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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陳術過去閒聊了不過幾句,便又怏怏回返,看著火光映she下,那少年將軍冰寒的表情,眾人頓時明了:這人沒有留面子給陳術。
當陳術重新回到火堆旁落坐時,盧縈發現,陳嫣的臉色黯淡下來。
盧縈收回目光。
尋思了一會,盧縈又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看到她走動,阿緹喚道:“阿縈,你又去查看嗎?我們這麼多人,應該不會有盜匪過來的。”
阿緹的聲音十分響亮,引得眾人同時轉頭看向盧縈。
陡然對上這麼多人的目光,盧縈笑一笑,只得轉身返回火堆。
可她剛剛落坐,一個騎士便大步走來。看到那騎士走近,陳嫣的雙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不一會,那騎士便來到了盧縈身邊,他朝著盧縈抱拳說道:“這位郎君,我家將軍有話問你。”
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她過去。
盧縈眉頭暗蹙,可那騎士說過後,也不等她回答,竟是轉身便走。
盧縈想了想,還是提步跟上。這時的她,沒有注意到坐在角落處,儘量讓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現著的陳嫣,那眼中閃過的怨毒。
不一會,盧縈便來到了少年將軍面前。
少年提起酒斟,親自給她倒了一盅酒,溫和地說道:“坐罷。”
盧縈沒坐,她輕嘆道:“將軍,我雖然穿著男袍,卻是姑子……”
不等她說完,少年將軍已表情一凝,冷聲喝道:“給我坐下!”
無可奈何,盧縈只得坐下。
“喝!”
少年再次命令道。
盧縈端起了酒盅。
少年又命令道:“說罷。”
“說什麼?”
少年抬頭盯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自是說你的想法。難道你轉了那麼一圈,轉完後又若有所思,不是有了什麼想法?”
她是有想法,可她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那想法說出來。說實在的,不管出了什麼事,她保自己的命還是可以的。有些風頭出得越大,也就意味著得罪的勢力越可怕。
少年顯然洞察力極強,他盯著她,命令道:“把你的想法說出來!”
焰火中,他盯著盧縈的眼神銳利無比。才來這裡一會,他便從眾人的閒話笑談中聽清了昨晚發生的事的來龍去脈。那些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可能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他卻是清楚的。
在他看來,那兩個僕人也好,那些山匪也好,還有那些裝著酒的驢車也好,都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
帶著一群驕縱的少年少女,在身邊無一人相助的情況下,這個小姑子憑著一已之力,在對方沒有露出明顯的破綻的前提下,把整個戰局扭轉過來,這已是大本事。
眼前這個小姑子,不可小覷!
盧縈想了想,慢慢說道:“小人以為,將軍何不另擇他處紮營?我記得過來的路上,離此一千步處,有處地方有山有水。”
她的聲音一落,一個騎士便瓮聲瓮氣地笑了起來,“這便是你小子的想法?”
盧縈勾了勾唇,清清冷冷地說道:“對。我以為,這樣相隔千多步各自紮營,可以相互呼應。任何人想要攻擊一方,都得有所顧及。”
少年將軍抬起頭,目光鋒利地盯著她。
盧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靜靜地抿了一口酒。
火光下,少年打扮的盧縈自信而從容,透著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
他說自己是姑子?這樣的姑子,當真沒有見過。
好一會,少年將軍說道:“好!”
他站了起來,手一揮命令道:“拆了營帳,我們走。”說罷,他大步離去。
這些騎兵,顯然個個都是雷厲風行之人,不過片刻,他們便把營帳一拆而盡,然後,便是一陣沉悶的馬蹄聲傳來。
目送著他們離去後,盧縈才轉回頭。她一邊走一邊暗暗尋思:也不知這些人惹了什麼人?竟然如臨大敵?
尋思中,她回到了火堆旁,直過了一會,盧縈才發現,眾人都直瞪瞪地盯著她,就是沒有一個人吭聲。
☆、第九十章以牙還牙
直過了一會,文慶才溫和地說道:“阿縈,你剛才說了什麼?他們為什麼離開?”
盧縈迴道:“他問了我昨晚山匪襲擊之事。我說了幾句後,也不知怎麼的,那將軍便站起來命令馬上離開這裡。”
盧縈地回答一出,四下嗡嗡聲大作。眾少年少女議論了一會,沒有得到什麼結論後,王尚開口問道:“阿縈,你說他們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走?”
盧縈想了想,道:“可能是想到了什麼吧。”說到這裡,盧縈抬頭,認真地說道:“我覺得,今晚各位還是警惕點好。”
這時的盧縈,在護衛中相當在威望。因此她一句話說出,成家大郎已馬上站起,著手安排起守夜和設陷阱報警諸事。
陳氏眾人一直在冷眼旁觀,他們顯然萬萬沒有想到,盧縈這麼有話語權。一時之間,陳術等人的笑容都僵了。
這是夜色已深,眾護衛忙著布置時,眾少年少女已各自回了各自的帳蓬。
陳嫣也回了自己的帳蓬,她咬著唇看著帳蓬上,自己的倒影。尋思了一會,咬牙說道:“去把阿昌叫進來。”
婢女一怔,上前一步小聲說道:“姑子,這麼晚了,要是讓人看到……”
不等她說完,陳嫣已然怒道:“你不會警惕一點,不讓人發現啊?”
“是,是。”
不一會功夫,那個一直跟在陳嫣身側,對她細心呵護的護衛便出現在營帳外。
陳嫣連忙把他叫來。生怕帳外的人看到影子,她還吹熄了燭火。
阿昌走了進來,恭敬地喚道:“姑子,你叫我?”月光照耀下。陳嫣美麗的臉孔影影綽綽。熄了燭火後。帳中光線很暗,不用怕被人注意,阿昌直是痴痴地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
陳嫣咬著唇,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後,低聲說道:“阿昌,我受不了了。”說到這裡,她抬頭看向阿昌,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她死!我要她馬上去死!”
她說的她。自然便是盧縈。
阿昌沉默了一會,遲疑道:“可是,四郎說過……”
“別理他!他就是個懦夫!”陳嫣尖叫一聲。不過馬上,她便收斂了自己的聲音。扭著腰走以阿冒面前,她伸出蔥白的玉手,輕輕撫上阿冒的襟領,軟軟的,委屈地說道:“阿昌,連你也不幫我了嗎?”
她靠得如此之近,那吐出的芳蘭之氣,直撲到了阿昌的臉上,頸上。如此近距離地聞著自家姑子的幽幽體香。耳中聽著她軟軟的聲音,阿昌不由覺得,便是為她丟了這條命,也不算得什麼。
當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啞聲問道:“姑子要我怎麼做?”
他同意了。
陳嫣含著淚的雙眸閃過一抹笑意。她離開阿昌。走了幾步後說道:“今天晚上,派人冒充盜匪。把她劫走怎麼樣?”
頓了頓,陳嫣說道:“我發現她的營帳扎得比較靠外,等她睡著了,你點上迷香把她迷暈。對了,那迷香你還有吧?你沒有,我這裡也留有一些。”這種東西,她一向喜歡得緊,因此隨時都備著。
阿昌想了想,覺得可行性很大,點頭道:“就聽姑子的。”
陳嫣得意一笑,道:“這個賤民,連個婢女僕人也沒有,對付她容易得很。關健是不能讓大夥知道是你下的手。對了,你想辦法弄出些痕跡來。昨晚上她不是把那些山匪得罪光了嗎?你讓大夥懷疑是山匪做的就是了。”
阿昌想了想,道:“這個容易。”
“那你快去準備吧。”
“是。”
目送著阿昌離開,陳嫣姿態優美地坐下。她慢慢握緊拳頭,長長的指甲刺得掌心生痛後,怨恨地低語道:“你害我不能嫁給那人也就罷了,我早就聽說過那人是個喜怒無常,殺人如麻,對婦人動起殺手來也毫不猶豫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左將軍也勾了去!”
與此同時。
離此五千步遠的山坳里,一個騎士匆匆策馬而來。不一會,那騎士便來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前。
這山坳中,山道狹小行路不便,可停在這裡的這輛馬車,卻華貴而講究,顯然它的主人,是個不管到了哪種地方,都不忘記享受的人。
那騎士來到馬車外,抱了抱拳後說道:“主公,找到那廝了。”
一個磁沉溫緩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傳來,“哦?說說。”
“是。入夜後,他們與那隊前往成都的少年們匯聚了,兩伙人一道紮營。”
馬車中安靜了一會,良久良久,那磁沉的聲音嘆道:“那小傢伙,也在眾少年中吧?”
“是。昨天晚上,她還用火攻之策,趕走了四五十個山匪。”
馬車中人嘆道:“這是第二次了。”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外面的騎士顯然沒有聽懂。
嘆息聲中,那磁沉的聲音慢慢說道:“罷了,讓大夥收兵吧。”
“可是主公?”
磁沉的聲音帶著嘆息,他溫柔地說道:“她也在那些人中間啊,你說那廝左不跑右不跑,怎麼就跑到他們中間去了?這刀劍無眼,叫我怎麼下手?罷了,收兵吧。”
“是。”
騎士剛剛應了,又一個騎士急急趕來,他單膝跪地認真稟道:“主公,那廝離開了,他們在與眾少年相距一千步處扎了營。”
這話一出,馬車中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溫柔的笑聲中,那磁沉的聲音說道:“是小傢伙出的主意吧?果然不錯。”
緩了緩,他微笑道:“收兵,大夥今晚好生歇息,明兒。我親自去會一會。”他沒有說,會的是盧縈,還是那個少年將軍。當然,也沒有人敢問。當下眾人應了一聲。不一會。山坳中便變得熱火朝天了。
夜,漸漸深了。
盧縈這一覺睡得很香。
她再次醒來時,月亮早已西移,估計再過個把時辰便天亮了。
耳見四下越來越安靜,鼻息聲和鼾聲漸漸取代了說話聲,盧縈站了起來。
無聲無息地旁邊的樹林中後,盧縈迴頭看著那一堆堆,燃了一夜還冒著火星的火堆,感覺心口還砰砰地跳得慌。
真是奇怪。昨晚入睡是好端端的,怎麼陡然驚醒後,這心便跳得這麼快了?明明她在自家帳蓬外還布置了陷阱的。不用擔心有人過來,怎麼還是不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