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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崢稍事休息,便躺在了床上睡覺。
正睡著時,卻聽到遠處仿佛要馬蹄之聲響起,她自從經過天牢之災後,人越發的機警,當下是一個打挺坐了起來。待要起身,卻見單言也醒了來,穿著勁裝,手上握著劍。他來到秦崢房中,便謹慎地從窗欞往外看。
一時聽見那馬蹄聲越來越近了,聽聲音竟然不是一個,十個或者一百個,竟然是有千軍萬馬。秦崢也忙起床,從窗欞里往外看,此時是夜晚,只能看到街道上黑壓壓一片行過,卻看不真切。
單言皺眉,道:“看起來倒像是大炎的軍隊。”
秦崢一聽,頓時眸中微亮,飽含期望地望向那急行中的隊伍,睜大眼睛在其中尋找蛛絲馬跡。
單言望著她,問道:“你是希望遇到路放吧?”
秦崢不言語,只抿著唇,扒著窗欞盯著外面看。
單言低頭,嘆了口氣:“秦崢,這也許是孟南庭的人馬,也許是其他將軍的人馬。”他停頓了下,又道:“即使這就是路放的人馬,那又如何?路放不一定就在這裡面,他如今忙著征戰,也不一定有時間照顧你。”
秦崢眸子漸漸黯淡,道:“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單言轉首望向秦崢的側影,月光灑在她臉上,映襯得她臉色越發蒼白,而她凌亂枯萎的頭髮蓬亂地貼在她臉上,越發使得她狼狽不堪。
她和數月前,簡直判若兩人。
他眸子裡閃過一絲憐惜,語氣卻依然是淡冷的:“你知道嗎,那日我騎馬迎面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就像一隻被人捉住的雀兒,渾身都在發抖。”
秦崢問:“是嗎?我現在有發抖嗎?”
單言道:“你的心在發抖。”
秦崢艱難地抬起頭,望著單言,唇動了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單言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秦崢,我會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的,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秦崢眸子裡卻是越發冷了:“是嗎?可是你是何笑的屬下,你要聽命於他,不是嗎?”
☆、第63章
單言凝視著秦崢,認真地道:“我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便註定了要一生一世聽命於城主。可是我知道,城主也是真心要保護你的,他從來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秦崢不說話。
單言只好又道:“你不相信沒關係,可是你應該跟我回到城主身邊。”
街道上的人馬,待到天要亮時,方才跑過這個街道。天明後,兩個人離開這個客棧時,發現地上的青石板早已被踏碎了。
秦崢問單言:“鳳凰城也在危險之中,我們回去,豈不是正好被人抓住?”
單言道:“我們先躲避一些時候,看看形勢。”
秦崢想想,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便道:“還是回十里舖躲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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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隊經過的人馬,恰恰便是路放所率領的路家軍。
原來那一日,當路放正在為戰局所困苦思對策之時,忽然屬下來稟報,說有外人前來求見。而來見路放的,不是別人,卻是托雷。
當日路放一眼掃去,卻見托雷身著西野特有的長袍左衽,圓領窄袖,身上披著毛裘,配著金刀,當下便明白了。
他笑了下,道:“敢問是哪位王子?二王子還是四王子?”
西野王膝下有六個兒子三個女兒,此次前來征戰的便是二王子和四王子了,而以托雷此時的裝扮看,其身份應該是王子之一。
托雷聞言大笑:“在下乃西野王第四王子,原名哈丹*托雷*那日松,路老弟不必那麼客氣,請繼續叫我托雷。”
路放從善如流,道:“托雷大哥。”
托雷望定路放:“路老弟,心裡可怪我往日隱瞞身份?”
路放朗聲道:“托雷大哥既隱瞞身份,想來定有難言之隱。”
托雷見他言語真誠,心中大為受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兄弟,時至今日,難得你還能把我看做兄弟,不枉我們昔日相交一場。”
路放笑了:“托雷大哥,還記得分別之日,你我三人曾大醉一場,言定再見之時依然是兄弟。”
托雷聞言,大笑,可是笑畢,卻是想起秦崢,問起道:“我聽說他如今在被高璋抓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提起秦崢,路放不免眉間有擔憂之色,便將秦崢如今處境一一道來。他只知道秦崢依舊在高璋身邊,可是後面的,自從戰火起了,這音訊也便斷了,因為還不知道秦崢被關押在地牢之中,受了萬千折磨。
托雷當下點頭,負手道:“原本那日,我等遭遇暗殺,我還以為那些人是衝著我托雷來,便故意將那些人引開,想著單言定會保護好她。結果後來沒想到後來秦崢倒是受了這麼多苦楚。”一時又聽到秦崢如今就在高璋身邊,不由皺眉:“高璋這個人,為人殘暴,若是真發生了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一時之間二人又提起如今形勢,托雷這才步入正題,講起此行目的。
原來這次西野率十萬大軍進犯大炎,原本是西野王的主意。西野王和南蠻王素來有信函來往,此次兩個人商定一起拿下大炎,將其瓜分。可是這其中有涉及到其他種種利益糾葛,且南蠻王下屬諸位王子未必對西野有邦交之意。偏偏這位南蠻王如今已經老邁,身體日漸衰敗,因此西野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
就托雷自己而言,他是並不希望發起這場征戰,使得生靈塗炭。西野多年來遊牧於西邊廣袤的糙原之地,也素來習慣了這種生活,要他們進入大炎,未必就能過上他們想要的日子。因此他是希望大炎和西野日後能夠恢復邦交,兩國能夠互通來往。
而就此時這一戰,最最關鍵的是,他前幾日還和高璋協商行動一事,結果沒處幾天高璋突然變卦,也萬萬沒有料到高璋殺一個回馬槍,竟然把矛頭指向了鳳凰城。鳳凰城商隊遍布天下,便是西野,也多多依仗他們送去的布匹脂粉鐵器等物。
托雷的想法,卻是正中路放下懷,一時之間兩個人又談起當今天下形勢,想法都極為一致,當下不免有惺惺相惜之感。托雷也不由得感嘆:“當日在十里舖,每日裡被秦崢鞭打著要日夜忙碌,不是洗碗就是洗菜,竟然不得時間和路老弟聊起這些。”
路放想起昔日,卻是越發憂心秦崢,只是怎奈此時卻無計可施,更不知道她身在何方。
兩個人聊到最後,商定托雷回去說服自己的王兄,撤兵離開,而路放則是迅速聯合幾路人馬,擊潰阻擋的南蠻軍,然後迅速帶兵增援鳳凰城。
托雷回去後,果然不過三日,西野軍無聲無息的撤了,與此同時,安定將軍和路放聯合夾擊,將南蠻軍六萬人馬徹底擊潰,一時之間血流成河,南蠻軍丟盔棄甲四散逃跑,卻被安定將軍和路放所派出的追兵逐個擊殺,最後連首領將軍也被路放斬下項上人頭。
一時之間,大炎群將震驚。假如說鬼斧山一站大大地挫了南蠻軍銳氣,那這一次折損對方六萬人馬,便是實打實地給南蠻軍來了一刀。
這個消息傳入密陽的時候,原本已經如喪家之犬的皇上拍案叫好,直呼路放幹得好!
一旁的將軍孟南庭卻是陰測測地掃了皇上一眼,當下皇上不再說話了。反而是旁邊的雲若公主看不過去,道:“當日若不是路家被斬,我大炎皇朝也不至於落魄至此。”
孟南庭望向公主,卻是忽然笑了:“我聽聞公主昔日便曾對路放極為熟稔,且讚賞有加?”
雲若公主乃雲英未嫁之女,見下臣竟然和她討論起這個,當下便不再說話,反倒是皇上接口道:“雲若自小便讀兵法,自然對路家用兵之道多有關注,況且她到底是和路放自小一起長大的,便是彼此相熟也是應該的。可惜雲若生來為女子,若是她為男子,朕這個帝王之位讓與她做,倒是合適。”
雲若公主垂眸,卻覺得皇兄說著這話時,那孟南庭望著自己的目光讓人很是不自在。這個人往日看似忠誠老實,沒想到在這亂世之中,竟然敢做出挾天子令諸葛的謀逆之事,這也就罷了,他甚至已經搶占了皇兄最心愛的貴妃。
這個人,此時此刻無論做出什麼來,雲若公主都不會感到奇怪。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可是心裡明白,身邊的這個皇兄為一國之君,可是如今卻已經不可能保自己安全。
孟南庭望著公主垂頸間的優雅,卻是笑了。
他早已想到一個辦法,讓他有一天能夠名正言順地號令天下。
而當路放大敗南蠻軍的消息傳入敦陽的時候,當時尚在敦陽宮中的高璋,聽此消息,深夜不能寐,半夜忽然坐起,狂吐鮮血,驚得日夜守候的多湖忙叫起來了神醫游喆。游喆診脈後,只說道:“以後萬萬不可操心勞力,不然性命不保。”
多湖無言,高璋身為南蠻六王子,北伐大炎的大將軍,怎麼可能不操心勞力。
不過此時此刻,他們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緊接著,高璋深知路放一旦解困,便要前去鳳凰城支援,於是他這才下令,親自率領大軍前往鳳凰城,務必攻下這座數百年來無人踏破的城池。
當時多湖問起,秦崢怎麼辦。
高璋沉默良久,只答道:“帶著。”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誰也沒想到,慕容楠前來搭救秦崢,秦崢刺高璋,段青砸多湖,於是這一眾大軍的兩位主心人物都躺倒在了那裡,十幾萬南蠻軍群龍無首,只好原地待命。
路放並無法探到為何那十幾萬大軍停駐在半路不曾進行一步,只因南蠻內部將這個消息隱瞞起來,只有南蠻軍少數將領方才知道。不過路放在這個問題上並沒有做過多糾結,而是迅速整頓了手下人馬,並帶著安定將軍屬下借來的五萬人馬,共有十一萬人馬一起奔向鳳凰城。
他幾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露,卻因此,再一次錯過了秦崢,和她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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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此時的秦崢,在單言的帶領下,來到了十里舖。果然見十里舖也是一片狼藉,曾經熱鬧的街市如今是空無一人,陳記布店的牌匾掉了下來,福來客棧的大門被燒掉一般,而錦繡閣大酒樓的二層樓都塌陷下來了。
兩個人在這瓦礫橫生間,來到了一人飯莊,卻見飯莊的牌匾竟然還在,房屋也看著還好,只是那紙糊的窗戶紙不知道被誰給捅破了,正在風中颼颼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