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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帝緊緊皺著濃眉,眸中有銳光閃過,他點頭:“是,你說得有些道理。”
就在此時,外面大太監稟報,待進來後,卻是恭敬地道:“皇上,被暫且囚禁在冷宮的凝昭容,如今醒過來了。”
仁德帝對這個寵幸了幾夜的女子,倒是不曾在意,聽了只是淡道:“既然醒過來了,左右那些罪狀她也無可辯駁,就讓皇后去處置吧。”
他那皇后如此心腸歹毒,想來賜自己的親妹子三尺白綾時並不會手軟。
誰知道那大太監卻面有難色:“皇上,可是如今這凝昭容卻哭著喊著要見皇上,說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稟報。還說如果皇上不見她,定然是要錯過此生最大的機緣。”
這話一出,仁德帝不免覺得好笑:“不過是一個瘋婦罷了,難為她了,為了能夠得一個活命的機會,竟然灑下如此彌天大謊。”
一旁的容王,聽到這話,卻覺得有幾分詭異。
那個凝昭容的性情,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平白無故,倒不像是會編造出這種彌天大謊的。
☆、137|135. 132.8.26
容王當下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那皇兄不妨留她一條性命,說到底,她是竹明公主的親生母親。這世上原本沒有不透風的牆,將來若是竹明公主長大了,萬一因緣巧合知道了她的生母乃是為皇兄所賜死,難免心生怨恨。”
仁德帝倒是不曾在意這凝昭容,便隨口道:“此女已經被顧氏除名,如今又被如此構陷,若是放她一條生路,倒也未嘗不可。”
當下,他招來了大太監,吩咐道:“將此女貶為庶民,趕出宮門。”
仁德帝停頓一下,又道:“敬伯爵府教女無方,教出此等心性歹毒之女,罰金萬兩,削去敬伯爵公的封號。”
大太監一聽這個,頓時也是驚到了。要知道這是皇后的娘家啊,這將來若是皇后生個皇子,那就是穩穩要坐住東宮之主的寶座的。未來儲君的外家,卻被如此貶謫,這皇上的用意,不能不讓人膽戰心驚啊。
不過大太監一向處事還是個穩當的,雖說心裡驚訝,面上卻是並不露聲色,當下聽命,取來聖旨,幫著仁德帝研磨。
一時這個消息傳出去後,滿朝文武都是譁然。雖然仁德帝的這聖旨下了後,也沒明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大家心知肚明。
要說起來,這個處罰還算是輕的呢,到底是顧念著孝賢皇后吧?
至於原來的敬伯爵府,如今該成為顧府了,這顧府的大老爺接到這個聖旨後,跪在那裡謝恩,待謝恩之後,便痛哭流涕,趴在那裡哭得不能自省。
“我顧漢庭愧對列祖列宗啊,竟把個國公爺留下的基因敗落到如此地步!”
老祖宗跪在那裡,兩眼呆滯,一句話都不曾說。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跪在那裡,二夫人病怏怏的,此時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暈了過去。大夫人呢,捂著心口在那裡痛哭不已。
大少奶奶今日個剛和大少爺和離,如今正招呼著娘家人往外搬她昔日的嫁妝呢。
此時恰好大少奶奶娘家彭府的人來取嫁妝,大箱子小妝瓏的往外搬。偏生此時,大少爺忽而想起一件事:“這一萬兩銀子,咱府里有嗎?”
老祖宗聽到這個,那呆滯如死魚一般的眼珠子總算動了動,忙吩咐身旁的朱蓮道:“你快找人盯著去,這不要臉的賤婦,看我府里落魄了,就這麼鬧著要和離,如今你們趕緊去盯著,莫要讓她拿了咱們家的東西走!”
朱蓮一聽,忙起身要去,誰知道朱蓮一旁的孟嬤嬤卻是淡淡地道:“我隨著你一起過去看看吧。”
老祖宗點頭:“你快去,你去盯著,這樣才放心。”
一時孟嬤嬤帶著朱蓮前去大少爺院子裡,孟嬤嬤走在前面,朱蓮跟隨在側面,這朱蓮此時低頭想著心事呢,無非是如今府里眼看著敗落了,還不知道自己這些當奴婢的以後會落個什麼下場呢。誰知道正想著時,無意間抬頭,卻見那孟嬤嬤竟然露出笑來,笑得竟然是十分的舒暢和痛快。
朱蓮見此一驚,忙問道:“孟嬤嬤,您這是怎麼了?”
孟嬤嬤看了眼朱蓮,收起笑,伸出手來摸了摸鬢角的一朵珠花:“沒什麼,只是高興而已。”
高興?
這下子朱蓮都要嚇傻了,想著這孟嬤嬤莫不是有什麼毛病,不過她當下也不好說什麼。大難來時各自飛,如今這昔日敬國公府眼看著要塌了,她還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這二人到了大房院子裡,一進去便見裡面正吵著呢,大少爺揪扯著大少奶奶不讓她走,梗得脖子又紅又粗地怒吼:“賤人,你哪裡來得這麼多嫁妝,還不是這些年暗地裡剋扣得公中的錢!”
大少奶奶此時哪裡怕他,冷哼一聲道:“你說我剋扣公里的錢,可有證據?你心裡又不是不明白,從咱府里還是敬國公府的時候,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更是破敗得不成樣子,你說我楷了府里的油水,那也得有油水讓我揩啊!這府里每天吃個菜都摸不到幾滴油,哪裡有油水讓我揩!你讓開!”
說著這話,大少奶奶指揮娘家人開始繼續搬東西。
大少爺見此情景,一時沒辦法,跑過去拉著孟嬤嬤道:“嬤嬤你看這個,這個賤人她哪裡有這麼多嫁妝!這如何是好?”
孟嬤嬤聽到這話,卻是雲淡風輕地道:“不管怎麼說,大少奶奶也嫁了你這麼些年,去年又小產,身子也虧得不輕。說她揩了公中的油水,總是要有證據的,如今既沒有證據,又是和離了的婦人,你拉著人家不放也不成體統啊!”
大少奶奶——或許現在應該稱呼彭家小姐,這彭家小姐見這孟嬤嬤過來,知道她是老祖宗身邊第一得意的心腹,原本以為總是要和她大幹一架的,誰知道孟嬤嬤竟然這麼說,倒是讓她吃了一驚。
她詫異地看了眼忽然間變得莫測高深的孟嬤嬤,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帶著一眾娘家人,揣著銀票子,搬著妝匣箱子等就往外走。
一時這大少奶奶離開了,大少爺一個人站在這院子裡,卻見院子裡七零八落的,便是院子角落的芭蕉樹都枯萎凋謝在那裡,院子裡到處都是枯黃的落葉,也沒人打掃,就這麼亂七八糟的。
他回首看了眼正屋,卻見裡面已經是人去屋空,望著這一切,腦中陡然浮現出昔日大少奶奶剛進門時,兩個人每天熱乎的樣子,心中便是說不出的憋悶和痛苦,他仰望蒼天,可是天上灰濛濛的,看不到一絲光亮。
站在這破敗的院子裡,他忍不住拍打著胸脯,大聲嘶吼:“天哪!”
孟嬤嬤只瞥了一眼大少爺,這個她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的大少爺,她是再多看一眼也沒有,抬腳就走了。
朱蓮見此情景,更加說出話來了。
果然是大難來時各自飛,如果是連孟嬤嬤都可以從容地面對這一家的衰敗,那她是不是也該考慮下了?
卻說孟嬤嬤剛出了大少爺的院子,就聽到外面有吵嚷聲,當下蹙眉,招過來一個匆忙走路的小廝問道:“外面這是怎麼了?”
那小廝頭頂一個破帽子都被秋風吹得瑟瑟的,當下見孟嬤嬤問,頗不情願地道:“還能怎麼著,無非是外面來了一個瘋婆子,非要進咱家門,被擋在了外面!”
瘋婆子?
孟嬤嬤還待要問,誰知道那小廝已經顛簸著跑了。她低頭沉吟了下,便走向了二門外。
這麼一路走來,她也有些累了,剛走進大門口,就聽到這裡在鬧騰呢。
“你這個賤婦,若不是你,我們何至於淪落到今日的地步!”
這個聲音撕裂蒼老,可不正是老祖宗麼。
孟嬤嬤聽到,也不顧自己累了,忙快步走過去,卻見大門之外,站著一個削瘦蒼白的女人,頭髮凌亂,嘴角還有血跡,仿佛前來討命的女鬼,又仿佛落魄街頭的瘋子。
可是定睛一看,那可不是昔日風光嬌美的顧家四姑娘麼。
顧凝此時望著老祖宗,已經收起了她那一日的怨恨和不甘,她只是含著冷笑,望著老祖宗道:“老祖宗,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留下我,從此後,我自然會給你們指一點明路。”
這話一出,老祖宗氣恨得不行了,要說上次在御書房裡指認這顧凝害柔妃,或許她還心有不忍,可是如今想到因為這賤蹄子,一家老小落到這個地步,她的兒子沒有了爵位,她再也不是那高貴的誥命夫人了!
什麼都沒有了,這家子是什麼都沒有了,如今她對這賤蹄子就是滿心說不出的恨。
當下老祖宗顫抖著手,指著那顧凝:“快,快將賤蹄子這趕出去!哪裡來的瘋婆子,竟然跑到咱們敬——”
原本張口就要說敬伯爵府,可是如今想到這爵位已經被削去了,只能道:“竟然跑到咱們這顧家府上來了!她也不照照鏡子,這裡也是她能來的地方!”
顧凝見此情景,原本的一線希望徹底成空,她唇邊泛起蒼冷的笑來:“你們既然如此不識好歹,若我顧凝有發達一日,你們就是跪在我面前求著我,我也不會看你們一眼的!”
說完,她一甩頭,抹了抹唇邊的血,轉身就這麼離開了。
大夫人怔怔地望著顧凝,這可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啊,結果呢,自己就幫著大女兒一切陷害了這個小女兒,將她逼到了絕路。
她心痛地撫著心口,顫聲道:“阿凝……”
誰知道她話剛出口,那邊大老爺就瞪著她怒吼道:“你還嫌這個孽種害得我們不夠嗎?”
這話一出,頓時大夫人不說話了。
顧凝冷漠一笑:“真是一群無知之輩!”
說完這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就在不遠處,秋風吹拂,一片金黃的落葉就這麼打著旋兒落在一雙繡有雲龍紋的朝靴前。
清冷俊美的少年站在那裡,一襲黑色長袍,袍擺隨風而動。
直亮的烏髮吹拂過他稜角分明的臉龐,那冷峻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望著越走越遠的那個顧凝。
良久後,他淡淡地吩咐道:“跟著顧凝,不可讓她和任何人接觸。”
微垂眸,他又補充道:“如有必要,可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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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這天氣是一天比一天涼了,秋風起來了,於是阿宴命侍女拿出來早已為兩個小世子準備好的秋裝,是一模一樣的繡有小老虎樣的紅色錦襖。
兩個小傢伙如今也長了一些頭髮,黑軟的覆蓋住虎頭虎腦的大腦門,烏黑下面是胖嘟嘟的臉蛋,幼滑團軟,此時裹上這紅棉襖,一模一樣的兩個白糰子,再忽閃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小嘴兒嫣紅水潤的,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