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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梅回來,眾人自然都是又驚又喜,霸蓋天早已經收到霸不悔提前派人送來的信,早早地等在了山口。待見到那騎馬而來的婦人,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以為已經不在的小女兒時,老淚縱橫,周圍見者,雖然都是錚錚鐵漢,可是也都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睛。
路放聽聞自己三嫂還在世上,且竟然為三哥生了一個兒子,自然是激動不已,隨同霸蓋天一起迎接在山口。
待見了霸梅,跪在那裡,為霸梅行了一個大禮。
他一直以為,除了姐姐,世上再也沒有其他路家人了。
沒想到,堅韌的三嫂一直忍辱含悲地活在這個世間,且為三哥留下了一點血脈。
霸梅見了路放,想起曾經一排站過去的路家八個好兒郎,如今竟然就剩下一個最年幼的路放,禁不住再次淚如雨下。
一行人哭過見過也跪過,便各自起來,互相勸解了,擦了眼淚,都笑起來,一時又有路一龍紅著眼睛上前見過了三夫人,說是今日已經備下飯菜,為三嫂和小少爺接風洗塵。
待回到寨中,眾人退下,唯獨留了霸家父子和路放,霸蓋天這才問起霸梅如何逃生的。霸梅便將自己如何為多湖所救,又如何在敵營中忍辱偷生養了孩兒,最後又如何無顏見父兄和路放,將孩子寄養,一個人跑去追殺了多湖等事,都一一道來。
霸蓋天聽了,臉色慘澹,道:“阿梅,你真是錯了。”
霸梅聞言,噗通跪下,低頭道:“是,孩兒委身於敵軍,只為苟且偷生,孩兒是錯了。”
路放從旁,懷中抱著三哥的血脈,垂眸一直看著那孩兒睡熟的容顏,此時聽到這話,卻忽然抬眸,淡聲道:“三嫂,伯父並不是說你苟且偷生有錯。”
霸蓋天望向一旁的路放。
路放這才又道:“伯父的意思是,三嫂既然活著,就該趕緊來找我們。任憑天大的屈辱和怨仇,自然有我們為你去做。你萬萬不該獨自冒險,前去刺殺多湖。”
霸梅蒼白的唇微顫,凝視著路放,一時無言。
她何嘗不曾擔心過,擔心路家這個唯一的男兒如今怎麼看待她這個曾委身於他人的三嫂。如今路放這一番話,卻是徹底打消了她心底深處的憂慮。
路放單手抱著侄兒,上前,扶起霸梅,沉聲道:“三嫂,我路放今日發誓,從此後,便是路放身首異處,也必然會護三嫂和侄兒安全,再也不讓你等受任何苦楚。過往之事,三嫂從此忘記便是,從此只專心照料侄兒,將他養大成人,告慰三哥在天之靈。”
霸梅感動不已,咬唇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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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時分,落甲山設宴款待霸梅。
這一次的宴席,並不是秦崢準備的,是以大家都有些小小的失望,不過眾人軍士,想到三夫人平安回來,且為路家添了一個小男丁,都心中高興,一個個倒也吃得歡快。
路放在開宴之前,親自來到秦崢松木屋前,要帶秦崢一起去。
秦崢卻並不想去:“你們高興便是,我去湊什麼熱鬧。”
路放認真道:“這是我三嫂,如今我父母都不在了,只有這麼一個嫂嫂,我希望她能看看你。”
秦崢蹙眉,縱然心裡並不願意,不過見他堅持,也不忍心違背他的意思,便勉強隨他一起來了。
待來到大堂之中,卻見這裡早已經擺好宴席。雖則這些人中,以路放身份最高,可是他敬霸蓋天是長輩,是以霸蓋天做主位,霸蓋天旁邊依次是路放,霸梅,霸不悔,蘇盼,諸葛銘以及路家眾位家將。
霸梅已經聽霸不悔等提及秦崢,知道是這個小叔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及到他終於領了來,一看之下,卻是驚訝不小。
她忍不住站起身:“竟然是你!”
秦崢也認出了,原來這位三嫂,竟然是昔日在南蠻軍中的多湖夫人。
當下兩個女人憶起往昔,都有些情緒難平。
霸梅是想起那個已經被自己親手殺死的多湖,而秦崢則是蹙眉想起高璋。
眾人見他二人這般相視不言,倒有些奇怪,倒是路放,卻迅速想明白其中關鍵。
忽而憶起,他曾經為見秦崢,潛入南蠻軍所占領的宮中,那時候也曾見過一個身影,酷似三嫂,當時只以為三嫂已經不在人世,便沒多想。
誰成想,那竟然真得是三嫂!
若是當初多看一眼,三嫂必少受些苦。
隨機又想到,若當初不是急著離開,留下來將秦崢救出,秦崢又怎麼會經歷後面那些磋磨!
秦崢和霸梅多視一番,臉上都有些激動,半響,秦崢首先平復了情緒,躬身一拜,淡聲道:“在下秦崢,見過三夫人。”
霸梅忙上前,親自扶起,感慨地道:“當日你曾幫我照顧孩兒,我還不曾謝你。沒成想我們都能夠平安逃出,如今又在這落甲山相間。”
秦崢心中也不由感嘆,一時忽然想起二十九號,不知道她後來可曾逃出。
路放想著秦崢也曾在南蠻軍中高璋手下受辱,不免心痛,不願意她再想起前塵舊事,便道:“三嫂,今日我們一家人能夠重聚在一起,自當高興。”
這話一出,其他人等也都附和,於是當下氣氛熱鬧起來,吃酒吃飯,觥籌交錯,敘談未來,好不熱鬧。
一時霸蓋天問起那小外孫的名字,霸梅只說有個小名叫望兒,卻是沒大名的。霸蓋天看一眼路放,問道:“不如由路賢侄為我這小外孫起個大名?”
只因這小外孫是路家血脈,他自然問路放這個路家唯一的成年男子來取了。
路放卻是抱拳,恭聲道:“伯父德高望重,還是請伯父幫著小侄取一個名字吧。”
霸蓋天聞言呵呵笑起來,其實他也知道謙讓下,心裡盼著給小外孫起名字呢。
當下他捋著鬍鬚,搜颳了肚子裡為數不多的一點墨水,最後終於道:“不如就叫路不棄吧。”
眾人一聽,未免覺得好笑,因為他兒子叫霸不悔,如今卻給小外孫起了一個名字叫路不棄。甥舅二人都帶了一個“不”字,這也幸好是不同姓,不然可不就亂了麼。
不過路放卻是沉吟片刻,點頭道:“不棄,這個名字極好。”
霸梅也沒什麼好說的,於是當下定了,路家的這個孩子,就叫路不棄了。
待宴席結束,霸不悔向諸葛銘交託所帶來的各樣糧食以及器具,交割完畢,才想起那木盒,忙急急地回去自己房中取了來,去後山拿給秦崢。蘇盼見此,心中卻是極為不安,便在那裡來回踱步。
霸不悔到了秦崢屋前,卻見路放已經在這裡了,兩個人正坐在松樹下,背靠著蒼勁老邁的樹根,望著天上的星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呢。
霸不悔說明原委,將木盒交給秦崢。秦崢取過來,打開,卻見裡面竟然是一塊玉佩。
路放望著那玉,卻見玉雖然是好玉,可是在鳳凰城裡,卻是不值一提的物事,怎麼勞煩何笑特意托人巴巴地送來了呢?
又想著玉佩等物,原本是女子貼身之物,尋常人是不該送的。
於是盯著那玉的神色,便多了幾分別樣意味,再看秦崢時,卻見秦崢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將那玉捏在手裡,不明所以地道:“這個何笑,送我這個幹什麼。我又不愛戴的。”說著便隨手重新仍回木盒裡了。
霸不悔卻是不管這些的,左右他的東西是帶到了,不負重託,於是當下便告辭而去了。
路放眸光在那木盒上流連一番,卻是淡聲道:“他倒是對你有心。”
便是自己以父輩自居,送這個東西,到底是有些過了。
秦崢揮手道:“這個人不作理會便是,他做得事,總是有些莫名。”
因為剛才提起溫泉一時,她便拉著路放的手:“這幾日你手上傷好了,帶我去看看可好吧。”
路放點頭笑了:“好啊,今日晚間,正好過去。若是白日,萬一有人,倒是不好了。”
☆、93|溫泉2
山中的夜晚,一輪皎月清寒,漫天星子點綴在博大遼闊的夜幕中。古老的松木盤旋在附近,花糙悄悄地在暗夜吐露芬芳。松木香味伴著清風徐徐而來。
路放拉著秦崢的手,沿著小路往前行走,溪水之聲就在耳邊響起,他沿著那溪水往前走,時而為秦崢擋住橫過來的枝葉。
耳邊水聲漸漸大了,間或能聽到一群漢子在大笑嬉戲的聲音。
路放俯首在秦崢耳邊,低聲道:“這是軍中的將士,他們晚上會來這裡沖洗。”
秦崢點頭,便跟著路放繼續前行,待行了沒多久,耳邊嬉鬧之聲越來越大了,忽然間,便一片開朗,卻見不遠處有瀑布,瀑布下是一汪潭水,許多赤條精壯的漢子,一個個脫得光溜溜的,正在水中沖洗打鬧。
秦崢見了,不由好奇,便睜大眼睛極力望過去,卻見那群男人,有高挑勁瘦的,也有壯實如熊的,有黝黑的,也有白細的,一個個都極為精壯,胸膛堅實,腰腹雄健,偶爾間有人一跳一躍躲避水花,那大腿矯健有力。
此時恰月光正好,照在這一片潭水上,望著一群赤條男人在那裡各種耀武揚威,實在是聞所未聞。
秦崢越發覺得好玩,甚至要走近前去看,誰知道路放沉著臉,將她的目光擋住。
秦崢不悅道:“你這是做什麼?”
路放蹙著眉,硬聲道:“不許看。”
秦崢挑眉:“我就是要看,你待如何?”
路放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我說了,不許看!”說著這話時,便拉起她的手,強要將她帶走。
她自然知道,這個男人對別人冷硬無比,說一不二,可是對自己,向來是好言好語,溫柔至極的。
可是如今,路放竟然用如此霸道的語氣和她說話。
當下冷眼斜睨他,挑釁地道:“我就是要看,我偏不走。”
路放此時臉色已經極不好看,眸中泛著壓抑不住的冷怒,可是見她眸中閃著挑釁,知道她也是極不高興了,便強自壓下怒火,硬聲道:“他們有的,我都有。”
這話一說出,路放心中怒氣蕩然無存,熱氣上涌,他耳根泛紅,面上發燙。
秦崢卻是沒聽明白,微眨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著疑惑的光。
路放越發臉紅,扭過臉去,道:“你如果非要看,那就看我好了。”
秦崢這次是詫異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神色古怪地瞅著路放,想笑,卻是只能勉強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