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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她得罪了那貴人了,按理說,她以後的話會是舉步維艱,已不是一個好的依附對象。
可是不知怎麼的,在接到她的飛鴿的那一刻,他心中唯一剩下的便是歡喜。他迫不及待地想趕到江州來,他一次一次地對自己說,阿縈那麼聰明,便是得罪了什麼人,她也一樣可以發達。他也對自己說,從來都是難得雪中送炭,這一次自己還是選擇了她,她一定會記著自己的好。說不定會像對她的弟弟盧雲一樣對自己。
胡思亂想中,羅子氣喘吁吁地來到了盧縈面前。
看著他,盧縈微笑道:“羅子又長高了。”朝他身後的眾少年看了一眼,盧縈道:“走罷,吃食都準備好了,今天晚頓豐盛的。”
眾少年歡呼起來。
這種歡喜,在看到盧縈新租的房子,在知道從此後他們也會住在這裡時,變成了狂喜。
安排好眾少年後,盧縈當天晚上便找到衣鋪,給每個少年做了二套新袍。因所制的衣袍都是中等布料,也花了盧縈好些鐵錢。
在衣裳制好期間,盧縈不准他們出門,而是一遍一遍地要求他們鍛鍊自己的行走,說話,吃飯的姿勢。
甚至,她還就在泥土地上,告訴他們寫自己的名字。
傍晚時,正是夕陽西下,背對著金燦燦的雲霞,盧縈靜靜地看著八個少年,微笑道:“你們羨慕過那些大府人家的管事嗎?曾經也想過出人頭地,走到哪裡都受人尊敬麼?從今天起,我會讓你們學字,會讓你們衣著光鮮地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頓了頓,她收起笑容,慢慢地說道:“我只希望,一年後任何人看到你們,都會以為你們生來就富有!”
一句話落地,眾少年呼吸都急促起來。
事實上,能跟著羅子千里迢迢地趕到江州這等陌生地方的人,都是不甘寂寞,夢想著有一天能出人頭地的。盧縈的話雖然簡單,卻讓他們那本來就沸騰的心更加沸騰了。
眾人不能坐吃山空。當新衣袍制好後,盧縈帶他們先到市集體處,拿出四十兩金,購了八頭健壯的驢子後。盧縈交待一個任務,那就是讓眾少年學會騎驢。
學著騎驢是件簡單事,三天不到眾人就全部學會。然後,盧縈帶著他們來到碼頭處,對著那不時從大船上下來的客人,盧縈讓他們趕著驢子上前,說是願意送客人到任何一個地方。
江州城剛經過動亂,這碼頭,是還沒有被什麼勢力盯上的一處。江州是大城,這裡來往的船多商旅客人也多。雖然一頭驢子馱不起太多的東西,可對於一些包袱輕便的人來說,還是很願意花些鐵錢,便能被人送到家中的。
為著形成信譽和規則,盧縈還特意在眾少年的衣袍下面,統一繡了一個“莊”字。
就這樣,眾少年開始了碼頭送客的生意。送客的地方有遠有近,盧縈統一規定每人接到生意,都要向羅子匯報,然後賺到的錢,返八成給她。而她則負責眾少年在江州時的衣著,住宿,吃食,還有讀書識字,禮儀規矩等等。
少年們雖然只能拿二成,可他們什麼心也不操,這二成只存著。偶爾送客人到了外地,或走得太遠來不及回來吃飯才用一點,倒也沒有怨言。
盧縈對他們的要求非常嚴苛,甚至專門制好了二套式樣精緻的衣袍,不管他們有多累,每次回家之前,必須換上那精緻乾淨的衣袍,還要把頭髮和臉蛋梳理乾淨。
轉眼間,三個月過去了。
經過這三個月的忙碌和學習,少年們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有當乞丐時的那種猥瑣和骯髒感,而是顯得十分精神和幹練。
而學習的字越來越多的少年們,在運送客人時,總忍不住顯擺一二,或是把從盧縈那裡聽到的書上的故事拿來說道說道後,無形中,越來越多的客人開始相信他們,尊敬他們。
任何一個時代,在識字率不超過百分之一的情況下,能識字,本身便代表著一種實力,一種自信。
統一的,上檔次的著裝,儘量斯文的談吐,會識字會寫字,還有熱情周到的服務,使得少年們的生意越做越紅火。
他們做得紅火,免不了有人也盯了上了碼頭這一塊。而羅子出面,盧縈出策,在經過幾個回合地較量後,江州碼頭漸漸成了他們的地盤。
這個時候,羅子朝漢陽去了一封信,又招來了二三十個乞丐。為了迎接他們地到來,盧縈還特意在庶民區又租了一處大院子。她下了規定,只有經過考驗,最有能力的人,才能住進她這間大院子,得到她親自教導的機會。
當冬天漸漸過去,又一年的春日來臨時,及笄二個月,實歲十六,虛歲已是十七的盧縈,或招或控制,手底下已有了百多號人。不但掌握了整個江州碼頭的送客生意,連同這片碼頭的商旅運送,也得經過她的手。更因為與管制碼頭的官吏關係處理得好,盧縈的人,還兼任這碼頭的管理,安全等工作。
同時,她手頭上不但有了六七十多頭驢,還新添了三十輛驢車。與此同時,盧縈手頭上的黃金,已達到了四百六十兩之數。
手頭上有了足夠進入另外一個領域的錢財後,盧縈想,得求名了。
這一天,綺香樓船隊在江州碼頭停泊。這隻船隊,通常不會停泊,而一但停泊,便會向所在的富戶權貴,展示那讓人垂涎的美人,音樂,還有歌舞。
半年來只是悶聲發財的盧縈,這一天,換上她那襲銀白色的長袍,打扮得宛如一個翩翩郎君,坐在牛車上,跟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後面,來到了碼頭處。
此時的江州碼頭,別的船隻已停得遠遠的,只有那綺香樓的船隻,一字排開,幾乎占據了整個碼頭。船隻上紅燈結彩,胭脂流香,與初春的風纏在一起,給人無盡的纏綿。
盧縈的牛車剛剛停下,她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盧氏?”
盧縈迴頭,她對上了坐在馬車中的執六。見到他,盧縈下意識的尋去,很快的,她在那輛黑色卻透著豪奢的馬車中,看到了貴人那張俊美無疇的面容。就在她向他看去時,貴人轉過頭來,定定地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對,盧縈朝著貴人露出雪白的牙齒,燦然一笑!
☆、第一百三十第八章禮物
盧縈這一笑,特別燦爛,燦爛中甚至夾著一種沒心沒肺的張揚瀟灑。
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事情,無論大小,執六都很清楚。越是清楚,越是讓他覺得,眼前這個把男袍穿得越來越筆挺,氣質一天比一天更清冷優雅的姑子,是個讓人無法不正眼相看的人。
盯著盧縈,貴人雙眼慢慢一眯,他朝她點了點頭,示意她靠近。
盧縈下了牛車,風度翩翩地向他走近。靠著貴人的馬車,盧縈懶得行禮,只是斜倚其上,挑著眸子,優雅快樂地向貴人說道:“好久不見了,主公一切可好?”
對上貴人兀自打量她的目光,盧縈一樂,她笑眯眯地說道:“敢叫主公得知,盧文現在一切都好。我住的那地兒,人人都知我只是一個小商人,卻摸不清我的底,對我可客氣呢。”
說到這裡,她伸頭瞅向貴人身後,“有酒麼?我口渴了,來一盅吧。”
貴人瞟了她一眼,淡淡命令道:“上來。”
盧縈側頭閒閒地看著他。
他面無表情的淡淡地看著她。
好一會,盧縈嘆了一口氣,嘀咕著向馬車上爬去,“好吧。讓人看到我上了主公你的車,可別又怪我借你的勢了。”
徑直在貴人的對面舒服地坐下,盧縈懶洋洋地一靠,嘆道:“真舒服。這半年來忙得天昏地暗,都忘記享受了。”
說罷,她轉過身去,從車壁間拿出一盅酒,給自己倒了一盅後,小小抿了一口。
這酒太濃,盧縈喝不慣,因此她皺起了眉頭。見到貴人盯向自己,她把酒盅朝他晃了晃,“要不要也來一盅?”
他沒有回答,盧縈也懶得再問。她把手中酒信手潑了,重新又換了一種淡的。
這一次的酒,顯然很合她的胃口,盧縈小口小口地抿了起來。
喝了一盅後,盧縈懶洋洋地靠著車壁,雙頰微紅,靜靜地眯著眼瞅著貴人直笑。看她雙眼微餳的樣子,似乎隨時可以睡著。
貴人開口了,“多久沒有睡過好覺?”
因有點倦怠,盧縈的聲音軟而低,透著種慵懶中的媚,“一個月了……我想讓他們早日獨擋一面,我自己好空出閒暇來,這一個月都忙到子夜。”
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瞟了貴人一眼,“你呢,你忙不忙?”
貴人笑了笑,竟然真的回答了她,“我忙過了。”
這話一出,盧縈盯著他瞅了好一陣。瞅著瞅著,盧縈眼角朝外一瞟,轉向他說道:“我等的人來了,主公,阿文先行告退了。”說罷,她掀開車簾便跳了下去。
望著這一轉眼間,又恢復了精神的盧縈,看到她眼底淡淡的黑影,貴人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盧縈去遠了,他才喚道:“執六。”
“主公。”應了一聲後,執六見到貴人沉默,不由細細觀察起他的神情來。
不一會,執六低聲道:“主公,盧氏向來不同於常人。或許應該把她看成丈夫。”半年後再次相遇,盧縈對著主公一派輕鬆閒適,沒有半分怨懟,也不曾小心翼翼。執六不知道主公是怎麼想的,就他自己,已是真心覺得應該把她看高一些。
貴人瞟了他一眼,轉頭盯向那一派優雅閒適,宛如一隻行走在叢林中的花貓的盧縈。他看著她上了她自己的牛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後,那馭夫趕著牛車駛向碼頭的另一個方向。
慢慢的,他捏緊了手中的酒盅。
盧縈的牛車駛入了另一個方向。
今天晚上她來到這裡,便是出名來著。
可沒有想到會遇到那人,她想了想,今晚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的妥當。潛意識中,她知道這樣做才妥當,而不是當著那人的面再出什麼風頭。
下了決定後,盧縈令馭夫朝著家的方向駛回。
剛剛來到巷子裡,盧縈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喧譁聲。似乎在她家的門口,正圍著一些人。
發生了什麼事?
盧縈蹙了蹙眉。
而這時,那群人顯然也發現了她。當下,眾人都轉過頭來。盧縈看到,弟弟盧雲和兩個從漢陽來的少年被眾人圍在中間,那人正指著盧雲的鼻尖喝罵著什麼的,是一個打扮華麗的婦人。
此刻,那婦人也看到了盧縈。
當下她提步朝盧縈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