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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財神爺也沒有這位爺如此的金光閃閃吧?
待到這位金光閃閃的何笑離開了,秦崢和路放重新回到後院,捧著那十個銀錠子。
路放望著秦崢:“你真打算為他做那些菜品?”
出生在路家那樣的門第,那些菜路放是大約知道的,或許也在別人家宴上吃過吧,不過說到底路家乃是世代為將的武官世家,從來不會特意去講究這些文人墨客的酸物。譬如醒酒湯,便只是醒酒湯罷了,不會特意去弄什麼素的葷的瓊脂的水晶膾的。對於何笑跑到這裡來要這要那的行為,他是冷眼旁觀。不說其他,就是他看著秦崢的眼神,便有幾分不對了。
秦崢也覺得何笑有點不正常,不過她是毫不在意的,有銀子拿,有名聲賺,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她有種奇怪的直覺,何笑是打開他們新的生活的大門。眼下外面的情景,秦崢明白,一個昔日嗜血殺敵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一直為她洗菜做飯,再這麼下去,她都覺得有點對不住大炎死去的老百姓了。
當下秦崢將一百兩銀子取了九十兩放好,另外十兩自己拿著,出去為三日後的菜品採買食材。
托雷自從發現何笑來了後,就躲在一旁不敢露面,如同做賊一般。秦崢見此,不由打趣道:“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玄衣衛罷了,人家未見得認識你。”
可是托雷依然還是戰戰兢兢,仿佛見了鬼一般:“可不能看到這人,這人眼尖得很呢。”
這時候秦崢要去採買食材,托雷巴巴地也要跟著去,秦崢無法,眼見晌午快過去,該做的飯菜也都上桌了,便只好帶他去了。
一路上托雷問東問西,又問起這菜是什麼那菜是什麼。秦崢只好一一解釋,原來這醒酒冰有葷素之分,葷的話就是常見小吃水晶燴,乃是用赤稍鯉魚鱗,淨洗後浸在水中一宿。次日用新水在鍋內慢火熬,等熬到汁液濃稠時,去掉其中的鱗片,放冷了凝結成凍。細細切開來,放入各種調料,用醋調和後便是。時下醒酒,多用這個,這也是市井間流行的小吃食。
而素醒酒冰呢,則高雅了許多,是用米泔浸瓊芝菜,暴曬數日後,時而攪拌,等到泛白之時則洗乾淨,搗爛了,用小火熟煮後,取出來放在雅致的器具中,放十數個梅花瓣,凍成塊,然後再放點姜和橙入味。
還不等秦崢繼續往下解釋,托雷便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不由喃喃道:“在我們西野,若是喝醉了,便睡上一腳,第二日便好,哪裡需要什麼醒酒湯呢,更不曾想出這麼多回目來。”
第二日恰逢臘月初一,秦崢閉門停業,也好讓手下的幾個夥計歇息下。
誰知一大早,便聽到敲門聲,打開時,便見那坨兒金光閃閃施施然立在門邊,在這大冷天裡搖晃著金骨扇。
這裡沒有外人在,秦崢打了一個哈欠,冷臉道:“客官,今日停業,明日再來吧。若要吃你的特點菜品,那就兩日後再來。”說著就要關門。
何笑趕緊上前,摺扇輕動,以一把摺扇抵住了門阻擋其關上,口中笑道:“不要客官客官地叫了,真是生分,不如就叫我何大哥吧。”
秦崢皺眉,望著何笑眼角的魚尾紋:“大哥就算了吧,既然尊姓何,那就稱呼一聲何爺吧。”
何笑聽了,很是不悅地道:“不行不行,何爺還是太生分,叫我何公子吧。”
秦崢只覺額頭幾條黑線浮現,好吧,還是叫何公子吧,儘管她並不明白叫何爺和何公子哪個能顯得更不生分呢。
金光閃閃的何公子進了門來,在小院裡四處打量,最後點點頭說:“收拾得倒是極為整齊啊!”
秦崢聽到這誇獎,面無表情地問:“何公子,請問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聽到秦崢這無情無緒的聲音,何笑審視著她,半響笑道:“秦家小當家,怎麼你說話連個笑都不帶的?昨日個我看你還算熱情的啊!”
秦崢無語,涼聲道:“昨日那是做生意,今日我們閉門停業。況且——”她語氣清淡:“招待客人也沒有招待到後院的道理。”
何笑笑凝她:“秦家小當家倒是有趣,竟然能夠分得如此分明,遠來是客,難道我何某來了,秦家小當家就不能招待一二嗎?”
秦崢點頭,意興闌珊地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何公子,那請坐吧,小的給您沏茶去。”
何笑得意地搖擺摺扇:“這還像話。”
路放老早就起床了,他向來起得早,每天早上他都會先出去挑水,來來回回數趟,把灶房裡的一個大水缸都灌滿了,然後就開始給馬餵糙餵水。就在何笑和秦崢說話的當口,大門再次被推開了,路放挑著一個扁擔回來了。
他見何笑在,只淡掃了一眼,便逕自去灶房,接著便聽到嘩啦啦的聲音,兩桶水分別倒入了大水缸中。
何笑搖頭皺眉:“秦家小當家,你這個夥計,也太不懂禮節了吧。”
秦崢挑眉:“是嗎?不過我手下的夥計都這個樣兒,實在是見笑了。”托雷也未見得比路放好到哪裡去。
何笑聞言,嘿嘿笑了下,斜瞅著灶房方向道:“不過這夥計倒是很能幹。”
秦崢淡道:“那是自然。”
何笑望向秦崢:“秦家小當家好福氣啊,得了這麼一個能幹夥計。”
秦崢不言語了,對於這種客套話,她懶得應付。
何笑細細打量秦崢:“對了,秦家小當家,聽說你之前十幾年都在大炎的都城?”
秦崢微蹙眉,道:“何公子,可以叫我秦掌柜,也可以直呼我名字。”
何笑從善如流,道:“秦掌柜,那麼,你之前十幾年一直在大炎?”
秦崢點頭:“是,和父親相依為命。”
何笑長長“哦”了一聲,又問:“那令堂呢?”
秦崢垂眸:“家母在我剛剛滿月之時便離開了。”
何笑聞言,笑意緩緩收斂了:“離開?”
秦崢道:“因故離開了,至今不見蹤跡。”
何笑搖頭,嘆了一口氣:“真是令人同情啊。”
秦崢點頭:“我和家父一直在設法找到家母,可惜這麼多年來,一直杳無音訊。”
何笑理解地點頭:“秦掌柜尋找親母之孝心,實在令人唏噓,若是有需要何某幫助的,但請開口。”
秦崢聽此,抱拳道:“多謝何公子。”
如果這個何笑能幫著自己找娘,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鳳凰城的城主什麼樣的勢力啊,但凡在鳳凰城的地盤上,找一個人不是片刻之間的事兒吧。不過呢,商人無利不起早,何笑說白了就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商賈,他若真幫自己找人,必然有其目的吧。
當下兩個人又閒談了一番,不過是何笑隨口問問,秦崢淡聲回答幾句。又過了片刻,托雷起來了,聽到秦崢這邊有說話聲,便過來,結果開門看到何笑,倒是著實一愣。
何笑盯著托雷,望了片刻,道:“怎麼這位夥計,竟有些眼熟。”
秦崢當下命托雷去倒茶,隨口道:“不過是個大字不識的粗野夥計罷了,何公子哪裡會見過。”
托雷見此,便故意用了濃濃鄉音大聲道:“東家,俺知道了,這就去燒火煮茶!”
這西野鄉音確實有些陌生。
何笑這才不提托雷了。
又聊了半響,何笑問東問西,最後喝了一口托雷遞上來的清茶後,終於拍拍屁股,如同一朵金光一般走人了。
何笑走後,托雷大大鬆了一口氣:“我見到他就難受,渾身難受,不自在!”
路放沉默片刻,終於對秦崢道:“崢弟,小心應對。”
秦崢點頭:“且行且看吧。”
很快到了第三日,秦崢將何笑所要的菜色食材都準備好了。還沒到晌午時分,店裡大部分都滿客了,只除了為何笑預留的那個桌子。
大家也都猜到了,這位金光閃閃的爺就是鳳凰城裡的那位,聽說是駕著金馬車,帶著金侍衛來的,就住在十里舖最豪華的蓬萊客棧的天字號第一間房裡。消息很快傳開,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大家都紛紛猜測,肯定是秦崢的路家菜美名遠播,驚動了城主大人,這才使得城主大人親自前來。大家紛紛猜測,或許是城主大人要請了秦崢去當專屬大廚吧,又有的說哎呦那就可惜了,秦崢去當了大廚,咱們豈不是吃不到這麼好吃的菜了。
當然更多的人是存著看熱鬧的心,知道今天晌午秦崢要向城主大人亮相那幾道菜,不知道秦崢是否能做得出來,城主大人又是否滿意,因為好奇這個,一群十里舖閒來無事的人包括少部分特意為此事滯留兩日的客商,都是一早上就去一人飯莊占位置了,很多人沒占到位置,很是遺憾,於是借著和秦崢有幾分眼熟,號稱要幫著洗菜,跑到了後院在窗戶里偷看。這來的人中,自然有大家熟悉的,比如翠兒小姑娘。翠兒自從夏明月事件後,雖也來過一人飯莊,無奈都被拒之門外,如今聽說了這事,巴巴地也要跟著來看看。
晌午時分,陽光正正照進飯莊,只見依然一身金衣的何笑搖搖擺擺的來了。他今日換了一個白色的頭巾,上面依然是繡著金絲,黑袍上的圖案不再是山河圖,而是花鳥圖,只可惜繡上的花鳥叼著的不是香蘭等雅致之物,而是小金珠。
金光閃閃的何笑進了小小的飯莊,飯莊裡人頓時覺得眼花。
秦崢恭候多時,當下便命托雷上菜,一道道菜擺了上來。
第一道菜是素醒酒冰,只見透亮的凝脂色澤新鮮,盈盈欲滴,盤子動時,凝脂微顫,飽滿清美,偏偏這凝脂之中有數個梅花,嫣紅絕美,嬌媚綻放於瓊脂之中,如泣如訴。這道菜剛一上桌,眾人便聞到淡淡鮮香撲鼻而來,有梅花的淡香,也有瓊脂的淡雅。終於幾乎忍不住咽了口水,不知道如此絕美之吃食,吃在嘴裡又是什麼味道,是清亮解渴,還是沁人心脾?
眾人正盯著那所謂的素醒酒冰流口水,忽又見路放上了第二道菜,所謂的撥霞供,卻原來是切好的兔肉,在熱鍋中涮過後,再配上一小盆調料。這道菜的重點在於兔肉的鮮香,以及調料的搭配。從色澤上,眾人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聞到那兔肉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讓人感覺自己的真箇腸胃都仿佛要動了起來,渴求著那點兔肉。兔肉也是吃過的,怎麼平時沒聞到有這麼香的味道?或許他們回去應該再試試?
就在此時,又分別上了第三道菜蟹釀橙,最後則是主食蘇瓊葉和蒼耳飯。每一道飯菜都有著與眾不同的新鮮味道,都讓人幾乎忍不住想撲上去嘗上那麼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