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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種語氣,已經是極為不悅了。
皇后一時泫然欲泣,低聲道:“柔妃今日在這百日宴席上,忽而尖叫,口稱腹痛,臣妾看過去時,卻見她下面已經流了鮮血。臣妾已經命人見她抬到內室安放,御醫此時正在救治。”
仁德帝眯眸,冷道:“好。”
話音落時,卻見御醫臉色蒼白地從裡面走出來了,見了仁德帝,忙跪在那裡,惶恐地道:“皇上恕罪,臣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這話一出,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雖則是早就知道,可是如今確切地明白,柔妃肚子裡這一胎保不住了。
現在仁德帝除了那位生來體弱的竹明公主,眼瞅著只有皇后和柔妃肚子裡的這一胎,因竹明公主乃是女流之輩難以承繼大統,是以大家難免猜測,不知道柔妃和皇后肚子裡的,是男是女,若都是男兒又如何。
而如今,這柔妃肚子裡的這一胎,就這麼流掉了,這下子,可是一下子落空了。
於是皇上得到一個皇子的機會,就全部落到了皇后的身上。
一時之間,大家不由看向了皇后,卻見皇后低著頭,眸中濕潤,仿佛在為柔妃娘娘發生這種事感到痛心萬分。
仁德帝皺著濃眉,冷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聲音里,已經摻了冰冷。
其實他並不是輕易會發怒的地方,平時看上去總是沉穩溫和的,只是一言一行間,便有其威嚴。
可是如今,他語氣變冷,仿佛一下子帶了昔日沙場之上的冷肅,這樣的一個帝王,所有的人幾乎都噤聲,不敢多言。
當人們的目光全都投注在那個御醫身上的時候,御醫跪在那裡,顫著聲音道:“回稟皇上,柔妃娘娘小產,以臣之間,應是本就胎相不穩,如今又涼寒侵體,這才導致小產的。”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句“涼寒侵體”上。
而此時此刻,阿宴抱著子軒,容王抱著子柯,這兩個娃兒一直哭鬧不休,嘶聲裂肺,哭得臉紅脖子粗的,看起來對此時的情景極為不滿。
一旁的小公主,也是小貓兒一般嗚嗚嗚地哀鳴著,這三個娃,哭得有高有低,此起彼伏,真是好不帶勁。
仁德帝擰眉,淡道:“永湛,你帶著王妃先去一旁將孩子安頓好。”
說著,又吩咐珍妃道:“你也先回宮去吧,照顧好竹明公主。”
一旁皇后聽到這話,跪在那裡,哀聲道:“皇上恕罪,今日是臣妾無能,沒有保護好柔妃,以至於使得皇嗣慘遭構害,使得柔妃小產。只是今日大殿之上,所有人等,都有謀害柔妃的嫌疑,還望皇后明鑑。”
她一說這個,別說別人,就是容王都皺了眉頭。
很明顯,她的意思,竟然是直指阿宴也有謀害柔妃的可能。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阿宴,再看看她懷裡的那個可愛的小世子,一時不免想著,若說這容王妃要害柔妃肚子裡的孩子,還真有這可能。
畢竟,若是皇上真得沒有子嗣傳承大寶,最終受益人是哪個,一切不言而喻。
☆、130|129.127.122. 121.1.
畢竟,若是仁德帝真得沒有子嗣傳承大寶,最終受益人是哪個,一切不言而喻。
面對眾人猜疑的目光,阿宴坦然地望向仁德帝。
不過仁德帝沒有看向阿宴這邊,他只是挑了挑濃眉,淡聲吩咐容王:“去吧。”
容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抱著子軒望著阿宴,阿宴會意地點了點頭,於是夫妻二人各自抱著一個小世子,在奶嬤嬤以及眾位侍女的陪同下,離開了內殿。
而那邊,珍妃也上前跪拜:“皇上,竹明公主受不得這般驚嚇,臣妾先帶著竹明公主告辭了。”
仁德帝點頭,望著珍妃懷中瘦弱的竹明公主,淡道:“竹明公主體弱難帶,辛苦你了。”
珍妃聽著仁德帝這話,低著頭,啞聲道:“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是萬死,也要照顧好竹明公主。”
一時之間,珍妃抱著哭啼不休的竹明公主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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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兒,跟隨在容王身邊,兩個人便來到一處偏殿一處供客人歇息的內室。
此時兩個小傢伙離開了內殿,也漸漸地不哭了,阿宴哄著子軒先睡下了,輕柔地將他放到榻上的時候,抬頭看過去,卻見容王正抱著子柯,在那裡來回走著,走動間還頗有節奏。
他那麼一個清冷俊美的男子,本應該是不染塵埃的,如今成了家,有了娃兒,竟然干起了這哄娃睡覺的事兒,且那架勢竟然是有模有樣的。
阿宴心裡一暖,走過去,從他懷裡抱過子柯,輕鬆而復有節奏地拍著子柯的後背,不一會兒,子柯便低聲哼哼著,進入了夢鄉。
阿宴小心翼翼地將子柯並排放在榻上,放下的時候子柯仿佛感覺到了什麼,擰著小眉頭哼哼了幾下。
阿宴只好又側坐在那裡哄拍著他的,這才安穩下來。
待到兩個小傢伙都睡下,她拉上了床幔,這才和容王走到一旁。
容王握著她的手,擰眉道:“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此時此刻,阿宴這才覺得腳底下發軟,她輕靠在容王堅實的胸膛上,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大家本來說著孩子的事兒,誰也不曾注意柔妃,她就忽然那麼一叫,我們看過去的時候,她就流血了。”
容王感覺到她的手發涼,便摩挲著,溫聲道:“你不必怕,這件事既然和我們並無干係,一切自然會查清楚的。”
阿宴搖頭;“倒是不怕,就是有些驚到了。皇后當時那話的意思,竟是認為若不是我們的百日宴,柔妃也不至於出這種事兒。”
她擰眉,低聲道:“當時人多口雜,子軒和子柯都在哭,他們雖然小,可是也感覺到不對勁了,看著倒是有點嚇到了。我想帶著他們離開,可是皇后不讓我離開,我也不敢讓子柯和子軒離開我身邊。”
說著這個時,她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下,忍不住抱緊了容王緊瘦結實的腰杆:“這可是皇上的子嗣啊,就這麼流掉了。若是柔妃自己流掉的也就罷了,可若是有人存心陷害——”
阿宴水潤的眸子閃現出涼意:“如果這樣,也未免太狠心了,咱們的子柯和子軒未必不是別人的眼中釘。”
容王抿著薄唇,眸中迸she出一點冰冷,不過他依然用溫柔的語調,淡淡地道:“阿宴,你不必怕,這宮裡便是有鬼魅魍魎,一時還不敢欺到我容王頭上來。”
阿宴埋首在容王懷裡,用臉頰感受著他微微起伏的胸膛,繡著雲龍的錦緞料子,帶著沁涼和精緻的繡感,這讓她感到熟悉和安心。
她咬了咬唇,低聲道:“只是不知道今日的事兒,該是如何了結呢。”
容王輕輕拍著阿宴的後背:“你不必多想,在這裡陪著兩個小傢伙,讓素雪過來一起幫你看著。我先過去看看。”
阿宴點頭:“嗯。”
容王喚來素雪,淡聲吩咐道:“在這裡陪著王妃和兩位世子。”
他雖是這麼說,可是素雪自然是知道的,今日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如今內殿裡外都已經傳遍了個,便是外面的那些文武百官也都暗自猜測呢。
當下她恭敬地道:“是,殿下。”
一時容王放開了阿宴的手,就要轉身離去。
阿宴凝視著容王離開的背影,怔怔地望著紅色的雲龍袍,挺拔的身姿,高貴的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人人稱羨,可是這其中,又曾有多少兇險呢?
她陡然叫住他:“永湛——”
容王頓住腳步,回首看她:“阿宴?”
阿宴清澈濕潤的眸動了動,咬唇,猶豫了下,終於低聲道:“你——”
一時,她覺得有許多話要對他說。
皇后打得什麼主意,她心裡多少有所感覺了。
容王權勢滔天,若是皇上有了皇子,那第一個忌憚的便應該是容王。那麼最希望讓皇上失去子嗣的會是誰呢?
今日的事兒,便是自己從未和柔妃說過一句話,若是有心人從中揪扯,縱然還有一位皇后是最有嫌疑的,可是皇后若施展苦肉計,容王未必不會是受猜忌的那個人。
而這種猜忌,卻是沒有人會說出口,只會暗暗地猜測。
而世上最可怕的,也最是無法辯解的,那就是不會被人說出口的猜忌。
若是別人指責你了,你還能辯解兩句。可是如果別人沒說什麼,只是心裡暗暗懷疑,你卻衝上去辯解,那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描越黑。
或許在這之前,阿宴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權勢滔天,只知道他備受皇上寵愛,可是今天,她卻清醒地意識到,容王蕭永湛這個地位,其實是多麼的尷尬。
千言萬語,她要叮囑。
可是此時此刻,深宮之中,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半響之後,她怔怔地凝視著自己的那個男人,只是嘆了一句:“你早些回來。”
容王望著阿宴那殷切而擔憂的眸光,眼中漸漸泛起溫柔,他笑了下,淡聲道:“阿宴,你放心。你想的,我都明白。”
說完之後,他撩起紅色雲龍袍角,抬腳出門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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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在素雪的陪同下,一直守候在兩個小傢伙身邊。如今雖然是深秋時節了,可是兩個小傢伙卻睡得幾乎出了汗,她讓奶嬤嬤拿來了錦團扇,輕輕地替兩個小傢伙扇著。
待看著兩個小傢伙睡踏實了,她又起身,望向窗外。從窗欞這裡看過去,隱隱只看到內殿的一個殿角,那個檐角上五脊六獸被雕刻得活靈活現,伸展向逐漸昏黃的天空。
迴廊里非常安靜,殿堂前林立著宮娥和太監等,也有部分宮廷侍衛,一個個都面無表情,如同泥雕一般立著,仿佛他們在那裡立了多少年。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凝滯了,天空中連一個飛鳥都不見一個。
阿宴深吸了口氣,一時她竟覺得有種窒息的感覺。
這是皇宮大院裡,她站在這裡,努力地向天上看,卻是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
此時此刻,她多麼想知道那個大殿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那些皇室貴婦命婦沒有一個人走出來。
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站在那裡,靜靜地等著消息。
她站在那裡,腦中開始胡亂想著,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兩腳漸漸地開始發硬。
就在這時候,屋門開了,她猛地回過頭去看。
可是走進來的,卻是一個侍女,低聲道:“這是血燕窩羹,說是特意送過來給王妃補補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