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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得,數年之前,他騎在白馬之上,自己乘轎與他擦身而過,曾經撩起帘子掃過一眼,那少年意氣風發的英姿,那眉目間清冷的傲氣,什麼時候,竟然化為了低首為一女子的繞指柔……
身邊侍女低聲提醒著袁靜蘭,可是袁靜蘭失神在那裡,不曾聽到。
就在此時,忽聽的有內侍傳道:“袁家小姐,皇后有請。”
袁靜蘭一聽,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是喜是憂,當下趕緊隨著內侍前去,少頃便來到近前,抬眼偷偷瞄過去,卻見皇上低首在皇后耳邊,親密地不知道說著什麼,倒是把皇后逗得唇邊帶著一抹笑。
袁靜蘭見此,不由臉紅,低首跪在那裡不言語。
秦崢見袁靜蘭過來,便淡笑道:“起來吧。”一時又讓身邊內侍給賜了座。
袁靜蘭戰戰兢兢地坐在那裡,低著頭,耳朵卻是捕捉著上面那位天下的一舉一動,可是那天子卻置若罔聞,根本不曾看向自己的樣子。她咬了下唇,心間一時不知道是何滋味。
秦崢此時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女子,一時之間淡笑一聲,倒是把母儀天下的鳳姿做足了,當下親切地笑問著這袁靜蘭,諸如家中母親可好,今年幾歲了,幾個兄弟姐妹。
這袁靜蘭少不得低頭一一作答,只是說到了如今芳齡時,不由得頓了下,終究是為了自己大齡未嫁而羞愧。
秦崢見此,倒也不過多為難,當下賞了一些瓜果,命她下去了。
而整個過程,秦崢冷眼旁觀,卻見路放根本不曾對那袁靜蘭再看一眼。
待到兩個人回到太和宮,秦崢已是累極,躺在榻上,兩腿發酸,於是路放上前,為她捶腿,又安撫地摸摸肚子。
秦崢卻面無表情,眯著眸子,也不知道想什麼。
路放見此,一邊為她捏腿,一邊低聲道:“怎麼,還想著春會的事?”
秦崢依舊半睜開眸,並不言語。
路放見她這般倒是笑了,過去陪她一起躺著,撫著她肚子道:“就知道你是個小心眼的,我不過是看了一眼而已。後來就沒再看過。”
秦崢聞言,睜開眸來,淡笑道:“那你為何要看她?”
路放低首,凝視著她道:“你覺得我為什麼看她?”
秦崢聽了這話,笑道:“你一定是覺得她騎馬的樣子好看。”
路放聽此,側首審度著她神色,無奈地道:“我若說我根本不曾細看,你可信?”
秦崢搖頭:“我不信。”
路放知道她性子倔強,便低聲解釋道:“其實自從陶婉一事後,我再看其他女子一眼,便覺得厭煩難受。”
秦崢低哼道:“是啊,你看別人難受,可是看她卻沒見難受啊。”
路放越發無奈,伸手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的肚皮,那裡頭兩個小傢伙時不時彈跳踢腿,把個肚皮弄得拱起來。他滿足地嘆了口氣,道:“今日看她一眼,原是我不對,但我實在只是隨意看了一眼而已。你我現在不是很好嗎,你心裡分明明白,除了你,其他女人在我眼裡從來不曾存在過,為何心裡還不痛快?你便是生我的氣,倒也沒什麼,只是你如今身子不便,若是氣壞了自己,豈非糟糕?”
正摸著時,忽聽到秦崢道:“其實,我是真覺得這個袁靜蘭還不錯。”
嗯?
路放側首打量著她。
卻聽秦崢道:“不如,明日咱們就把她召進宮來吧。”
說著時,秦崢就要起身,去召喚侍女傳話。
路放見此,忙拉住她道:“不許!”
開什麼玩笑,若是真箇招進來,便是皇后宣召,可是他這個當朝天子也怕是要認下來了!
路放這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真是不小心招惹了一個醋罈。思及游喆所說女子孕育時總是會性情古怪,他也只能耐下性子,給她更加詳細地解釋道:“其實我看她,真得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女人,竟然莫名其妙對我念念不忘那麼些年。”
秦崢挑眉,托著偌大的肚子,斜眼望著他道:“你覺得很好奇?”
路放上前,攬住她寬大的腰肢,低聲柔道:“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這麼固執可怕,以後可是要躲著走!”
秦崢聽了,這才低低地笑了下,挑眉道:“那你以後可要記得,沒事兒別拿眼睛亂看。”
路放抿了下唇,伸手撫了下她頭髮,笑道:“好。”
秦崢聽此,滿意地點頭,口中卻是道:“可是本宮卻不喜歡有個女人這樣將你覬覦,趕明兒便要請寧王妃為她說一門好親,趕緊嫁出去,也省得沒事兒在閨房裡想東想西。”
路放點頭:“你去召來寧王妃說下就是,只是萬萬不可為此費心,左右此人和我們無關。”說著這話時,恰好碧蓮端上來早已備好的稀粥。
路放便親自端了,餵了她吃。
秦崢一口一口吃完了,便覺得有些疲乏,乾脆躺在那裡半眯著眸子歇息。
路放見她平躺著,只好提醒道:“不是說這時候最好側躺著嗎?”
秦崢懶洋洋地睜開眼兒看他,道:“我就是不想動。”
路放無奈,便彎腰,小心地將她翻了一下,然後又拿來引枕放在她背後靠著。
少頃,秦崢睡去了。路放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知道自己該去處理下政務了,可是又有些捨不得離開。
便乾脆命人將那些摺子全都取來,將案幾放在她榻旁,一邊批那些奏摺,一邊陪在她身邊。
秦崢一覺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都暗了,朦朧中看過去,卻見路放正坐在一旁的案上,只亮著一點小蠟燭,正在那裡看著各地奏報。
昏暗的寢殿中,只有那麼一點亮。他那麼背對著自己,只能看到一個背光的背,寬闊而堅實。
她忍不住開口道:“你這是要省蠟燭嗎?”
路放正專心批改著摺子,此時聽到她醒了,便放下硃筆,笑道:“餓了嗎?要不要吃些東西?”
秦崢搖了搖頭:“不要。”
路放走過去,坐在榻邊,扶她坐起:“是不是我吵醒了你?”
秦崢迷濛地看著他:“沒有。你怎麼在這裡,又怎麼連燈都不點一個。”
路放低嘆一聲,替她擦了擦額角的汗,道:“你連睡覺都不會睡,我如果不在這裡守著,怎麼放心。”
秦崢聞言,呆了下,然後卻是笑了:“你如今倒是有當爹的那點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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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路放自去勤政殿召見朝臣議事,而秦崢卻是將寧王妃找了來,都是自家妯娌,倒也沒什麼好遮掩的,當下便說起那個袁家千金的事兒,寧王妃聽到這個,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也是恰好,自從寧王妃協理了這春會一事後,朝中命婦多喜歡和她結交,於是她也恰好趁此機會為那袁家小姐說一門親事。
寧王妃辦事倒是一個利索的,也是那袁大人自從那日春會後,見了帝後情深,知道這踏著多少人屍骨踏上帝位的少年天子,怕是被那皇后牢牢地拿捏在手裡,自己女兒便是進了宮怕是這日子都過不舒心,於是讓自家夫人好生一番勸解,終於這袁家小姐也是死了心。恰好寧王妃從中說合,於是匆忙嫁給了一個敦陽中三品大員家的兒郎。就此了結了這一樁公案。
☆、155|胎記的秘密
這一日,路放正在勤政殿處理政務,忽然從永和宮傳來消息,皇后娘娘要生了。
路放忙起身,當下也不坐龍輦,直接騎馬,急匆匆趕往永和宮。
到了那裡的時候,卻聽裡面秦崢正痛苦壓抑地低叫,他待要進去,卻竟然被嬤嬤攔下,他淡目居高臨下一掃,那嬤嬤忙跪在那裡,道:“這是婦人生產之地,皇上不可進去。”
路放淡道:“讓開。”
於是一旁便有侍衛上前,硬生生地把那嬤嬤拉走了。
其他人都是一驚,這婦人生產之地,本就不該男人進來,就算你是一國之君,也不該如此啊!難道不怕晦氣!
不過此時的路放進了暖閣之中,過去時,卻見秦崢臉色蒼白,咬著唇低叫,他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指頭伸入她的口中,道:“我早問過了,說是最好不要叫出聲,免得泄了氣,你咬著我的手指頭吧。”
秦崢毫不客氣地咬住,疲憊的雙眸盯著上方的他,眸子裡很是無奈。
路放另一隻手拿來汗巾,為她擦了擦汗:“生完了就好了。”
秦崢陡然放開他的手指頭,含糊地道:“我以後再也不要了!”
秦崢如今方知,生孩子這種事,不光是疼的問題,若只是疼,什麼樣的疼她沒受過。
只是,這姿勢,這架勢,未免太過羞恥!
秦崢終於明白,女人生孩子的時候,就已經不是人了……
她想到以前她和路放的夜夜春宵,便痛不打一處來,當下也不客氣,狠狠咬住。
路放被她痛咬,面上倒是絲毫不變,只是寬慰鼓勵道:“你用些力……”
秦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用力,便越發痛咬路放的手指頭,這情景看得榻尾處眾位嬤嬤宮娥並穩婆都是一驚,忙道:“皇后娘娘啊,你吸氣,然後用長力,別咬皇上了!”
再咬,皇上的手指頭怕是要斷了!
秦崢想想也是,便趕緊繼續按照穩婆所說用力。
片刻之後,房中傳來響亮而有力的哭聲,穩婆忙接了,整理一番包裹起來,這才笑著過來回稟道:“恭喜皇上,是個皇子呢!”
而另一個穩婆卻忙道:“這肚子裡還有一個,快些用力!”
路放此時並未來得及去看他那剛出世的皇子,而是一隻手緊緊握著秦崢的手,一隻手將手指放在秦崢唇邊。
秦崢在迷茫疲憊中恍惚地望著上方那溫柔的眼眸,忽而想著,她當初出生之時,又是怎麼樣呢……
穩婆見她疲軟,忙又讓她用力,她恍惚間一個用力,便又聽到穩婆的叫聲:“頭出來了,快!”
這一次,也是一個皇子,和第一個是長得並無二般,只是這個卻並不叫。
那穩婆嚇了一跳,忙倒提著去拍,那皇子才哭出來,不過哭得聲音很低。
秦崢好不容易聽著兩個都生出來了,這才鬆了口氣,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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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崢睡去後,路放守在那裡,望著自己剛出生的兩個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