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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盧雲姐弟一直睡得早,也有點累了,見營帳已弄好,兩人便鑽了進去。
這一晚,盧縈睡得很沉。
當她醒來時,外面傳來一陣陣壓抑的呼吸聲,還有低沉的命令道:“行李布於外圍,人居於中。”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僕人馬上說道:“大人,那些人護行李護得緊,不會願意。”
不等那僕人說完,那人斷然說道:“不聽令者,殺!”
“是。”
盧縈騰地坐直身子。
她看了一眼旁邊,卻不見弟弟的身影。連忙披衣外出,只見對面百步處火光大作,卻是黑漆漆的數百個賊匪像螞蟻一樣堆在那裡,大呼小叫著與這邊對峙。
而這一邊,商人富戶們起了一半。只是與賊匪不同的是,這裡沒有點一根火把,整個營地都黑漆漆的沉得很。
看到盧縈走來,那華服青年沖她點了點頭,低聲道:“盧文,果如你所料。”語氣中,比之入夜時已多了幾分客氣。
盧縈看了眼黑暗中不掩慌亂的眾人,低聲道:“情況怎麼樣?”
華服青年說道:“你提醒得及時,入夜時我們就派人前往城中搬救兵。現在快到凌晨,只要再撐半個時辰,援兵可至。”頓了頓,他又說道:“賊匪現在摸不清我們到底有多少陷阱,心膽已怯。”
想來這些話,要不是盧縈提醒有功,他是不屑於說的。
盧縈應了兩聲,頭一轉,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弟弟。
黑暗中,盧雲看到了她,當下提步向她走來。
就在這時,黑暗中,那少年的聲音傳來,“盧文,此次之事,你當得首功。”
盧縈大喜,黑暗中朝著他一揖,低聲道:“盧文也是為了給自己保命,當不得功。”
少年沒有回話,倒是那華服青年在一側哧笑一聲,淡淡說道:“你那小命,怎配與我家郎君相提並論?郎君說你有功,你就是有功?”
盧縈低頭,“是。”
盧雲走到盧縈身側,他朝四周看了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握緊姐姐的手。
這時,盧縈低聲道:“跟我去看看。”
她牽著盧雲的手,在黑暗的營地中走動起來。
二刻鐘後,盧縈走了回來,看到她打著吹欠,竟是睡眼惺忪地朝營帳走回。那華服青年朝自家郎君瞟了一眼,終是喊住了她,“盧文看完了?可有所得?”
盧縈迴頭,她施了一禮後說道:“賊匪雖多,卻是烏合之眾,幾番衝擊不成,心膽已虛。現在便是官兵不至,只要我們派出求助的護衛假扮官兵,故布疑雲,也可以驚退他們……勝負既分,阿文困頓,且去補上一覺。”
說罷,她施施然入了營帳。
看著那安靜下來的營帳口,華服青年低聲說道:“不讓自己處於猶疑當中,也不因患得患失而浪費時間。這般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的人,很能讓周圍的人信賴。郎君,四郎身邊還缺少這麼一個人。”
那少年點了點頭。
那華服青年又道:“聽盧文的語氣,他對兵家事也有所知。如果家世清白的話,可以重用。”
那少年又點了點頭。
盧縈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而不遠處馬嘶牛叫聲不絕於耳。
看來援兵到了。
盧縈鑽出營帳,整個營地現在都是熱鬧非凡。商人們開始整理行裝準備啟程,而不遠處,那少年在婢女們的服侍下,正好整以暇地用著早餐。
洗漱過後,盧縈姐弟跟在華服青年的身後,提著行李走出營地。昨晚布置的陷阱,現在大多數都已埋好,挖出的溝壑,也有五六米寬被填滿,方便車馬人流進出。
走出營地後,姐弟兩人分得了輛牛車。當下,他們爬上牛車,順著人流朝江州方向趕去。
這一路上都很順利。
到得江州時,已是第四天。
來到江州城外,盧縈姐弟的牛車便是一停,然後,那個華服青年出現在她眼前。
他看向盧縈的表情有點複雜。
對上他的雙眼,盧縈心中格登一下。
華服青年揮了揮手,令兩婢抬來一個木盒放在盧縈的牛車上後,徐徐說道:“盧氏娘子,在下這廂有禮了!”
這“盧氏娘子”四字一出,盧縈便揚唇一笑,她嘆道:“這麼快便調查出我們姐弟的來歷了?不愧是我選擇投靠的人,夠本事。只是可惜了。”
她這話一出,華服青年不由抬眼盯向她,他點頭道:“盧縈果然聰明出眾。不錯,我們已調查了你的來歷。”下頜微點,他說道:“我家郎君非常看重你,真是可惜了。這個木盒中,共有黃金百兩,是答謝你的提醒之功。這牛車可以送你們姐弟到想去的地方。”
說到這裡,他朝盧縈拱了拱手,轉過身去。
看著這人,盧縈轉向一側的盧雲嘆道:“看來我表現太過了……下一次相中了主家,得表現得普通一些,怎麼著,也不能到了讓人勞師動眾去調查我底細的地步。”
這話一出,那大步而去的華服青年不由腳步一頓。
忍不住的,他回頭看向盧縈,對上陽光下,這個儼然一美少年的小姑子那氣定神閒的模樣,突然間,華服青年忍不住對盧縈說道:“現在我卻是明白了,以那位之尊,為何不顧身份地與你計較。”
說到這裡,他朝盧縈客氣地施了一禮,這才轉身離去。
盧雲在一側訝異地說道:“姐,這人的態度變了呢。”見盧縈臉色不好,盧雲又喚道:“姐?”
盧縈迴頭,她低低說道:“他之所以對我的態度好了,是因為他現在已經篤定,我遲早會被那位貴人弄到身邊去。”
不過轉眼,盧縈便高興地抱起那木盒,笑道:“不管如何,我們這次是賺了一百兩黃金了。有了這麼多金,我們的日子就可以過得不窘迫了。”
盧雲也頻頻點頭,高高興興地說道:“是啊是啊。”
看到牛車開始駛向城門,盧縈伸出頭喚道:“阿叔,直接駛向江州最富有的巷子吧。”
吩咐過後,盧縈嘀咕道:“江州的物價應該比成都要便宜吧?也不知這裡最好的房屋,要租的話多少金一年?”
盧雲驚道:“姐,我們要住那麼貴的地方嗎?”
盧縈點頭,她低聲解釋道:“阿雲,我們以後得打腫臉充胖子了,”
“為什麼?”
“一是因為我們長相舉止都像世家子,住在普通的地方,那些小人一眼便知道,我們是沒有後台沒有依靠的,會被人窺視。而高檔的住處,不但本身安全可靠,也會讓那些心思不軌者摸不清我們的底。”這裡可沒有阿緹蕭燕可以借勢,她實在不想再來個相中她美色的張豐。
盧縈繼續說道:“二則,與那些有錢人住得近了,從他們身上賺起錢來,也方便些。”這就是包裝了。像後世的那個什麼什麼,她想嫁得世界級的富豪,起先便要捨得成本混進那些富豪出入的遊艇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再相逢
半個時辰後,牛車在一個巷道旁停了下來。
盧縈與弟弟就近找了家客棧後,她去找了個掮客。
因是租住,事情便簡單得多。找了幾家後,盧縈選了一個院子。這院子比她在成都的大上三倍有餘。主人住的房間和僕人住的房間加起來足有十四間,修整得乾淨漂亮,連管事僕人都配有,不過一年租費要八十兩金。盧縈找到東家談了談,最後去掉管事僕人,以一年六十五兩黃金的價格租住下來。在這地方租住兩年,所用的黃金都要超過盧縈在漢陽的家了。
房子一應俱全,稍稍清理一下便可以入住。
住進去後,盧雲便忙著讀書。好不容易拜得名師,卻被生生的驅趕出來,他心中其實窩著一口氣。總想著有一天也能成為大儒,再出現在他曾經的老師面前。盧雲想,到了那一天,自己一定要讓老師看看,什麼叫做真正的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陰。
足足在外面轉了半個月後,這一天,盧縈租了只信鴿,給遠在漢陽的羅子去了一封信。
她告訴羅子自己已經到了江州,並且安頓下來了。她還把自己觀察到的,關於江州的情況說了一遍。她告訴羅子,江州剛經過一場官場地震,各大世家幾乎重新洗牌,現在很多行業還處於空檔,無人管制。然後她把自己與貴人的事含糊地說了說,最後她問羅子,願不願意到江州來助她一臂之力。她說他如果願意前來的話,不管來了多少人,來往路費一律由她承擔,住宿衣食也由她來負責。
信鴿飛出後,盧縈鬆了一口氣。
說實在的,她很想羅子過來。她現在雖然以男裝行走,可畢竟是女兒身,而且太孤單了,行事多有不便。
讓盧縈沒有想到的是,不過四天,她便收到了羅子的飛鴿傳書,他告訴她,他會帶著七個乞丐兄弟一道前來江州。
得到羅子的承諾,盧縈大喜過望。這事得到了確定,盧縈接下來的工作便是繼續熟悉江州的官府和世家的情況,以及管轄各街道的浪蕩子的勢力情況,還有對比成都與江州的各種生意。
這般忙忙碌碌,又是十天過去了。
這一天,盧雲吃過晚飯後,突然說道:“姐,再過三個多月是你生日哦。”
生日?
盧縈一怔,是啊,她都快及笄了!正常人家的姑子,及了笄之後,緊接著就要嫁人。
二十天後,羅子帶著一幫兄弟到了江州。這一天,盧縈特意趕到了城門口去接人。
還隔得遠遠的,羅子便看到了那個倚在牛車旁,雖然曬黑了些,卻越發的眉目俊麗,身姿挺拔的美少年。
這才多久不見,阿縈好象又長好看了。
羅子發現自己有點咽干,下意識地,他伸手撫平因為長途跋涉,而顯得髒亂的頭髮。
見羅子發呆,一個乞丐扯著他衣袖問道:“羅子哥,哪位是咱們的新主子啊?”
羅子低聲道:“她就在那裡,我們走快點。”話一說完,他便朝盧縈跑來。
跑著跑著,他看到盧縈抬眸朝他一笑。此時的盧縈,俊美優雅,仿佛是個天生的貴族。羅子對上她的笑,只覺得心臟砰砰砰地跳得飛快。
這一次,他母親是不願意他來的。畢竟,前不久他還為了她特意趕到了成都,可才見到面,事情剛落定呢,便又被人趕著離開了。陽嬸從內心深處,對盧縈已是不信任。
可奈何不了羅子堅持。羅子也不知怎麼想的,前一次去成都,他還跟自己說,是因為他覺得跟著盧縈會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