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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路放,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雖則路家有為皇上所忌憚的憂慮,不過那畢竟是很遙遠的事情。此時的他,是天縱奇才的少年將軍,是無往不利的白袍將軍。難得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閒,便和往日所親厚的幾位世交或表兄弟,一起去郊外打獵遊玩。
一路上,少年路放鮮衣怒馬,招搖過市,不知道引來了敦陽城多少女子心儀的目光。甚至有女子特特地在樓上等著,見他路過,便開了窗子偷偷地瞅過來。
恨只恨那馬兒跑得太快,少年將軍轉眼便過,都不曾能多看幾眼。
蘇雲早已看到這一路上路放收穫了多少女孩兒戀慕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不服氣:“阿放,要說臉,我也不比你差,憑什麼啊!”
路放淡笑,雖有意收斂,可是少年志得意滿的神采卻是遮掩不住的:“阿雲,或許因為我愛騎白馬?不如我把這匹馬讓給你騎?”
蘇雲搖搖頭,看看路放那馬:“罷了,你這馬太難伺候。”
一行人繼續趕路,馬蹄聲急,來到郊外,踩在糙叢之中,越過叢林,一群人四散開來,準備狩獵。
就在此時,原本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忽然渾身一震,仿佛遭受電擊一般。
一旁的蘇雲看到,忙關切地問道:“阿放,你怎麼了?”
路放待那股震顫感消失後,緩緩地睜開雙眸,望向四周,卻是一愣,他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熟悉的,稚嫩的臉。
這是少年時的蘇雲。
路放又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著,白馬白袍,正騎馬在林間,這正是昔日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己。
蘇雲察覺到路放有些不對勁,仿佛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一般,不由疑惑地皺眉道:“阿放,你這是怎麼了?”
路放搖了搖頭,閉眸沉思,明白現在自己應該是十五六歲,此時的路家正是烈火烹油之際,而此時的秦崢,是在敦陽城裡開著食店,還是在鳳凰城裡同樣的飛揚跋扈?
他明白,自己既然回到了這個時候,那便必須要改變路家滿門抄斬的命運,當然了,也必須去尋找到秦崢,重新娶到她。
他睜開雙眸,眸中一片清明和堅定,倒是讓一旁的蘇雲吃了一驚。
路放對著蘇雲笑了下,道:“阿雲,我忽想起一事來,需要回去一趟,改日咱們再出來玩。”
說完這話,路放已經逕自縱馬就要離去。
改變路家的命運必須從長計議,而如今最要緊的是去看看秦崢現在在哪裡。
路放正沉思著,一個跳脫的小白兔就這麼跳到了他馬前,他的烈馬前踏,猝不及防間,竟然不及躲避,就這麼踩上了小兔子。
緊接著,便聽到一個女子氣憤擔憂的呼叫,路放忙勒住馬,回首看過去。
赫然見到面前的正是秦崢。
可是這個秦崢,卻和之前的不同,她此時神量尚小,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幼滑嬌嫩的臉蛋兒,因憤怒而越發火亮的雙眸,斜挑起的雙眉。頭上梳著雙髻,還斜插了一個碧玉簪,穿著短襦長裙。不過此時她因為跑得太快的緣故,胸脯氣得微微起伏,襦裙也被半挽在腰帶上。
路放一時竟然看呆了,他一直覺得自己總會找到秦崢,可是卻沒想到秦崢就這麼跳到了自己面前,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遇到這樣一個——
看起來實在是嬌小軟糯,卻又氣性十足的秦崢。
路放正待說什麼,卻見秦崢已經沖了過來,憤恨地盯著仰視著路放,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了:“你,你害死了我的小白,你要賠我!”
路放順著她的所指看過去,果然見剛才那個白東西已經橫在那裡,死了……
路放有些不敢置信,望著那流血的小白兔:“這是你獵殺的兔子?”
誰知道這個秦崢聽了,越發的憤怒了,兩眸的火幾乎要噴到了路放身上:“這是我養的小寵物!這是小白!不是供你們這群無事生非的紈絝子弟獵殺的小東西!”
她養的寵物……
路放想起曾經那個教導大家如何更好地殺兔子的秦崢,饒是他經歷幾世,早已修煉得心性沉穩,也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良久,他咳了下,跳下了馬:“在下路放,今日無意中傷害了姑娘的小寵物,願意負責到底。只是不知道姑娘怎麼稱呼?”
秦崢聽他道出來歷,詫異地指著他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路家九少爺啊!”
路放點頭:“原來我這麼有名,連你都聽說我。”
少年時,他的名字,秦崢想來也是應該聽過的吧。只是於她而言,自己便是她生命之外的一個傳說而已,她或許從來就沒關心過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是眼前的秦崢顯然是對這個路放極為了解的,她嬌哼一聲,眨著明亮的眸子,道:“我叫秦箏。”
路放點頭,故意道:“秦時明月的秦?山勢崢崢的崢?”
誰知道此話一出,這秦箏就著實鄙視地望著他:“你見過哪家姑娘會叫山勢崢崢的崢?真箇沒見識,我當然是叫古箏的箏!”
路放微愣了下,苦笑,忽而又有一絲惆悵的。
他的秦崢,就是山勢崢崢的崢。
只是他卻明白,眼前的這個秦箏,其實和第一世,第二世遇到的秦崢都不相同。
不過這也是秦箏,是一個被父母捧在手心疼寵,無憂無慮,不需要去負擔什麼的秦箏。
這一刻,路放明白,段青終於成功了吧。
路放正想著時,秦箏已經跑過去,一邊提起她那個已經死絕了的小白,她嘆息了一聲,無奈地道:“小白啊,我回去後會請人給你念經超度的,回頭再給你選一塊好墓地。”
路放聽了,又有些想笑,上前道:“路某既然傷害了秦姑娘的小白,自然願意效犬馬之勞來彌補姑娘的小白,會去幫姑娘請人給小白念經,再給小白找塊好墓地的。”
秦箏扭臉,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我覺得你還是想想,怎麼補償我的損失吧?小白就好像我兒子一樣,現在你把我兒子弄死了,你說怎麼辦吧?”
我……賠你兩個兒子可以嗎……
路放想說,不過沒敢說出口,他只好小心地賠笑道:“我賠你兩個小白吧……”
可是小姑娘秦箏卻是依然不高興的:“你以為你賠我兩個小白,就是原來的那個小白了?原來的那個小白早就死了,就算找到一模一樣的,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小白……”
她原來竟然是個小話嘮,對著他開始念叨抱怨講理……
路放望著眼前那紅嘟嘟的小嘴巴一張一合的鮮活樣子,恍惚間,忽然覺得,若是自己和秦崢有個女兒,是不是她就該是這樣子。
秦箏說著說著,忽然不說話了,歪頭打量著眼前的路放,晶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
她笑了下,笑得單純而好奇:“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路放楞了下,便笑道:“我怎麼看你?”
秦箏有一絲絲的疑惑,也有一絲絲的為難,皺眉道:“你看著我,好像特別難過,可是那目光又像我爹看著我一般。”
☆、185|論重生的第三種姿勢〔2〕
秦箏有一絲絲的疑惑,也有一絲絲的為難,皺眉道:“你看著我,好像特別難過,可是那目光又像我爹看著我一般。”
眼前明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可是那目光中卻隱約有著經歷幾世的滄桑和無奈,那滄桑中,又透著一點慈愛。
仿佛,一個父親看著自己最心愛最寵溺的小女兒一般。
路放聽到這話,笑了下。
他望著眼前的秦箏,低啞地笑道:“你……很像我的結髮之妻。”
這下子輪到秦箏愣了下,詫異地打量著路放:“看你年紀不大,竟然都已經成親了。”
路放點頭:“對,我早已成親。”
他定定地望著秦箏:“我若有女兒,定如你一般。”
他和秦崢若有一個女兒,定然將她嬌寵若掌上明珠一般,護她一世周全,不讓她遭受顛沛流離,不讓她遭受世間困苦,不讓她去嘗百態人間,也不希望她小小年紀便承擔重責,更不希望她養得一身野心意欲踏平天下。
只望她單純無慮地過完此生。
一如此時此刻的秦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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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放親自將秦箏送回了家。
白馬白袍,少年英姿勃發,護送著的那個女孩兒高挑嬌俏。
依然是昔年的青衣巷,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人,青衣羅髻,穿著樸實,可是保養還算得體。
那婦人見了路放,一愣。
“你……”婦人正是段青,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路放輕笑:“別來無恙。”
段青心中微震,讓自己女兒進門,自己卻是將路放擋在門口,皺眉道:“我不希望你再和她有什麼瓜葛。”
路放點頭:“夫人放心。此生此世,我將護她愛她若女,卻絕不會以男女之情加之於她。”
說完這話,他轉身而去。
段青微怔,望著他遠去的孤寂背影,卻是終究沒說什麼。
而路放,在這巷子口,卻是看到一個人,就那麼立在那裡,仿佛在等著他。
於是他們有了這樣的對話。
“你見到她了?”
“你也想必已經見過了。”
“呵,這一世,我倒要看看鹿死誰手。”
“你錯了,這一世,我沒有要和你爭的意思。”
“哦?”
“第一次,我把這個天下拱手相讓。”
“那又如何?我雖得了這天下,卻依然不能得到她。”
“第二次,你我立下誓約,得何箏者,便助她為天下之主,另一個人不得干涉,就此隱去。”
“是,我輸了,但我也遵守了諾言。”
“這一次,我卻開始好奇,你對她的執著,是真得心中愛她,還是不甘心。”
良久後。
“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能分清楚這個嗎?如今的我只知道,這一次我不想放棄。”
“好,那這一次,我放棄。”
“你?!”
“這一次,我放棄了,你去追求她吧。若是能得到她的心,我絕不干涉於你。只是你卻要記住你我共同的誓言,一要護這天下太平,不讓她在這亂世中顛沛流離,二要對她一生愛護,不讓她為情所傷。若是你有絲毫違背,我必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