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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聽說了這事,開始都有些過意不去,也有那家中口糧還算富餘的乾脆不要,說是留給家中無糧的人那去吧。半夏倒是贊同,便讓大家誰有需要自己來取便是。

    多琿聽說了這事,便自己先幫著木娃照顧石蛋兒,卻讓木娃將家裡的一些存糧也都拿出來交到半夏這裡,由半夏統一分配。這個先例一出,頓時村里人都開了竅,從此後乾脆誰家多獵了什麼,也都交到半夏這裡來了。

    一時之間,半夏家後的山洞倒成了村裡的公共口糧袋子。

    這件事一出,村里人的心更齊了,又有那活了九十多歲的老人瑞顫巍巍地說,其實族上留下這個每過幾日便要集體出去打獵然後群分了食物的規矩,原本就是怕時間一長,大家的心不齊了,忘記了原本上古山下望族人只有一家的道理。如今倒是不怕了,即使沒了那規矩,大家依然記得骨子裡原本流著同一種血,無論到了何時,一家人也是要相互扶持的。

    晚上吃飯時分,無末讚賞地望著自己的娘子:“你倒是大方得很。”

    半夏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粟米粥,粥上方還漂浮著金黃的煎蛋,口中笑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勞什子的族長!不過呢,反正你力氣大,會打獵,總不至於餓到我們幾個。”  

    阿諾邊往嘴裡扒飯邊道:“半夏嬸嬸別怕,阿諾也是會打獵的。”

    半夏見他小小模樣,卻做出豪氣萬狀樣,哪裡還有昔日那個瘦巴巴病弱小男孩的影子,倒是笑了:“你還小呢,以後要做得事多著呢,如今還是跟著我多學幾個字,將來也能幫著你叔。”

    阿諾猛點頭:“那是自然了!我不但要幫著無末叔叔,以後還要保護咱們的小阿水呢!”

    第50章

    對於族中的種種變化,木羊是極為不屑的,不過因了父親和母親,他現在收斂了許多,只敢無事時找了勤壽在暗地裡說點話,當著別人的面卻是不敢說的。

    如今無末組織了族中壯丁守護那上山要道,木羊自然也是要去的。他原本以為自己好歹也應該統領一個小隊,可是誰知道無末竟然什麼重要的位置都沒給他,他看著昔日那個什麼事都被自己壓下去的三猛子竟然成了自己的隊長,而與自己為伍的竟然還有二犢子這種啞巴,他越發感到屈辱。

    就算他當不成族長好了,無末你也不用這樣埋汰我啊,我好歹是你的表弟,是族長爺爺的孫子啊!

    這一晚,他心中原本就極為不快的,而旁邊的忍冬還摟著石蛋兒一個勁地折騰,一會兒替石蛋兒伸展小胳膊小腿兒,一會兒又要給他絮絮叨叨說話。他極為不耐:“一個傻子,你費什麼勁兒,再怎麼折騰也是傻子!”  

    忍冬聽了,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當著石蛋兒的面,再怎麼著這也是你兒子,犯得著這麼埋汰他嗎?”

    這一說把木羊心中的火氣給捅了出來,他幾乎是跳著腳怒道:“傻子就是傻子,你生了這麼一個傻子還不讓人說了?再說了,當著他的面說怎麼樣了,慢說他是傻子,就算不是傻子,這么小的娃他懂個屁!”

    木羊一口一個傻子,把這忍冬的火氣也給挑了起來:“木羊,你良心被狗吃了嗎?小娃雖然小,但你以為他真不懂事嗎,你說得這些他肯定能聽得進去,以後你不許說什麼傻子,你再敢說,我,我——”忍冬氣結,卻不知說什麼,一時之間臉氣得通紅,眼淚也撲簌撲簌地下來了。

    木羊見她哭了,心中總算軟了幾分,將她拉過來好言勸道:“你別難過了,這個雖然是傻了,但咱再生一個就是了,咱生第二個,總不至於那麼倒霉還是個傻子。”

    木羊以為自己的話算是體貼了,可是他卻不知,這話直如芒刺一般戳入了忍冬的心。

    忍冬生產之時,幾乎是九死一生受盡了女人所能受的最極致的痛苦才生下這麼一個石蛋兒,如今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早已將這石蛋兒疼到了心裡去,那就是她的骨血她的命脈,誰敢說一個不是,便是要了她的命。  

    忍冬氣極,抬起淚眼,恨恨地望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抬起手來,一巴掌啪地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把個木羊打懵了:“你瘋了麼,竟然打我?”

    忍冬淚眼怒瞪著他:“打得就是你!”

    木羊臉上火辣辣的疼,不敢置信地用手顫抖著指了忍冬:“你,你瘋了!”

    忍冬怒極反笑:“對,你可以認為我瘋了!”

    木羊氣憤地望向炕上,只見石蛋兒淡定地躺在那裡,兩隻眼睛茫然地望著陳舊的結了蜘蛛網的屋頂,這兩個大人的吵鬧,仿佛從來沒有到他眼中去過。

    木羊一步上去就要抓起石蛋兒,口中還怒道:“怎麼一個傻貨,活該扔了,你卻拿他當寶,還為了他打我!”

    忍冬見他竟然衝著石蛋兒發泄,氣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可是木羊也是氣紅了眼,兩手使勁就要將她掰開。

    忍冬唯恐他有半分對石蛋兒不好,一急之下,竟然低下頭去猛地咬住木羊的胳膊,牙齒用力之時,只見鮮血汩汩流出。  

    木羊哎呦大叫一聲:“你個瘋婆,你真得瘋了!”

    忍冬滿嘴是血,嘶聲哭道:“木羊,你給我記住,我這輩子只有石蛋兒一個娃,也只要石蛋兒一個娃,你若要生,便找別人去給你生,反正我是不會要其他娃了!你若不喜歡,我便帶著石蛋兒自個過去!”

    木羊恨極,捂著流血的胳膊,顫抖著指了這母子二人嚷道:“滾,給我滾出去!我們家不要你了,你愛找誰就去找誰!”

    忍冬見此,用袖子擦擦尚且帶著血跡的嘴巴,上前抱起石蛋兒,又隨手抓了一個毛披風抱起石蛋兒,起身來到門邊,用腳一踢那厚重的門帘子,便出門去了。

    她這一出去,正好趕上多琿將刷過的便桶送過來給石蛋兒晚上把尿用,見忍冬嘴角還有殘餘的血跡,兩眼哭得通紅,懷裡抱著一個石蛋兒就往外奔,倒是生生嚇了一跳:“忍冬,這是怎麼了?”

    忍冬見了多琿,想著多琿素日對她猶如慈母一般的寬容和愛護,眼淚再次湧出,她哽咽著說:“阿媽,怪只怪忍冬沒有這個福分,以後不能叫你阿媽了。”說著一扭頭,她便抱著石蛋兒匆忙離開了。  

    多琿疑惑,想要拽住忍冬,卻沒來得及,正好趕緊進屋,結果進屋一看大吃一驚:“木羊,你這是怎麼了?”

    木羊冷笑,捂著自己流血的胳膊道:“還能怎麼,我只當被狗咬了!”

    多琿已然猜到這咬木羊之人必然是忍冬了,便皺眉說:“你這傻小子,又說了什麼渾話讓忍冬生氣,鬧得她抱著石蛋兒走了。”

    木羊氣得眉毛都挑了起來:“我能說什麼,不過是說石蛋兒傻,咱再生一個罷了,誰知道這卻戳了她的痛楚,竟然沖我發起火來!”

    多琿豈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嘆息道:“你這個不懂事的娃,你是不曾見到當日忍冬所受的苦,何苦拿這些話戳她心窩子呢。你趕緊過去,哄她一哄吧,她如今一個人抱著娃出去,必是到她家中去了,可是她家裡已經沒人,那冷鍋冷灶的,她一個人帶著一個娃兒可怎麼過啊!”

    木羊眉眼間卻是極為不情願:“阿媽,我今晚還要去值班守那個上山的要道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無末,誰如果耽誤了這個,他難免罰那人一頓,我可是不能耽誤!”  

    多琿想想也是,便道:“那你趕緊去守山吧,我和你阿爹過去勸勸忍冬,趕明兒再把木娃叫過來和忍冬說說。”

    木羊聽了這個安排,心中想著總算不用面對忍冬和那個傻兒子,便忙道:“阿媽說得極是,我這就去上人那裡拿些藥糙敷上,然後就去山上值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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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羊走出家門後,頓時有如釋重負之感,他腳步輕快地向上人的院子走過去,路上遇到族人還神情愉悅地打了招呼。有人見他胳膊上的傷,詫異地問這是怎麼了,他捂著傷口無奈地說:“人善被人欺,我家那娘子實在兇悍得很。”

    眾人聽了心中納悶,又暗笑不止,也便不再問了。

    木羊走到上人那裡時,只見院子靜悄悄的,他叫了一聲,才聽到上人嘶啞的回答。原來這上人年紀實在大了,最近族中人但凡有病,他都讓去半夏那裡,他這裡倒是門庭冷落起來。這上人又是個無兒無女的乾瘦老人家,雖說在族中治病救人多年,可是他一向肅厲,一般人並不敢親近,是以如今家中冷清得很。

    偏偏這上人倒是並不為此不悅,反而覺得自己得了清淨。  

    木羊進去,和上人說明了來意,上人只看了一眼,便道:“那些女人家當了母親後,脾氣便如那母老虎,你平日裡說話要注意分寸。”

    原來這上人和族長相知甚深,也是從小看著木羊長大的,是以知道他的脾性。如今看他胳膊上那傷痕,一見便是女人所傷,再想起忍冬所生下的娃有些和別的娃不同,是以這上人只一眼便猜出了事情原委。

    木羊倒是不奇怪的,他早知道這上人素有異能,當下嘿嘿笑了下說:“上人爺爺,我今晚還要去值守,你且找些糙藥給我敷上,我好快些去做事。”

    上人也知道這值守的事,聽了點頭說:“這個簡單,我取藥給你敷上,很快就能好。”

    木羊連忙點頭,上人起身去弄搗糙藥,這邊木羊環視著屋內,最後目光停留在一個瓷罐上了。那瓷罐里也不知道放了什麼,竟然散發著一股清醇的酒香。

    上人回來,幫著木羊服藥糙,木羊好奇,便問起那瓷罐來,上人見他問,便道:“這裡面是我閒來無事弄的藥酒。”

    藥酒?木羊很是好奇,不由得問:“這藥酒是用來治病的嗎?”  

    上人搖了搖頭:“我平日做的藥酒,確實是給人治病的,可是這個卻大為不同,這個是用藥糙和果子釀製的,喝起來有一股果香,卻又有一番難得的功效。前幾日你十一叔說過想要的,那時候還沒釀好,正好你過來,便給你十一叔拿過去吧。”

    上完藥糙,上人便取了一個皮囊,裝了一些藥酒給木羊。木羊遵命拿了出來,走到半路,看四下無人,便打開蓋子湊近去聞,一聞之下才知這味道確實誘人,他口水便流了些,心想,為什麼上人只給十一叔這藥酒,卻不說給爹爹一些呢,如是給爹爹,他也好嘗一嘗這味道。

    上人提著這藥酒哼著曲兒去了奶奶家,可是到了那裡,卻並不見人影,他想著,這奶奶和十一叔如今喜歡無末家那小丫頭得很,說不得就是去了他家了。他低頭看了看這藥酒,若是把這酒放在那裡,萬一有人來糟蹋了怎麼辦?罷了,好人做到底,我便先帶著這個上山去,趕明兒再送於十一叔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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