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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吞咽著口水,就著那邊傳來的味道吃著自己盤子裡的菜,喔,其實自己盤子裡的菜也很好吃的,可是這都是吃過的,沒有城主大人盤子裡的飯菜雅致新鮮啊!
何笑扇著那萬年不離手的金骨扇,笑望著一盤盤菜端上來。看得出來,菜做得還是不錯,盤子也特意買了用於搭配這些菜色的盤子,秦崢確實是用了心的。
待到菜上齊了,一旁的金衣侍衛為他遞上了銀箸,他便先品嘗了一口素醒酒冰,慢慢咀嚼一番後,眼中便散出越發濃厚的笑意來,望著不遠處的秦崢,點頭說:“極好,極好。”
整頓飯,金色的何笑沒有再說話,只含笑慢慢地吃飯。他吃得極其仔細優雅,吃完之後,嘴角不曾留下一點痕跡,盤子上也絲毫沒有杯盤狼藉之感,而是十分整齊潔淨。
整整一頓飯功夫,周圍的人都不敢嬉鬧說話,也都跟著默默地低下頭吃飯。
總算,這位何笑城主把飯菜吃光了,竟然一點不剩的吃飯了。一旁的金衣侍衛遞上了一塊手帕,眾人幾乎要無語了,原來那手帕居然也是繡著金邊的黃色!
何笑城主用鬱金香染就的鑲著金邊的黃色手帕擦了手和嘴,這才悠悠然站起,道聲:“走了。”
說完這個,竟然沒和秦崢廢話一句,就率領金衣侍衛離開了。
托雷從後面喃喃道:“這人性子也忒怪了點。”
秦崢倒不覺得奇怪,天底下怪人多得很,這位何笑城主,能夠在這亂世之中做穩了鳳凰城城主的寶座,又把鳳凰城經營得風生水起,想來總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吧。
如此過了兩三日,這位何笑大人依然沒有走,依然住在蓬萊客棧,不過竟然也沒找過一人飯莊的麻煩。
托雷覺得不自在起來,他覺得必然有什麼陰謀!
可是就在這一日,恰好初六,天上正飄散著漫天的雪,一個穿了金色衣服的衛士騎著高頭大馬地來到一人飯莊,從懷裡掏出一個燙金的請帖。
打開一看,竟然是邀請秦崢去城外踏雪尋梅的。
上面還寫著“遙聞城外臘梅極盛,梅花弄里有佳人,秦掌柜可否賞光,與我一道踏雪尋梅,遍覓芳蹤。”
☆、第34章
托雷嘀咕道:“來了這裡也幾個月了,可沒聽說過這裡什麼時候有過佳人……”
今日是初六,小包姑按理也該在家歇息的,可是她記掛著家裡這幾個大男人的衣服都該fèng一fèng了,就特意跑來幫忙fèngfèng補補,此時聽到這個,便道:“咱們十里舖出美人兒,那些未出嫁的姑娘都如嬌花一般,佳人多得是呢!”
托雷望了眼小包姑,不由嘲笑道:“你該不會認為自己也是嬌花小佳人吧?”
小包姑挺挺胸,嬌哼一聲道:“過了年我就十一了,十一歲的姑娘家,當然算得上小佳人了!”
這話一出,托雷剛喝進嘴的漱口水當場吐出來,於是地上的雪就被澆出一道融化。
路放挑水回來,知道了此事,拿過那請帖,仔細斟酌一番,最後淡涼的眸卻是盯在了“佳人”二字上。
秦崢望著那請帖,心裡明白,這個何笑,看似一個紈絝子弟,可是卻目光老道,怕是早已看出她的隱藏了。這佳人明里暗裡指的是自己,這是一個小小的要挾吧?
不過,秦崢暗暗冷笑,這輩子活到了十七歲,還是第一次被稱為佳人呢。
她當下不動聲色地道:“不必擔心,我去會他一會,倒是要看看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於是當日,她便取來了斗笠,又讓路放去後院牽了馬來,自己騎上。臨行之時,路放將韁繩遞到她手中,欲言又止,最後終於道:“崢弟,世間多有傾世紅顏,慣迷男兒心志。崢弟萬萬記住,任憑何等絕色,都不過是紅粉骷髏。”
秦崢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原來路放竟然怕她著了別人的美人計。心中忽然想笑,不過還是強自忍住,點頭道:“你放心,我心中自然有數。”
路放點頭,拍了拍馬背,馬兒踏起前蹄,雪花飛濺,向著城外方向奔去。
一路上,風雪襲來,掃到她臉上,臉上便麻麻的疼,慢慢地,便覺得臉上皮肉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冒著風雪往前行著,忽聽到後面傳來清脆的鈴鐺聲,再回頭看時,卻見那個金色篷子的馬車已經走到了自己身後不遠。一個戴著金色斗笠的趕馬人無聲地坐在車轅上。馬車前面厚重的虎皮簾被掀開了,戴著金色頭巾的男人向秦崢招手:“秦崢,進來吧。”卻是叫的名字,並不是那個長長的“秦家小當家”。
秦崢停下來翻身下馬,將馬繩遞給了趕車人,趕車人自去拴在了車轅上,讓這匹馬跟著馬車往前走。秦崢則鑽入了馬車內。
一進馬車,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原來這馬車內層的蓬壁上竟然塗抹了紅色的椒料,甚是保暖。馬車內角落裡還放了小手爐椒爐等物。何笑見秦崢臉都凍紅了,當下便取了銅手爐遞給秦崢。
秦崢接過來手爐,道:“這手爐竟然不是金的,實在是大煞風景。”
這話一出,何笑忍不住笑了:“你若喜歡金的,我趕明兒做一個來送你,如何?”
秦崢淡定推辭:“無功不受祿,秦崢要不起。”
何笑側頭打量秦崢:“你這性子也太倔了,太倔的性子要吃虧的。”
秦崢聽這話,卻仿佛是早年父親同自己講過一般,忽然有些眼熱,片刻之後又覺得自己好笑,竟然因為陌生人一句話泛起如此情緒。
何笑低低嘆了一聲,眸中卻是依然帶笑:“秦崢,我總覺得你看著,與別人大大地不同呢。”
秦崢涼聲道:“何城主,明人不說暗話,城主以一城之尊,來找秦崢小小一個飯莊廚子踏雪尋梅,到底所為何事,不妨道來。”
何笑凝視著秦崢,低柔地道:“我若說聽了你的故事後,心裡替你難受,想替你尋母,你信嗎?”
秦崢斬釘截鐵:“不信。”
何笑聞言笑:“我就知道你不信,可是我是真心實意要幫你的。”
秦崢抬眼:“好,你既要幫我,那就幫我去找吧。”
何笑沒想到秦崢轉折如此之快,只好問道:“那你說下關於你母親的事兒,讓我聽聽,這樣也好幫你去找她。”
秦崢回想了一番,竟然發現自己知道的關於母親的事很少很少,大概是由於父親想起母親就傷心,於是乾脆很少提起吧,當下想了許久,只好道:“她愛吃美食。”
何笑搖頭笑道:“這不算什麼線索,我也愛吃美食啊!”
秦崢又道:“當年生下我時,她也就十八歲的樣子吧,現在應該是三十過五。”
何笑聽了,細眸微閃著亮光:“原來你都十七歲了啊!”
秦崢輕瞪了何笑一眼,這個人說話實在不認真,就知道是不可信的。
哪知道何笑卻突然收斂了所有的笑意,眉間唇角都透著認真兩個字,一本正經地對秦崢說:“秦崢,你陪我去踏踏雪,看看梅花,我就幫你尋找你的母親。”
踏踏雪,尋尋梅,是吧?
那太好辦了。
秦崢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踏踏雪,尋尋梅啊?”
何笑微微笑了下:“現在就可以了。”
說著,他取了一個金絲大斗篷,就在秦崢以為他要披上的時候,卻見他抬手披在了自己身上。
這斗篷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好生暖和啊,輕輕一動,斗篷上泛著金光。
何笑又取了另一個,依然是金絲大斗篷,給自己披上。
做完這些,他才道:“停車。”
他對屬下說話的時候,那樣子和平日說話不太一樣,聲音帶著點點的冷,就是那一點點的矜持的冷意,透著幾分高貴和倨傲,是久在上位者慣有的說話語氣,是一般的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何笑回首看向秦崢,又恢復了笑容可掬的模樣,仿佛剛才那種讓人不怒而威的氣態並不是他發出來的一般,他上前拉著秦崢的手,道:“走,我們下車。”
秦崢並不習慣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拉著手,於是她掙脫了。
何笑低頭望了下自己空空的手,笑道:“走吧,陪我一起踏雪,尋訪佳人。”當他說到佳人的時候,眉毛飛揚,頗有期盼的神采。
秦崢穿著那身招搖無比的金色斗篷,隨著何笑跳下了車,在她跳下車的時候,她的馬重新看到了她,對著她灰灰兒地叫了一聲以示好。
秦崢撫摸了下馬鬢,這才跟著何笑往前走。
這裡已經到了十里舖城外十幾里的地方,果然有一片梅花,老梅樹盤根錯節地長在雪地里,上面梅花在大雪覆蓋下依然能露出點點猩紅,遠處有看梅人的小茅屋,此時也淹沒在一片銀白中,除此再無其他。
秦崢和何笑下車後,兩個人並肩而行,金色的斗篷在雪地里蕩漾出金芒,和地上白色的雪交映成輝。
何笑望著秦崢,笑道:“是不是覺得這金色斗篷很好看?你若喜歡,便送與你吧。”
秦崢搖頭:“罷了,我一個廚子,若每日裡穿個這個,像什麼話。”
何笑卻道:“你若喜歡,可以不當廚子啊。”
秦崢道:“我別無所長,只有一技謀生。”
此時兩個人已經走到一棵梅樹下,何笑微微伸手,折下一枝梅花,驚落簌簌白雪。
他將那枝梅花送到秦崢面前,道:“你若喜歡,可以到我府中,專為我做飯,如何?”
面前的那枝梅花猶自帶著寒霜的味道,冰涼沁人,嬌艷的點點猩紅上,晶瑩雪瓣微微映襯,雪中賞梅,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只可惜,秦崢這個人,生來對別樣雅致之物沒什麼趣味,更不懂什麼風情。
她接過這枝梅花,無情拒絕道:“我不喜歡去你府中,更不喜歡專為你做飯。”
何笑輕笑嘆息:“難道你爹沒有教你,作為一個姑娘家,說話不要這麼直接。”他無奈搖頭:“你說你怎麼生得如此不解風情呢!”
正說著,驟然聽到不遠處仿佛有簌簌雪聲,兩個人轉首看過去,卻並不見人影。
那趕車的車夫反應極快,一個蜻蜓點水,縱躍而去,走得近前,卻見一直寒鴉棲息於雪地間,便重新回到車轅上,閉目裝睡。
秦崢看過去,卻見那車夫飛到十丈之外,又縱躍回來,地上不曾見到一點痕跡。
踏雪無痕之術吧,秦崢並沒有見過,不過當下也沒什麼好詫異的。聽說何笑身邊能人異士眾多,這車夫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