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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晴先將食盒放在那裡,讓阿宴吃,阿宴如今被這麼一番折騰,早就餓了的,當下狼吞虎咽吃了幾個松子糕,又餓了桂圓八寶粥,這才覺得肚子裡舒服了一些。
眼看著還剩下一些糕點,阿宴便招呼那柳嫂道:“柳嫂若是不嫌棄,便將這幾個吃了吧?”
那柳嫂上前,便賠笑道:“我倒是也不餓,只是這松子糕看著倒是精緻,比尋常家做的香多了,我家中柳葉兒怕是不曾吃過呢。”
惜晴打量著這柳嫂,不曾想片刻功夫,自家姑娘竟然讓這柳嫂投了自家,當下聽著這個,便笑道:“幾個松子糕而已,有什麼要緊的,柳嫂快快收好了,回頭拿回去給你家柳葉兒嘗嘗。若是喜歡,自去我們院子裡要,有的是呢。”
這柳嫂心中很是受用,笑著道:“那我也便不客氣了。”
當下便上前,用個手帕子將那幾個松子糕都仔細包好了,然後揣進懷裡去。
阿宴蹲坐在那裡,冷眼旁觀這柳嫂收拾松子糕,心中卻是想著,世間父母,原來無一不疼寵子女的。縱然是身為粗實僕婦,縱然在外人面前會做出一副鑽營苟且的嘴臉,可其實面對著自己兒女,都是一副慈母心腸。
一時又想著,對於那柳葉兒來說,怕是不知道她的母親在自己面前貪婪以及見風使舵的嘴臉吧,只覺得這母親是十分的好。
轉念又一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怕是兒不嫌母醜,依然覺得自己母親極好,誰人也比不上的。
所謂貪婪和見風使舵,原本不過是當慣了奴婢,便學會了一個本能而已。
阿宴浮想聯翩,有了這層認知,便忽想起自己母親今日在老太太面前哭泣無助的樣子。
其實有這麼一個膽怯懦弱的母親,何嘗不令人頭疼,怕是上一世的阿宴也曾悄悄地羨慕過為何別人有一個能夠執掌家業的母親吧?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又看了這柳嫂,阿宴忽然看開了。
真的是兒不嫌母醜,便是那母親再為怯懦,總也是她的母親,一顆全心為她著想的心總是沒錯的。
既如此,她必要加倍珍惜才是。
有了這一層體悟,阿宴越發覺得自己該好生應付過這一關去,免得讓母親擔憂。
☆、第18章 祠堂夜晚
正說著時,便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這柳嫂忙掀開帘子朝外面看了看,一看之下便使勁對著阿宴努嘴,然後滿臉堆笑對過去迎著:“哎呦,我說今日個會派哪個過來,原來倒是把你們幾個派過來了。這大半夜的,小心這祠堂里冷,若是凍著,可怎麼了得。”
惜晴聽見此,知道是老太太的人過來了,便忙將這食盒收拾妥當,阿宴想著外面這幾個人怕是難以應付,便招惜晴過來附耳道:“你身上可帶了銀子?”
“過來的時候,從太太房裡拿了一些碎銀子,想著今晚怕是要用的。只是沒來得及給太太請示呢,拿得也不多。”惜晴小聲地道。
“好,那你回頭便將這些碎銀子分給外面來的那幾個,若是不要,也硬塞到她們袖子裡。回去再弄些酒來,準備一隻熟鵝切肉並瓜果什錦,或者其他下酒菜也可以。”阿宴望著這惜晴,心裡越發讚賞,知道她是個中用的。其實說沒來得及請示,不過是做主子一個顏面罷了。太太做事糊塗,拎不清,阿宴是知道的,也虧得有這麼一個機靈的惜晴。
惜晴當下摸了那食盒出去,阿宴便繼續跪在蒲團上。
只聽得惜晴走出後,便對著那幾個剛派來的嬤嬤笑起來。
“張嬤嬤,孫嫂,原來是派了兩位過來的。您看這天冷,祠堂里又偏,不曾想竟然連累了兩位在這裡半夜受累,實在是過意不去。我這裡還有一些碎銀子,兩位定要收著,便當是我們姑娘給兩位的吃酒錢。”惜晴說著,便將那銀子往張嬤嬤和孫嫂懷裡塞過去。
這張嬤嬤和孫嫂開始的時候還不好收的,主要是怕落下口舌。
一旁的柳嫂自己得了一個金珠子揣在懷裡正熱乎呢,見這張嬤嬤和孫嫂只有碎銀子,心裡便有幾分慶幸,更何況這兩位原本在老太太面前是比她有體面的人呢。
“張嬤嬤,孫嫂子啊,你們且收著吧,這可是咱三姑娘的一片心意呢。”柳嫂子也是怕事情不成,這兩位從中找茬,到時候她在三姑娘面前就落不了好了。
這張嬤嬤和孫嫂子見柳嫂也勸自己收,便猜到她必然也是收了好處的,當下也就笑著道:“既如此,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說著把那銀子收在懷裡了。
惜晴笑著對這兩位福了一福,便提著食盒告辭了:“外面風大,兩位進屋避避風吧。我這裡就先失陪了,三太太那裡還擔心著呢,我回去得說一下去。”
張嬤嬤和孫嫂子原本是繃著臉過來的,此時拿了幾個碎銀子,臉上雖然依然不好看,不過到底是和緩了下,便沒吭聲。
柳嫂子見她們兩個依然是居高臨下的樣子,便忙接過她們手裡的燈籠,又掀開帘子讓她們進來。
這張嬤嬤和孫嫂子待進了屋,慢騰騰地走過去,一眼便看到跪在那裡的阿宴,那尖銳的目光就落在了阿宴腳下的麵團兒上了。
這孫嫂子就落下了臉,嘲諷地地道:“這也算跪!”
張嬤嬤咳了聲,抬眼對柳嫂子說:“你這是怎麼看的啊,這可是在祖宗面前,哪裡有這樣跪的啊!”
柳嫂子見說起,知道幾塊碎銀子怕是堵不住她們嘴的,心裡便著急,真箇是比那個跪著的阿宴還著急呢。
“張嬤嬤啊,您老看看,這三姑娘不過是個小姑娘家罷了,那小腿兒還嫩著呢。剛來了,跪了沒幾下,這膝蓋就生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只能是墊了一個這個。我知道您老往日最是心善的,便看看這三姑娘年紀小,讓她墊著個墊子跪吧?”
張嬤嬤看了看柳嫂子,兩個人使了一個眼色。
於是張嬤嬤便咳了聲,繃著聲音對阿宴道:“三姑娘啊,您也甭怪我們幾個以下犯上,這原本是老太太的吩咐,要您跪在這裡,還要跪一夜的,這是半點不容馬虎的。”
阿宴仰起白淨的小臉,淡笑了下,乖巧地道:“張嬤嬤,孫嫂子,您二位原本是老祖宗跟前積年的人兒,往日見了您二位,我都要稱呼一聲見個禮的。更何況如今阿宴是犯了錯,要在這裡被罰的,到底該如何,自然是聽從兩位的。若是您二位要我去了這墊子,我便是膝蓋出了血,那也得聽啊。”
這話聽在耳中,張嬤嬤分外受用,又見阿宴仰起的小臉兒,真箇單純乖巧,心中便有些輕視,便道:“既如此,我這坐下人的也不多說,三姑娘便好好地跪在這裡,也算是別給我們惹麻煩了。”
“那是自然,嬤嬤放心,阿宴一定跪在這裡,一夜都不動的。”阿宴眸中泛出冷意,嘴裡卻這麼笑著道。
張嬤嬤這才勉強點頭。
一旁柳嫂子見此,知道這兩個人在,那便是給三姑娘找茬的,忙上前陪笑著說:“這個祠堂,我倒是覺得陰森森的,雖說都是自家祖宗,可到底都是一些靈牌的。況且這裡實在空曠得慌呢,倒是不如咱們去一旁的抱廈,那個屋子小,咱們也暖和些。”
孫嫂子看著這邊的蠟燭搖晃,正覺得陰森呢,此時聽到這個,忙點頭。
“原本說得極是,咱們去一旁的抱廈吧。”
“既如此,也好,那我們過去吧。”其實張嬤嬤這老人家,也有些怕的。
於是這幾個人便打著燈籠出了祠堂整屋,去了一旁的抱廈。
這抱廈不大,原本是祭祀之時供女眷休息時用的,裡面有桌椅,甚至連床鋪都有的,只是如今床上也沒個被褥。
幾個人坐定了,張嬤嬤先嘆了口氣。
“其實要說起來,這三姑娘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哪裡用得著咱們幾個過來呢。”張嬤嬤年紀大了,有兒有孫的,沒想到被派過來幹這個,其實心裡是極不情願的。
“也是啊,一個小小姑娘家的,便是柳嫂一個人看就是了,難不成她還敢跑?”孫嫂子也是這麼想的。
“是啊,兩位說得極是,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就這麼一個乖巧的小姑娘家,哪來能跑呢,給她一個膽子她也不敢啊。倒是讓兩位受累。若是依我看啊,倒是不如兩位在這裡歇一會兒,過一會子我就過去看看,這差事也算交代過去了。”柳嫂子陪著笑,這麼提議著。
張嬤嬤和孫嫂子都點了下頭:“你說得倒是在理,只是要勞煩柳嫂子你了。”
“哪裡勞煩,兩位都是比我有體面的,這跑腿兒的事兒,哪裡敢讓您二位受累呢!”柳嫂子趁機一個馬屁拍上來。
張嬤嬤和孫嫂子心中極為受用,便點頭說:“既如此,我們就坐在這床上先歇著吧。”
於是柳嫂子便又笑著說:“我先去三姑娘那邊。”
張嬤嬤道:“你受累走一趟吧。”
柳嫂子忙出了這抱廈,進了祠堂,卻見三姑娘已經不是跪著了,正坐在那蒲團上,神情清淡悠然得很。
“三姑娘,她們兩個在抱廈歇下了,一時被我用言語穩住,怕是不會過來。”柳嫂子笑著,把剛才的事兒都說了。
阿宴滿意地點頭:“柳嫂子做事,倒是比那積年的老嬤嬤都周到。”
這柳嫂得了誇獎,心中高興,忙笑著道:“說哪裡話,原本都是一些應該做的。”
正說著時,卻聽到外面腳步聲。
“三姑娘,酒菜送過來了。”進來的是惜晴,後面跟著兩個小丫頭,都提著食盒,而惜晴自己都是抱著一壺酒。
阿宴點頭笑了下。
“柳嫂,勞煩你把這些酒菜給隔壁抱廈的張嬤嬤和孫嫂子送過去吧。”
柳嫂聽了,忙點頭:“難為姑娘想得周全,我這就過去。”
於是惜晴便跟著柳嫂一起,去了隔壁,將食盒並酒都放在那裡,又奉承了幾句,這才去了。
這隔壁的兩個,見了酒菜,又有柳嫂從旁奉承著勸酒,自然是吃喝起來。偏偏這惜晴帶來的熟鵝,燒得味道很是地道,又是熱乎的,吃著實在是舒心。
這張嬤嬤吃得高興,便乾脆從兜里摸出來一個紙牌,於是幾個人便在那裡賭點小錢喝酒,倒是不亦樂乎,險些忘記這是在看守祠堂里跪著的三姑娘。
而惜晴呢,則是悄無聲息地來到祠堂,卻招呼了外面幾個小丫頭,那幾個小丫頭竟然是抱著被子的。阿宴留了一床,乾脆就地在祠堂里舖好了,又拿一床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