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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心跳頓時幾乎停了下來。
秦崢皺眉道:“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
路放語氣透著寒意:“他……辜負了你?”
路放知道,這個單言陪著秦崢一路從十里舖到大炎,又帶著秦崢從大炎到了鳳凰城,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秦崢搖了搖頭:“辜負?這倒不至於啊!”八字沒一撇的事兒。
路放卻是絲毫不放過這個話題,步步緊逼:“那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秦崢見他這般嚴肅,卻是沒想到,揮手道:“也沒什麼,我原本是想著,嫁給他也可以,不過他竟然這麼不見了。”原來看著倒是靠譜的一個男子,不曾想自從自己得了瘴毒,這個人再不見人影。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路放耳邊有如響著一個炸雷,一切仿佛都聽不到看不到了,腦中只迴響著這三個字。
他用全部的意志力,將這啃噬人心的嫉妒感壓抑住,然後深吸了口氣,找回心志,盯著眼前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切齒問道:“那你現在還要嫁給他嗎?”
秦崢原本就不是什麼笨人,只不過之前她未曾多想罷了,如今見路放語氣不對勁,便微一驚,忙問:“怎麼,你和單言有什麼過節?”
過節?這過節大得很。
不過路放知道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當下強自壓下蒸騰妒火,不怒反笑,平靜地道:“沒什麼過節,不過是覺得這個人不足以託付終身罷了。”
☆、第81章
不過路放知道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當下強自壓下蒸騰妒火,不怒反笑,平靜地道:“沒什麼過節,不過是覺得這個人不足以託付終身罷了。”
秦崢不解,道:“為何?”
路放眸中微閃,口中卻是認真地道:“當日他來到十里舖沒多久,你便被騙到了大炎。後來雖然何笑說起此事乃是王老伯所為,可是王老伯為何要這麼做?這其中誰也不知道單言起到了什麼作用。再者說了,依我看來,單言武功極高,既如此,他怎麼連你都不能護下,反而讓你落在南蠻人手中?”
秦崢聽得分析得仿佛有道理,可是細想,又覺得不太對勁。
路放見此,又繼續道:“當日他既然帶著你從大炎趕往十里舖,明知你在找我,為何不帶你來見我?我帶著路家軍一路從大炎飛奔十里舖,世人皆知。”
這個說得倒是有道理,當時單言不讓他和路放回面,必然是存了私心的。
路放見秦崢同意,又繼續分析道:“緊接著,他帶著你離開十里舖,可是這個消息卻很快為何笑知道,於是你又到了何笑手中。究其根源,概因單言原本就是何笑屬下,聽命於何笑。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意志都不能堅守,只能聽命於他人,我又怎麼能相信他能護你保你一生?”
這也是秦崢的擔憂,當下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路放低哼一聲,繼續道:“最後,你回到鳳凰城,又來到路家軍,結果卻中了瘴毒。你中瘴毒之後,他可曾來看顧過你一次?”
確實沒有……這也是秦崢納悶的,她覺得單言並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偏偏確實沒有。
路放垂下了眼瞼,掩下眸中深沉。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那麼從此後,游喆是單言所帶來的,這件事是絕對不能傳入秦崢耳中。至於單言曾有意來看秦崢卻被自己攔下的事,這個自然也是絕對不能讓她知道了。
秦崢嘆息,兀自躺下,喃喃地道:“這個男人,果然是不靠譜的。”
虧得我還什麼都沒說……秦崢枕著手,翹著腿兒,默默一聲嘆息。
路放這下子也不去整理藥糙了,便挨著秦崢躺下,低聲道:“你就沒想過,跟著我回去大炎嗎?”
秦崢聽了這個,道:“以前是這麼想,後來不想了。”
路放側目望她:“怎麼,為那幾個嚼舌根的說得不高興了?”
秦崢搖頭:“那倒不至於,你知道我的,我若不在乎的,別人說再多,我怎麼會放在心裡呢。我只是明白,你我雖然情同手足,可是你有你的前途,卻不是我能明白的。”
路放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啞聲道:“你若不明白,我告訴你,你難道不就明白了?”
秦崢聞言,卻是笑了:“笨蛋,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可是世間宴席,終有一散,便是親兄弟,也有各自娶妻,各忙前程的時候,哪裡能相守一世呢。”說著這話時,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道:“不過你放心,無論你在哪裡,我心裡都把你當做我最親的兄弟。我母親怕是已經不在人世,我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只有你。”
這話,秦崢難得說的如此動情,聽了讓人著實感動。
可是路放,他是一點不感動。
只覺得一片苦澀,那苦澀從嘴角開始蔓延,蔓延到心裡,蔓延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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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們在鄉間住下來後,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游喆每日都會為秦崢把脈,並根據目前情境酌情對糙藥配比進行增減,若是家中短缺了哪位藥,自然有路放設法,便是一路跑到鳳凰城裡,也要為秦崢尋來。
秦崢需要補身子,路放便上山打獵,諸如野山雞野兔子野鴿子等物,每日裡總是有些收穫。拿回來自己用開水一燙,拔了毛,清洗一番內臟便開始燉。燉出來味道倒是不錯,饞得游喆直流口水。可是即便如此,那湯端到秦崢面前,秦崢一番細品後,或者說加的料重了,或者說淡了,又或者說火候不到,真箇把游喆看得無語。
一個讓十幾萬虎狼之師俯首稱臣的少年將軍,弄得一臉灶膛灰給你熬湯,你不夸一個,反倒一番貶低?連游喆都看不下去了!
不過看那路放,倒很是平靜,接受批評,下次再接再厲的樣子。
這個秦崢,真是夭壽啊!怪不得那群路家軍看她不順眼,再這麼下去,連他游喆都替路放叫屈了。
游喆暗暗想起那日的路放和秦崢的話,其實他們說的話,有一些他偷偷聽到了。
想著那個單言,為了把自己抓來給秦崢看病,那是費勁了心機啊,當時是連命都差點丟到那裡了。可是後來呢,這個秦崢根本不知道單言的艱辛。這個小伙子則是悄悄地要把這事瞞下來,又是一個煞費苦心的。
游喆衡量了一番後,想著那個把自己放到麻袋裡拎著掛馬上讓自己一路受苦的單言,看來看去,還是路家小將軍比較靠譜啊。這麼一番思量,他是決定打死不說出是單言把自己抓來的這件事,一切都為了路小將軍鋪路!
他想到這裡,衝著路放嘿嘿笑了下,道:“小伙子,我心裡是幫你的。”
路放正熬著糙藥,拿著蒲扇在扇火。大夏天的,頂著個日頭子熬藥,實在是苦,這個苦頭,再沒有人比游喆這個行腳大夫更清楚了。可是這路放卻一聲不吭,只悶頭熬藥。
此時路放聽了他這麼說,卻是連頭都不曾抬。
游喆見了這個,越發的同情路放了。
當下路放熬好了藥,又怕裡面藥渣子秦崢吃著不喜歡,便用乾淨的籠布,一點點地濾過了,最後統共濾出一碗來,這才拿給秦崢去喝。
待秦崢喝完藥,再伺候她泡藥浴。
這一日,秦崢正泡著藥浴時,路放便在灶房前將從屋後山地里采來的零星蘑菇挑揀好,再用山泉水洗過,打算用油炒了,給秦崢下飯吃。而幹著時,他忽然停下了手中動作,微一沉吟,對一旁正對著一堆糙藥不知道思量什麼的游喆道:“你且在這裡照顧著她,我去去就來。”
游喆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待要說什麼,可是路放卻是飛也似的不見了,無奈何,他只好當這聽候使喚的小夥計,在這裡待命。
路放忽然離開,卻是聽到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輕捷勻稱,一聽便知道這是練過腳底下功夫的。
路放剛走出茅屋不過十幾丈遠,便見到了山路上正迎頭趕過來的單言。
單言懷裡抱著一個白瓷罐子,正四處尋覓。此時見了路放陡然攔在自己面前,便停下了腳步。
路放見到果然是他,雙眸一沉,細細打量過去,卻見這青年身著靛青色勁裝,黑髮挽起,蒼白的臉頰因為趕路而透出一絲紅暈,眉眼俊秀,只是眉骨旁不知道怎地多了一道傷痕。
路放眸中泛冷,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單言平靜地望著路放,道:“我來為她送蜂蜜。”
蜂蜜?
單言又道:“我聽說苕子花蜂蜜對她傷疤很有益處,於是便尋來這些。”
路放的目光,放在了那白瓷小罐子上。
良久,他看了眼單言眉骨上的疤痕,終於問:“你從哪裡尋來的。”
單言的唇動了下,終於低聲道:“這個你不必管。”
路放垂眸,掩下眼底的深沉,唇微微抿起,只略一思索,他便伸出手,道:“把蜂蜜給我,我會交給她的。”
單言臉上微一猶豫,皺眉道:“我要親自交給她。”
路放聞言,乾脆地收回手,唇邊泛起一抹隱約的冷笑:“她如今還在病著,並不願意見外人。”
外人嗎?單言聽了這個,眼中漸漸地有了暗淡之色。
路放低哼一聲,挑眉道:“你既不願交給我,那就請回吧。”
單言見路放意思,竟然是寧願不要這苕子花蜜,也不願意讓他見秦崢的,不由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路放淡道:“沒什麼意思,她並不願意見你。如果你找來蜂蜜,只是為了讓她見你一面,她是寧願不要的。”略一停頓,他又補充道:“她的性子,我再了解不過了。”
單言聽了,垂下眼瞼,沉默片刻,終於,他雙手握著那白瓷罐子,遞給路放。
單言的皮膚偏白,臉上平日並無血色的樣子,兩手也是修長白淨,當他握著白瓷蜂蜜罐的時候,玉白的手背上隱隱有青筋暴露。
路放接過來,拿在手中。
單言抬起頭,神色複雜地望了眼那不遠處的茅屋,終於,轉過身去。
他的身姿筆挺,背影略顯削瘦。
他低聲道:“照顧好她。”
說完,便腳下一縱,沿著小路而去了。
徒留了路放在這裡,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站了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