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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大開的城門處,人流來來往往,各種車輛不停地進進出出。盧縈雖是換上了弟弟的衣裳,看起來只像一個家境普通的儒生,可她神清骨秀,面容俊麗,卻也引得不少人向她看來。
如此時,鄰近城門的酒樓“香飄十里”的木製閣樓上,靠近窗口的一個華服青年便朝她看了好一會。
端詳中,青年揮了揮手,召來一個僕人說道:“去把那位少年郎請上來。”
那僕人一副精明相,他朝盧縈看了一眼,道:“那少年多半是在侯著什麼人。”
青年瞟了他一眼,道:“這種事,你不會處理麼?”
“是。”
主僕兩人地對話驚動了另外幾個青年,他們回頭朝下面看去,其中一人笑道:“果然是個極品。”另一個青年則嘆道:“近日儒生紛紛來到成都,有不少華華其表的。不過從遠處觀之,煦兄看中的這位,著實不凡。”
……
不一會,盧縈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客氣的笑聲,“這位郎君,可是在等候什麼人?”
盧縈迴頭。
出現在她眼前的,顯然是個大戶人家的僕從,這人衣著得體,乘的牛車也是敞亮結實。區區一個僕人都是這般打扮,這人身後的主子看來身份不凡。
瞟了這人一眼。盧縈又看向他的長相,這人身材不高,臉孔瘦長,一雙眼睛不停地轉動著,一看就是個善於算計頭腦靈活之人。
這人笑得客氣,盧縈也十分有禮地回道:“是,舍弟今日歸來。”
瘦子笑道:“原來郎君是在等你的弟弟啊。”在城門等侯親人的多的是,不過一般都是僕從在這裡張望著。眼前這個少年郎生得清透俊麗,不比那些大家子弟遜色,可從他身邊沒有僕役跟著,也捨不得花錢在酒樓等候這一點上,便可知道他家世極為普通。
想到這裡,瘦子呵呵笑道:“是這樣啊,我家郎君也在此等人。”他朝身後的酒樓一指,笑道:“恰好看到了小郎,特意令小的前來喚小郎共飲一杯呢。”
什麼?
盧縈抬頭,當她看向三百步處的閣樓上。
迎上她的目光,一個長相俊逸的青年朝她舉了舉杯。
那青年這一舉杯,盧縈還沒有感覺。站在她旁邊的瘦個子僕從不由暗暗忖道:郎君看來很看重這小子啊。
想到這裡,他朝盧縈直接笑道:“小郎君,小人送你前去?”語氣中有著不容拒絕。
盧縈迴頭,她盯了這僕人一眼。微微笑道:“替我多謝你家郎君。不過舍弟馬上就要來了。”
“小郎君說出模樣,我等一併侯著便是。”
盧縈微笑,“人要相似物有相類,這個說不清的。”
這卻是明明白白地拒絕了。僕人眉頭一皺,湊近盧縈一禮,溫和地說道:“好教小郎君得知,我家郎君,從來容不得他人拒絕的。”
盧縈眉頭一蹙。
那僕從帶著笑,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好一會。盧縈揚唇,“既如此,還請帶路。”
看到樓下盧縈緩步走來。隨著她越走越近,閣樓上的青年越發地覺得眼前的少年生得姿容俊麗,不由雙眼越發深邃起來。
不一會,盧縈便來到了閣樓上。
佑大的閣樓上,共有五個廂房,盧縈剛出現在其中一個廂房門口,齊刷刷的,四五個青年便同時向她看來。
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她,靠窗的那青年陡然雙眼大亮。而另一個白皙俊秀的青年則把盧縈上下打量幾遍後,笑道:“果然姿容不凡。阿煦好眼力!”
面對眾青年肆無忌憚地打量,盧縈面色不變。
她早就聽說過,成都的富有奢華,天下間都有名。
可她沒有想到,那些權勢中心的子弟們。平素里興致來了。玩耍兩個良家女子,或身家清白的俊美儒生。竟是視為平常。
是了,成都地處偏遠,不管是王莽亂漢,還是新帝一統,都對這裡的影響不大。很多久倨成都的百年家族,那是盤根錯節,為所欲為慣了,是誰都不放在眼裡的。
今日她還是穿了舊衣裳來的。早知如此,她就雇輛驢車在車中等人了。
眾少年不管是打量還是說笑,都無所顧及,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別的儒生遇到這種情況,不是臉色大變,便是戰戰兢兢。
這般從從容容站著,顯得十分氣定神閒的,他們還真沒有見過。
不由自主的,幾人在心中嘀咕道:莫非,這人是什麼世家子弟裝扮而成?
不過轉眼,他們便想到,整個成都的世家子弟,他們沒有不識得的,眼前這少年如此相貌,如果是同一類人,他們早有耳聞了。
既然不是世家子弟,那眼前這少年有這氣度,就更顯不凡了。一時之間,那靠窗的俊逸青年眸光更深邃了。
那瘦子在一側笑道:“小郎君,這位便是我家郎君。”幾乎是那僕從的聲音一落,那俊逸青年便含笑說道:“過來。”
他在命令盧縈坐到他的身側處。
盧縈沒動。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徹徹地看了一會那青年後,慢慢的,她右手伸出。
只是一扯,便把束髮的布帶扯下,隨著烏黑亮麗的墨發一泄及腰,盧縈朝那青年福了福,溫柔笑道:“郎君見諒,實是男女授受不親。”
她是女的!
這麼一個冷俊美麗的少年,舉手投足間頗見風流的少年,竟然是個女的?
一時之間,眾人都看傻了去。
俊逸青年顯然也沒有想到是這麼回事,在他呆怔中,盧縈朝著眾人又是一福後,淺笑道:“小女子唐突了,不敢打擾,還請告退。”
說罷,她轉過身,扭著腰朝外走去。
看著她細腰扭動,少女的姿態流露無疑,一個青年怪叫一聲,道:“這,這小姑子,還真是扮成男子來儼然一男子,回復女裝又是一佳人。”盧縈來時,明明是那種從容閒逸的男子步伐,這一轉眼,便完全變了個樣,因此他有此感嘆。
目送著盧縈消失在樓梯口,當她再度出現在酒樓外時,已重新紮成了少年髮髻,驀然的,那白皙俊秀的青年叫道:“好,好一個姑子!阿煦,這小娘子我要了。”說到這裡,他手一揮,命令道:“去打聽一下,她是誰家的女兒。”
“是。”
☆、第一百章求學
盧縈等了近一個時辰後,一支車隊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支車隊中,大多數是用驢車,一個個坐在驢背上搖頭晃腦吟誦著的儒生,是那麼的顯眼。
看著看著,盧縈雙眼一亮,隨著人流沖了出去。
幾乎是她剛一出城門,一個少年便策著驢子從後面衝來,朝著她喚道:“姐姐,姐姐!”
少年面目俊秀,與她一模一樣的黑寶石眼中帶著激動,正是盧雲。
見到弟弟果然平安歸來,盧縈大大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眼圈也是一紅,她迎了上去,朝著盧雲喚道:“阿雲——”聲音在喧囂和春風中吹得遠遠的,也不知盧雲聽沒聽清。
已明顯黑了些瘦了些高了些的盧雲等驢子一停下,便一個箭步衝到盧縈面前。他扶著姐姐的手,先是眼圈一紅,轉眼又昂起頭得意地說道:“姐姐,我把家裡的書一本不拉地帶過來了。”顯然這陣子為了這些書簡,他著實費了些神說到這裡,盧雲聲音有點啞,他扁了扁嘴又道:“都沒有睡過幾個好覺。”
盧縈自是看出來了。她雙眼亮晶晶地笑道:“我就知道,我家阿雲最厲害了。”
明明她這是哄孩子的口氣,盧雲聽了還是很高興,他嘿嘿樂了一會,又道:“姐,好多儒生都趕往成都哦,你看他們,都是我們在路上會到的。”
在盧雲牽著盧縈的手與她樂呵時,好些少年郎都朝盧縈悄悄看來。見她含笑望來一個個老不自在的。
還是這些讀書人可愛。
想到剛才見到的那幾個富家子弟,盧縈暗中忖道。
姐弟倆寒喧了一陣後,剛剛停下來的隊伍再次駛動。盧縈又向盧雲的先生致了謝後,便趕著裝滿書簡和一些必用品的八輛驢車,朝著新置的家裡走去。
折騰了整整一天,還請了幾個人,才把竹簡放好,把各種必用品全部搬回房中。拿出錢打發了那些從漢陽一路送過來的驢車後,姐弟倆加起來的總財產已只有七兩黃金另加三百個鐵錢了。
而再休息兩天,盧雲又要重新拜師,到時候束修和各種費用,會把剩下的那點錢花光。一下子,生存問題又擺在了姐弟倆面前。
這一次,盧縈沒有全包,她把售字在成都已不可行的難處跟盧雲說了後,便苦著臉進了廚房。從來沒有看到姐姐這般憂慮的盧雲,不由在原地踱來踱去,使勁地尋思著要怎麼才能賺到錢。
把一切整理好後盧縈一個晚上都在寫貼子。她在貼子中把自己的新住址寫明後,準備這幾天便把它們發給阿緹等人。
阿雲既然也到了成都,那麼一切都上了正軌了。
姐弟倆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後,第二天陰雨綿綿。看著剛剛種下的果樹開始生發出新芽,盧縈與盧雲姐弟倆,跪坐在堂房中,開始盤算起以後的日子來。
一,便是賺錢的事迫在眉睫。
二,盧縈跟弟弟細細地說了這一路來,她所做的事。因為接下來她會把自己這一路結下的善緣移交一部份給弟弟,所以他要知道其中情況。細細地把阿緹,蕭燕王尚,文慶,還在陳氏眾人的性格行事家世跟弟弟說了一遍後,盧縈又問起盧雲這一路的經歷來。
比起盧縈,盧雲的經歷就要簡單得多。不過他性子和善,這一路還結識了幾個年齡相近的好友。雖然家境都是一般的,不過聽盧雲說來,這其中有兩個儒學學得與他不相上下。
盧雲還說盧縈走後平氏的人找了他兩次,還給了他平氏在成都的居處讓他有什麼困難直接上門。
這般交流商議,直說到下午時分春雨稍停,姐弟倆才停下來。接下,盧縈要到市集中購置米糧肉疏,而盧雲則要為後天上門求見新先生做種種準備。
盧縈姐弟倆所在的地方,在整個成都各區域中位於中下。也因此,這裡家境普通的人很多,小商小販處處都是。如,在離家約二千步遠,便有一個小集市。
盧縈的男裝雖然惹眼,可女裝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不妥當。因此這一次來到市集,她還是穿著盧雲留下來的舊衣裳。
市集雖是小市集,可比漢陽的熱鬧十倍不止。沿街擺了綿延數百步遠的攤販,各式各樣可供選擇的物事,還有擠攘聲和吵鬧聲,以及雞鴨等,使得盧縈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