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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自然是明白,如今他和鳳凰城簽下那等喪權辱國之契約,這鳳凰城自然是全力以赴來助大淵起興。當下他略一沉吟,便將此時說出,誰知道秦崢聽了,卻是不解地道:“你到底意欲何為?”
路放心知此事總要有個理由,便攬過秦崢,細細講來:“如今敦陽一帶還好,尚算富足,可是出了敦陽往外,多少百姓都在水深火熱之中,食不果腹。況且如今外戰內亂消耗之後,國庫空虛,唯有和鳳凰城結盟,珠聯璧合,方能早日復興大淵。”
可是秦崢聽了這些話,依然擰眉不言,最後路放一嘆,只好又提起如今西野和南蠻之況,口中道:“西野養精蓄銳多年,若是和高璋聯手對我大淵驟然發難,怕是我等國力再也無法與之抗衡。如今之計,我才忍辱和鳳凰城簽下這等條約。不過我所簽署,只在我為帝期間方才有效。等我勵精圖治三十年,大淵在鳳凰城鼎力協助下富足安泰,到時候便將這皇位傳與後人,這正好從此和鳳凰脫了干係。”
秦崢低頭沉思半響,想想倒也是,若是能忍辱幾十年,換得這天下富足,也未嘗不可。只是三十年後,大淵之民生經濟怕是越發和鳳凰城休息相關,到時候若要捨去,必是如割肉一般艱難。
路放見她神色,便又道:“我既能在這亂世之中立下這大淵王朝,若是我之子嗣,他日竟然不能與鳳凰城抗敵,那又有何資格繼承大寶?”
秦崢低嘆一口氣,道:“如今我看奏摺之中,竟然無人提及此事。想來群臣並不知道?”
路放點頭:“是,過些時候,時機成熟,我自然會知曉他們。”
秦崢眸中泛出憂慮,想著這事必然引來群臣激烈爭議,說不得那奏摺要摞得比桌子還高了。
路放握住秦崢肩頭,寬慰道:“不過是些書生文臣之見罷了,這個不必放在心上。”
路放雖如此說,可是如今也幫著看了一段時候奏摺的秦崢卻知道,那些書生文臣的口誅筆伐一個個激烈生動引經據典,你看在眼中,簡直比那連發之弩箭越發讓人拱火。若是真箇沙場之上,你還能一刀砍將過去出氣,可是偏偏這群臣子本也是為了這大淵王朝著想,雖則違逆了你的意思,可是作為一國之君,卻不能真箇意氣用事。
秦崢想到這一節,難免蹙眉,這皇帝也不好當啊。
路放見秦崢眸中泛著憐憫,心中好笑,便忍不住捏了捏她高挺挺的鼻子,道:“你覺得不好,我卻是樂在其中。你不必多想,先將後宮打理好了便是。”
秦崢點頭:“那些新晉的宮女已經在教養嬤嬤處調理,過些時日,便品度性情,挑選其中出類拔萃者,放到咱們太和宮裡來。”
其餘各色人等,則放到各處洗刷洗衣掃地fèng補,左右這偌大的宮中,只有一個皇后,並無其他人等,原也用不了那麼多人,只是這宮廷之中各處打掃,卻是需要人手的。
路放其實也想到後宮空虛,各處閒置,因說道:“若是你和三嫂投契,比如時常喚她入宮來,也把不棄帶著。過些日子姐姐來了,也讓她住在宮中。雖則這於理不合,可是此立國之初,原本也沒有那麼多規矩。你時常尋她們一起,也省得無聊。”
其實還有一層,路放見秦崢對子嗣之事並不上心,也是希望她多多和不棄以及自己的外甥女接觸,能愛上這小娃,從而渴盼為他生兒育女。
秦崢聽著也是,於是便道:“如此也好,這個我自去安排。”
因又說起後宮中場地眾多,有一處聽泉苑裡,以前曾經是一個小校場,如今閒置無用,她如今看過後,倒是想將此處改為靶場,沒事兒練個箭法解悶。
路放聽了,自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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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秦崢自去命內侍將那小校場改為靶場,每日閒暇之餘便去練箭,眾宮女內侍偶爾見了,都紛紛驚嘆不已,看著那長弓,她們三個女子都不能提起,可是秦崢卻是單手握弓,運用自如,一個個不由拜服不已。
看來這皇后原本不是美貌便能當上,還要有這般力氣啊!
不過其中自然也有暗動心思的,比如陶婉,她望著這皇后力拔山兮的巍峨,卻是想起昔日雲若公主。想著那是何等的神清骨秀嫵媚纖弱,豈是這粗魯市井女子可比,只恨世事滄桑,命運多磨,才讓雲若公主嫁給了那老邁醜陋的西野王。若是當日雲若公主能順利下嫁路家,路家既為天子姻親,後來也斷斷不至於落得如此淒涼下場。路家在,大炎便不會亡,大炎不亡,她陶婉便會跟隨雲若公主去了路家,到時候自然有她鋪床疊被,共享紅鸞帳的一日。
若是她能稍動心思,生的一男半女,便是不能得路放寵愛,也能當半個主子,從此平生有靠,斷斷不會遭受如此屈辱。
一時想起子嗣,她又想著,如今路放為帝,看這粗魯女子一直無出,若是誰能搶先生下路家血脈,怕不是從此後就青雲直上了吧?
陶婉心中千思百轉,一時想著那一日路放分明是對自己情動不能自已的模樣,只是不知道為何後來又冷了下來?她蹙著柳眉,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半響之後,便乾脆不再想了,只要她在這太和宮中,總是能尋到機會的。
有朝一日,她若能爬上路放的床,從此後還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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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路錦和圖招財帶領女兒並家僕終於來到大淵都城敦陽,路放和秦崢親自迎接,接入宮中安置下來。
此次路錦前來,夏明月竟然也離開了鳳凰城,前來投奔。
路錦因是帝王之姐,當下路放便給她封了一個福壽公主的封號。可是夏明月卻難以安置了,說到底他和夏明月之間曾有過婚約,便是如今已經毫無瓜葛,卻不能不避嫌。思慮半響,他找來了三嫂霸梅,請其暫時招待夏明月,三嫂欣然應允。
而路錦對於福壽公主這個名字,路錦不太滿意,因為覺得有些俗不可耐。不過考慮到自己體弱病薄,這怕是弟弟的一片好心,路錦也就接受了。
誰知道安頓下沒幾日,路錦就因為長途跋涉勞累,病倒在床。她素日裡是經常得病的,這原也沒什麼要緊,於是便請了御醫過了下脈,只說是素日體虛勞累所致,當下開了藥方,路錦便又過上了每日喝藥的日子。
路錦原以為自己過來當個公主,自然能逍遙自在,誰知道這公主沒當了幾日便病倒在床上,當下痛苦不已,每日喝藥嘴裡都是苦味,十分難受,便時常哀憐嘆息,又央求秦崢為她熬燉雞湯。
秦崢其實對於她每日都要喝雞湯這件事感到無法理解,因為即使再好吃的食物,每天都吃也要膩煩不是嗎?
不過秦崢左右也能騰得出功夫,便每每親自為她熬了,而且每日裡都變個花樣,諸如今日是板栗雞湯,明日是山藥雞湯,後日又是慢火馮氏土雞湯。
路錦愛喝雞湯,而秦崢所燉雞湯,以烏骨雞為料,用砂鍋熬燉,又用微火經長時間煨燉而成。雞肉鮮嫩糯香,雞湯鮮香可口,路錦每每喝下,都能喝下兩大碗,倒是把一旁圖招財驚到了。
可是她無論怎么喝那雞湯,小臉卻是越發的尖瘦,神情也是漸漸萎靡,每日裡幾乎下不來床,動輒咳嗽。
秦崢這輩子除了牢獄之中遭受鞭笞,以及後來瘴毒所害感染瘟疫,除此之外還不曾得病,此時見了路錦年紀輕輕,竟然有下世人光景,又想著昔日路放說起她命不久矣的話,也不免蹙眉。
路錦卻是仿佛好無所覺,依然每日裡要吃要喝,而且還要人抬著轎子皇宮裡到處兜風,招搖顯擺下她福壽公主的威風。
這一日,夏明月來看路錦,恰逢皇上路放也來看望胞姐,於是一群人趕在了一處。
路錦饒是重病之中,也覺得頗不對勁,虛弱地望了眼秦崢,咳嗽了下道:“二十六夫人想念家鄉,每日哭泣不已,於是此次便跟著來了。”
夏明月聞言抹淚,道:“鳳凰城雖好,終究是異鄉。”
一時說起,夏明月倒是提及自己在敦陽還有一個舅父,本打算去投奔的,可是來到敦陽方知,舅父已經生病去世,舅母看樣子難以容納她,只能暫時棲身寧王妃之處了。
路放想著這左右不是大事,到底路家和夏家也是故交,只能罷了。
不過自此後,夏明月倒是每每來探望路錦,探望之時必提了各色吃食,對路錦關懷備至,言談間頗為擔憂的樣子。
路錦雖然因此次夏明月非要跟著來的事不喜歡,不過也到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也就沒說什麼。
夏明月時常留戀宮廷之中,偶爾在路途上張望,盼望能偶遇路放,只是也是這深宮幽幽,哪裡是那麼容易遇上的,於是這個念想便越來越渺茫了。
她在寧王妃府上住著,每每對著霸梅流淚,說自己到底是命運不濟,無緣和霸梅為妯娌。
霸梅出身糙莽,原本對夏明月這等官家千金小姐就不太喜歡,可是無奈此時夏明月住在她的府中,作為主人她少不得支應一番。每聽到夏明月磋談身如浮萍無處可依,不知道將來該歸何處,她就感到很頭疼。
霸梅也不傻,她看得出,夏明月就差直接對路放說,你納了我吧我對不起我錯了。
可是世上之事,哪裡有回頭路,破鏡豈能重圓?
如此情景下,霸梅只能裝作不知,不多言不多事,只聽夏明月絮叨磋談平生事,偶爾以要照顧路不棄為理由躲閃。
一提起路不棄,夏明月看著越發悲傷,覺得自己後半生沒有託付,無依無靠,很是可憐。
霸梅趕緊找了一個理由,逃也似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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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招財來到大淵後,被任命為戶部尚書,開始整頓大淵經濟民生。這一番舉動令大淵群臣大吃一驚,昔日路放屬下一干人等諸如諸葛銘等也就罷了,自然是聽從路放安排,可是便有一些大炎舊臣,此時紛紛上書抗議此事。,其實若是皇帝要給大舅子安排一個官職,眾人是沒話說的。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皇上開闢了這大淵王朝,作為長公主駙馬,便是安排什麼官職得什麼賞賜也與他們無關。
可是如今這個圖招財卻開始要干出許多出格的事兒來,諸如發富民之藏以救貧民,又要從國庫掏出錢財設置義倉,用義倉米施及老、幼、殘疾、孤、貧等人。
這一番舉動,大家紛紛抗議,只因如今國庫空虛,哪裡經得住他這番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