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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旁邊一個是首席御醫,這就是要給她過脈,旁邊又圍著一溜兒丫鬟,那每個都不是好相與的,就那麼盯著她,防她跟防賊一般!
她就這麼傻在那裡了,想著是哭呢還是不哭呢?是暈呢還是不暈呢?
一旁的丫鬟們見此情景,心裡都不免好笑。
這王朝雲大夫往日裡也聽說過這位老祖宗的德性,此時見了,難免鄙薄。
作為太醫院首席御醫,尋常人家可是請不動他的。
如今若不是容王妃吩咐下來,他怎麼可能給這樣一位聲名狼藉的老太太過脈?
當下他臉上也是淡淡的,眼裡也沒點笑意,只是上前,疏離地道:“老祖宗,煩請伸出手,王某給您過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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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邊,阿宴離開,大少奶奶先追過去,她一追上,就上前要扯住阿宴的手。
阿宴一旁的侍女素雪見了,冷著臉上前,一下子就將她隔開了。
大少奶奶看著這臉上掛著冰霜的素雪,頓時賠笑道:“我有幾句話要和王妃說。”
阿宴點頭,笑道:“如今我身邊的,都是往日可信的,原也沒有外人。我素日就和殿下說,這都是可心的,平日裡從來沒有避諱她們的,大少奶奶要說什麼,但請直說就是。”
大少奶奶一看周圍那環繞的十幾個丫鬟,一時有些說不出口,不過想想如今的境況,還是硬著頭皮道:
“阿宴哪,如今咱府里自從上次凝昭容的事兒後,就這麼被貶了兩級,如今燕京城裡,都在看著咱們的笑話。又因為被皇上罰了銀子,府里各處也吃緊,這可真是出得多進得少。偏生你大哥二哥也沒個營生,便是如今再好好讀書,卻連個出仕的機會都沒有,這可真是活生生被耽誤在家裡了!你看這可怎麼辦呢?”
阿宴略一沉吟:“我記得府里還有良田眾多,若是府中節儉度日,這日子未嘗不能過。”
大少奶奶聽著一個嘆息,這話說得倒是,可是這府里平日奢靡慣了的,自從家裡的大姑娘當上了皇后,那更是事事都要爭先,此時若說一下子節儉下來,誰能受得住!
她當下苦著臉,上前哀求道:“可是阿宴你要知道,如今府里實在艱難,你看看,這可怎麼辦呢,你若是能幫襯一把,那也不枉費昔年我對你們的好。”
阿宴聽了,略挑眉。
大少奶奶見此,忙道:“我也知道昔日老祖宗對你諸般不好,可是往日我總是護著你們的。有好幾次,若不是我從中開解,怕是老祖宗早把你打了。”
阿宴聞聽,笑了下,卻是淡淡道:“不知道大少奶奶要我怎麼幫襯?”
大少奶奶聽了這話,以為有戲,忙上前,看了看左右的那群丫鬟們,儘量放低了聲音道:“你可能借周轉些銀子給府里應急?”
阿宴當下不動聲色,卻是問道:“不知道大少奶奶要多少銀子?”
大少奶奶聽了,頓時喜了:“原也不多,三萬即可。”
阿宴點了下頭,淡淡地道:“要說起來,三萬確實也不多。”
大少奶奶眸中一亮,就這麼笑望著阿宴:“說得也是,我想著對容王來說,三萬兩銀子原也不算什麼。”
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這府里的日常擺設,哪一個不是金貴金貴的好玩意兒,隨便拿一個出去怕是都要上千兩銀子。
這容王啊,是皇上最寵愛的弟弟,可真真是什麼好東西都不忘記他!
她也是未曾想到,昔日的阿宴能有這番造化,不但嫁了這麼一個尊貴的人兒,如今更是輕易懷了身子。
一時她瞄了下阿宴的肚子,想著肚子裡不知道是男是女。
一個人的氣運都是有限的,怕未必是男娃吧,若是個女娃……
她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就聽到阿宴輕描淡寫地道:“雖說三萬兩對於容王來說不算什麼,不過呢,你也知道的,如今容王不在府里,我一個婦道人家在家裡管家,總不能他走了,我便把銀子給別人拿去了,這叫什麼事兒啊?這傳出去,知道的呢,說我是不忘根本,孝敬了老祖宗。不知道的呢,卻是道我趁著夫君不在,把夫家的銀子往外搬,這可是要被外人笑話的。”
她笑了下,又繼續道:“可我也不是說不借,左右這事兒等容王回來,我去和容王說說,到時候經了他的同意,再借不遲。”
大少奶奶一聽這個,可真是正高興著,兜頭一盆涼水潑下來,頓時臉就白了:“這,這要等這麼久啊……”
蒙人去吧,說得好聽!到時候等容王回來了,就那個冷臉沒心肝的玩意兒,他能借才有鬼呢!
這邊正說著的時候,那邊五姑娘急匆匆地跑來了,一看這情景,知道大少奶奶和阿宴正說著呢。
當下她期期艾艾地望著阿宴,滿臉期盼地道:“三姐姐,有個事兒,我想和你說。”
阿宴點頭,笑得溫柔又大方:“嗯,說吧。”
五姑娘看看左右眾人,臉紅了:“三姐姐,那個,我……”
婚姻大事,至今不曾有著落,如今眼看著都奔著十七歲去了,再不定下來,可真真成老姑娘了!
雖說阿宴也是十九歲上嫁了容王,可是這世上有幾個容王啊,又有幾個有阿宴那般的運道!
五姑娘想起這個,心裡難免有些妒意,紅著眼睛望著阿宴。
阿宴見此,心裡明了,當下笑道:“五姑娘,那邊老祖宗身子不好,待御醫過了脈,我看你和大少奶奶還是帶著老祖宗趕緊回家去吧。我這邊剛才被老祖宗一鬧,實在是有些難受,你也知道,懷了身子的人,最怕這鬧騰了。我先歇一會兒去。”
說完,便搖搖擺擺地走了。
五姑娘又著急又恨又氣怒的,對著阿宴的背影咬牙切齒了一番:“顯擺個什麼勁兒,不就是嫁了一個好男人嘛!”
大少奶奶白著臉兒,掃了她一眼:“你也不用急,左右你的親事這個月定下來!”
五姑娘一聽這個就急了:“大少奶奶,這可不能亂來啊!”
大少奶奶聞聽一個冷笑:“亂來?哪裡會亂來,對方家裡,要方的有方的,要圓的有圓的,總之嫁過去不會讓你吃苦就是了。”
☆、102|99.8.14
自從那一日這麼鬧將了一場,卻被人家帶著御醫趕出家門,敬伯爵府的感到很沒顏面。可是後來他們聽到外面的流言,卻是驚了一跳。
外面的傳言竟然是,敬伯爵府的老祖宗趁著容王不在家,帶著兒媳婦等人,跑去找壞了身孕的容王妃大鬧一場,鬧得容王妃身子不適,動了胎氣,如今正養在家裡呢。
偏偏這幾日容王妃確實是推病在家養身體,一直不曾外出,所以這猜測越發地得到了證實。
大家不免對那容王妃有幾分同情,那敬伯爵府的老祖宗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就是一個倚老賣老的。雖說容王妃確實是敬伯爵府出來的姑娘,可是如今貴為王妃之尊了,竟然還要受這種窩囊氣,也真是可憐。
這個傳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最後都傳到了當今仁德帝耳朵里。
仁德帝聽了,臉頓時沉了下來,著人把孝賢皇后叫過來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仁德帝坐在御案上,盯著下面跪著的孝賢皇后。
孝賢皇后也聽說了這個事兒,她也是無可奈何啊,現在老祖宗連她的氣都生呢。現在她是鬧了一個里外不是人。
孝賢皇后一個嘆息,咬住唇,淚水開始往下落:“皇上,這事兒臣妾委實不知情啊!”
仁德帝聽了,卻是嘲諷地一笑:“朕不管你是否知情。可是你必須明白,現在朕的弟弟在邊關為國效力,他懷孕數月的王妃,如果被國丈一家上門去哭鬧,這傳出去,朕丟不起這個人。”
孝賢皇后聽了,忙點頭:“是,皇上,臣妾一定約束家人,這種事以後是萬萬不敢有了的。”
仁德帝這才勉強臉色好看一些:“還有,昨日個南邊進貢了一些物事,朕也不曾細看,你挑一些好的,給容王府送過去吧。”
要說起來,往日但凡外邊進貢了什麼,他都是命人挑好的直接給容王的,有時候乾脆命人把禮單送到容王那裡,讓他自己隨意挑吧。
可是如今呢,容王不在燕京城,他便是個做皇帝的,也不好直接給弟媳婦府上送什麼,這才幹脆叮囑了皇后。
孝賢皇后聽著這個,自然是不敢不應的,當下忙道:“皇上吩咐的是,這個臣妾早已想到了。臣妾看著有上等的雀舌茶,深山老林的千年人參,還有最上等的燕窩雪蓮等,那都是極好的,還有各色香料布匹,這些都各挑了一些,稍後便送過去。”
皇上點頭:“嗯,你看著辦吧,你這是當人皇嫂的,如今永湛又不在燕京,凡事兒總是要上心。”
孝賢皇后溫聲道:“是。”
稍後,走出了這御書房後,孝賢皇后一言不發,逕自上了鳳輦。一時鳳輦到了無人處,孝賢皇后苦笑一聲,卻是問身邊的貼身侍女青蓮:“本宮乃一國皇后,掌管六宮,為何如今卻要為了一個容王妃如此費盡心思?為什麼容王寵著她,如今連皇上都是動輒不能委屈了她?”
青蓮聽說這話,低著頭,一個字都不敢吭。
可是孝賢皇后憋屈了這麼久,她卻是又是一聲嘆息,無可奈何地道:“若說起來,她也不過是當年敬國公府的一個庶房的小丫頭罷了。當年她跟著阿凝去寧王府,我冷眼旁觀著,她形單影隻,也是飽受冷落,躲在一旁,也不怎麼說話,真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
這就如同,敬國公府隨便養著的一隻貓兒狗兒一般。
而那時候,她是如何的金尊玉貴,縱然寧王不在燕京城,可是她堂堂王妃,也算是在王府里呼風喚雨的。
真是不曾想啊,才幾年的功夫,她雖說坐上了皇后的寶座,可是卻要因為這小丫頭而遭受皇上譴責,還要費盡心思為她精挑細選送去外間的貢品。
青蓮聽到這話,雖則是皇后身邊一等一受寵的貼心宮女,可是卻也不敢說話了。
有些話,做主子的能說,可是做下人的卻不能說。
萬一說了,那就可能掉腦袋。
更何況,誰不知道這容王妃是容王手心的寶,誰要得罪容王妃,那就是和容王過不去。
和容王過不去的人,你看滿朝上下,哪個能有好結果?
孝賢皇后自然是明白青蓮的心思,她唇邊泛起一抹嘲諷的笑:“要說起來,咱們這皇上的心思,也實在是讓人摸不透。一個弟弟而已,那麼千疼百寵的,又不是自己的兒子,那麼疼又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