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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她轉頭便走。
曾長志無法掩抑住聽到她拒絕後那cháo水般湧來的失望,那失望是如此的深重,直讓他一時之間,都失去了說話思考的力量。因此,他只是伸著頭,怔怔地看著盧縈遠去。
盧縈走到市集,挑選著東西的她,發現市集中的少年郎似乎多了些
有擺著給人寫信回信的攤子的,還有捧著一本書朝著她痴痴看來的
……那兩日穿紅裳的影響,直到現在還沒有消麼?
隱隱中,盧縈聽到有人在低聲說道:“那就是盧氏女,她是我們漢陽的第一美人。”同時,也有一些不滿的聲音傳來,“一個小姑子,怎地天天這般拋頭露面,任由男人指指點點?”
就在議論聲不時傳到她耳中時,突然的,黃嫂子熟悉而親近的說話聲傳來,“阿縈!”
黃嫂子的聲音有點大,引得好些人都向盧縈看來。
盧縈轉身,對上笑得十分可親的黃嫂子,她微笑道:“嫂子也來買菜啊?”
“是啊是啊。”黃嫂子上前挨近盧縈,低頭看了一眼她的籃子,她慡朗地笑道:“又是這些菜啊?天天吃著真沒啥意思。對了阿縈,嫂子家有做了些醃菜,那味道好極了,我給你舀一些吧。”
盧縈當然謝絕了。不過第二天,盧縈又見到了黃嫂子。這次卻是平氏三夫慶生,黃嫂子是來請表姑子過去熱鬧熱鬧的。
不久前平府才送了七百兩金給她,怎麼著,盧縈這個表姑子都應該去參加宴會。
當下,替盧雲致了歉後,盧縈跟著黃嫂子來到了平府。
有多久沒有回平氏了?
盧縈轉頭看著便是慶生,也比以往清淨了些的平氏大宅,又看了看平素里一個個頭昂得老高而今低著頭一副本份相的平氏眾仆,心中想道:平氏的人,確實是沒了底氣,慌了神了。
來到平氏三房所在的院落外時,隱隱可以聽到裡面樂聲隱隱,香風陣陣。
“阿縈,我們走快點。
“恩。”
盧縈跟著黃嫂子走了進去。院落里,林立著數十個客人和婢僕,不遠處的亭台上一個美人正在素手操琴。
盧縈進來時,也有人注意到了,不過盧縈穿的是極樸素的白衣,捧著個木盒子低著頭走路的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打眼。
與黃嫂子說了一句後,盧縈看到了坐在一側的平府眾姑子,便提步走了過去。
姑子正在談笑風生著,看到盧縈走近,開始還只是瞟了她一眼,待到盧縈抬頭眾姑子一個個反應過來,因此,這小小的一角,也變得越來越安靜。
坐在一側,明顯胖了些的二表姐平意走了過來,她牽著盧縈的手笑道:“是阿縈來了?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來,坐表姐這兒。”
卻是給盧縈解圍了。
盧縈朝她笑了笑,坐在了平意身側。
盧縈坐下一會後,旁邊眾人又漸漸恢復了談笑風生。
一側平氏最美的六姑子不時地朝盧縈打量而來。
這些姑子中,稍稍受寵些的,都知道盧縈被那貴人看重的事。想她們當初費了多少心力接近那貴人?因此現在看到盧縈六姑子等人,多多少少有點不痛快。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叫道:“咦,阿因怎麼沒來?”另一個姑子回道:“她好幾天都沒有出來了。”“也是她倒霉,居然碰到了那麼一個會勾男人的······”“真看不出,一個破落戶而已,又是勾引那貴人又不放過曾長志,也不知她怎麼應付得來。”
炮火慢慢轉到盧縈身上了。
這些驕橫慣了的姑子們哪裡懂得審時度勢?她們早就看盧縈不順眼了。好不容易見到她當然要順口刺兩句。
於嘀咕議論聲中,在眾人的頻頻偷望之下盧縈接過婢女端來的湯水,神色不動地飲了一口。
盧縈表情冷漠神色不動時有種睥睨傲慢之感,有時姿勢很平常,卻也透著種氣場。不知不覺中,四下的議論聲收斂了點,不過同時,對她不喜的目光卻多了些。
就在這時,一個少婦挪了過來,她靠近平意,低聲問道:“二姐姐,我現在怎麼辦,你告訴我好不好?”聲音沒落,語調中已帶了份哭腔。
這一下,眾女的注意力馬上從盧縈的身上轉向那姑子,平氏六姑子在一側溫柔地說道:“三姐,你別傷心,一定能想到法子的。”四姑子也說道:“要是前陣子,大哥二哥說不定就帶人打過去了。三姐,真是委屈你了!”“哎,奶奶都差點氣病了。”
在一眾同情嘆息聲中,平氏三姑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著說道:“我實是沒法,二姐姐,上次那個阿姣你都對付了,還有二姐夫現在也對你這麼好,這麼聽你的話。你一定有法子對不對?”
平意顯得圓潤些了的臉上露出一抹為難。這時,她看向盧縈,小聲說道:“阿縈,你有沒有法子?”
哪知她這話一出,眾姑子已七嘴八舌地接了過來,“二姐,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吧?”“二姐,表妹只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子呢,她能有什麼辦法?”“別為難阿縈了。”
在眾女的嘰嘰喳喳聲中,平意還是朝著盧縈解釋道:“阿縈,是這麼回事,你三表姐的夫婿,前不久不是納了一個良家女子為妾嗎?沒有想到那個妾是個陰狠的,她在夫婿面前溫溫柔柔,對你二姐也是恭敬體貼,可每次只要你三姐夫不在,她就來算計你三姐。前不久,她自己弄了些泄藥,還故意讓你三姐看過,又當著你三姐的面喝了那藥。結果她不過拉了兩次肚子,你三姐夫卻直是罵你三姐惡毒,好一陣都不理她。還有,你三姐生的兒子,前天被那賤婦推到水裡差點淹死。那賤婦卻跟你三表姐夫解釋說,是他兒子羞辱她還用針扎她,她嚇得尖叫摔倒時,他兒子笑得太厲害,結果踩到了石頭自己滑進了河水裡。”
嘆了一口氣,平意道:“可恨那賤人多年做作,你三姐夫一直認為她溫柔善良,隱忍大度,再加上周圍的兩個婢女又幫著那賤人。結果你三姐的兒子不但差點淹死,直到今天他父親都沒有去看他一眼,那賤婦的小兒子才咳嗽兩聲,他就疼得跟前跟後的。哎。”
☆、第一百七十八章手段
聽平意這樣說著,四周的眾平氏女都心有戚戚,平氏六姑子更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那種賤婦,真恨不得打殺了事!”
平氏二姐嗚咽著說道:“我快要被她逼瘋,我真是沒辦法了,如果有誰能幫我想到法子,我,我給她磕頭都願意!”眾女嗟嘆一會,一個平氏女嘆道:“一想到出嫁後會遇到這種事,我都不想嫁人了。”“是啊。”“這次連祖母也沒有法子。”“要是能遇到那種腦袋一轉便能想到法子的聰明人就好了。”
嘰嘰喳喳中,盧縈垂著眸,她慢慢撫著杯沿。
她不開口,眾姑子也懶得理她。平意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思跟她說說,可沒有指望過她真能想出法子。
在一陣嘆息和悶悶不樂中,盧縈尋思道:也罷,我再放過平氏一次。
她想,以前平氏對她姐弟倆欺凌,那是以為她們年幼好操控,如果她在他們面前展露了她的心智,讓他們知道她是個不簡單的,也許他們就不敢了。
說真的,便是為了平意,她也不想輕易地毀了平氏一族。
想到這裡,盧縈迴過頭來,她看向哭哭啼啼的三表姐,輕聲問道:“你說那妾室是良家子?她父母親族可在?”盧縈一開口,語氣中便透著一種清冷,這種清冷在很多時候,都流露出一種自信。不知不覺中,三表姐抬起頭來,而眾少女,也停止了交談,轉頭向她們看來。
三表姐點頭說道:“她父親讀過一點書,常給村子裡的人寫些信,有漢陽有一間米鋪子,家境也可以。”
盧縈點頭,又問道:“你那庶子現今多大。”
“二歲有餘。”
“那妾室可喜歡外出?”三表姐說道:“也就那樣有事便外出。她,她這陣子得寵,比以前出去的時間多一些。”“可有經常去的地責?”“有的,她有一個嫁了的好友,會經常去她家,她還常去道觀。
盧縈點頭她認真地看著三表姐,淡淡說道:“後院之事為什麼一定要在後院解決?她既然經常外出,你可以讓舅舅們出點力,比如讓一些人撞到她與某個男人衣裳不整的在一起。或者,你可以huā錢請某個道長出面給她和她的孩子卜算一下在卜算中,順口說出你那庶子不是你夫婿的兒子。做這事時只需記得後面時不時地放出一些,關於那妾室與她哪個一起長大的男子相好的謠言便是,多謝幾個沒有壞處。”四周鴉雀無聲!
在一個個齊刷刷的,錯愕震驚的目光中,盧縈淡淡說道:“要毀掉一個人,方法多的是。她能借的勢,是你那夫婿,而你可用的人,是整個平氏。偌大的平氏,整一個小鋪主的女兒那還不是簡單之極?”
無比安靜中只有盧縈這清澈中透著冰冷的聲音緩緩傳來。
一個個姑子傻傻地抬著頭,一雙雙目光則震驚地看著她。
這個時代書本無比珍貴,如平氏這樣的人家,真正讀書的也就是那些個郎君們。至於一般的姑子最多就是識幾個字罷了。讀書少再加上從來沒有出過漢陽一地,造就了她們眼界的淺顯。所以盧縈說的內宅事無需在內宅解決,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習慣了守在一角天空的婦人們,也是想不到的。
她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聽起來那麼複雜,簡直無法可解的困局,要處理竟是這麼的簡單!
平氏二姐呆呆地看著盧縈半晌,漸漸的,臉上現出一抹猙獰的紅暈來。她點了點頭,用力地說道:“多謝表妹,我現在知道怎麼做了。”她轉過頭,朝著身周的姐姐妹妹看了一眼,含著淚認真地說道:“各位姐妹,阿縈之言事關我的身家性命,你們千萬不可說出去了。”“二姐儘管放心。”“姐,我們是一家人呢。”“姐,我早就看那賤婦不順眼了,整死她最好。”“二姐,你怕什麼?我們家才沒有這種人呢。”
看著信誓旦旦的眾平氏女,盧縈垂眸想道:真說起來,囂張狠辣的平氏還是有一個優點的,那就是他們護短,整個家族對外時,總是抱成一團。
平氏二姑顯然是個性急的,得了眾女的承諾後,她便急急離了席。
而這時,樂聲再起,卻是壽星到了。
今日只是平氏三舅母的散生,要不是為了拉近與盧縈的關係,這生辰還不會整得這麼大。在一陣哄鬧中,盧縈被三舅母拉過去親親密密地說起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