨娘發瘋了!”
☆、第22章 奮起的三太太
“發瘋?”
這話一出,不說青桃,就是孟嬤嬤和老太太,都不由詫異了。
老太太當下將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盯著這小丫頭問道:
“你且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地就瘋了?”
這小丫頭萍兒此時氣息總算平了下來,道:
“今早上,郭姨娘早早地起床出門了,我原要跟著,她卻也不讓跟。後來我便在屋子裡納鞋底子,誰知道剛fèng了一半,郭姨娘就從外面急匆匆地跑過來,兩眼發直,嘴裡還喊著有鬼有鬼啊,說是有個穿白衣服的鬼。我也嚇了一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跑去找大太太和大少奶奶,大太太一早出去拜佛了,大少奶奶在那裡分牌子呢。我想著這事兒不能耽擱,就跑到這裡來了。”
老太太搖頭嘆息。
“這是作孽啊,好好地怎麼瘋了!趕緊請個大夫過去,給她看看。”
說著這話後,便在青桃的扶持下起了身。
“你我過去,且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了。”說著,一群人收拾收拾,浩浩蕩蕩就要前往郭姨娘院子裡。
就在這群人的後面,柳嫂和張嬤嬤面面相覷,老眼中都有狐疑的意思。
原本她們還擔心著萬一這郭姨娘找茬,就此說破了這個事兒,以後她們還怎麼混啊。
誰知道郭姨娘就此瘋了?
這可不就是老天爺保佑嗎!那天殺的郭姨娘,一大早去祠堂就為了扒三姑娘的不是,不曾想她自己竟然瘋了。
一行人等走到半路,在迴廊那裡便碰到了大少奶奶。
原來這大少奶奶今日回見完了各路管家婆子,分完了牌子,安排好了各項事宜,便聽說郭姨娘那邊的丫頭急匆匆地來找,卻被擋回去了。
她是何等樣精明的人,知道怕不是小事,忙一打聽,倒是嚇了一跳,趕緊也帶著人馬往郭姨娘這邊來了。
迎面遇到了老太太,忙上前見了禮,一番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