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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開口的是蜀郡太守,可這裡的人哪個不是人情?不用問,他們都知道,這事肯定與陳嫣有關。
陳嫣最喜歡看到這些以前看不起她,嘲笑她,排斥她的世家子,那又驚又懼的目光了。她得意地朝盧文看了一眼,見這俊美不凡的郎君,竟還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又有點鬱悶。
那邊,蜀郡太守咳嗽一聲後,回道:“是這樣,方信剛才在市集中失手打死了人,已被收監,老夫與你父親也自是故交,這般遇到,便提醒夫人一句。”說到提醒兩字時,他的目光微不可見的朝陳嫣一瞟。這暗示很明顯,是要蕭燕討好這個嫣夫人。
聽到這裡,盧縈慢慢把酒盅一放,抬起頭來。
她這是第一次正面體會陳嫣的威風!
這個真是太威風了,她一個揚州刺史的小妾,跑到巴蜀來顯擺不說,心血來cháo了,便可以找個藉口把一個有名的世家子,一個江州中層官員給扣下來。
這也是太威風了!
連盧縈這個剛來蜀地的人也能明白的事,蕭燕等人哪有不明白的?一時這間,他們一個個抿緊了唇,放在幾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卻只能低著頭,連與陳嫣直視都不敢。
陳嫣入揚州刺史府雖才二年不到,可自她入門後,年已五十有餘的揚州刺史,便置府中那十幾個妾室於不顧,半截入土的老頭,一門心事的對陳嫣獨寵起來。至於他那同齡的髮妻,早有十幾年前便已在府中修了道觀,早已不管紅塵諸事。
據傳言,這陳嫣還與揚州刺史的嫡長子親密無間,所以,她可以說,是真正能當得揚州轄下的那幾十個郡,幾個國的家的!
四下一陣安靜。
在安靜中,陳嫣似是不滿蕭燕的表現——她竟然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驚恐,這點讓她很不滿意!
當下,陳嫣以手掩唇,嬌嬌媚笑道:“方蕭氏好鎮定喲,阿嫣最是佩服這般鎮定的人了。只是夫人還是別耽擱的好,這事情剛發生不久,現在周旋時機最好呢。”
她說到這裡,便得意地瞅著蕭燕,等著她誠惶誠恐地站起,等著她哭著求自己,等著她用她的卑賤來襯托自己的高貴……
看著蕭燕,陳嫣等得很是開懷!
就在這時,抬眸淡淡地看向前方的盧文,也不知瞟到了什麼。只見他把酒盅朝石桌上一放,冷冷說道:“夠了!”
夠了?他什麼意思?
陳嫣一驚,所有人都齊刷刷看來時,盧文似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般,只見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口中則淡淡地說道:“竟是到哪裡都難得清淨一會!”
說到這時,盧文站了起來。沒有人注意到,盧文之所以站起來,是恰好看到一個護衛向這裡走來……
於是,就在盧文站起的同時,一個護衛大步向他走來。那護衛朝著盧文躬身一禮後,低頭稟道:“郎君,外面發生了一件有趣之事。”
……
在眾人的疑惑怔忡中,盧縈淡淡問道:“什麼事?”
那護衛遞上一個包袱給盧縈,笑道:“郎君還是自己看吧。”說罷,他行了一禮,略略退後。
這一下,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包袱上了。
盧文似是也有點好奇,他雙眼一亮,唇角噙起一朵笑容,在笑得陳嫣心頭一盪時,只聽得盧文說道:“有趣的事?這倒是要看看。”說罷,他慢慢解向那包袱。
黑色粗糙的布,白皙貴氣的手,一直之間,陳嫣看得雙眼都要滴出水來了。
在眾人越發好奇地關注中,盧縈慢慢打開了包袱。
包袱中,是一捲圖冊。
盧文拿到這裡,信手翻了幾下後,他突然哧地一笑。
笑聲中,只見他漫不經心地把那圖冊朝石几上一丟,抬頭看向陳嫣,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後,盧文突然長嘆一聲,“真是可惜了……”
沒有人明白她的意思。
就在眾人猶豫著要不要把那圖冊接過來翻一翻時,恰好這時,一陣湖風吹來。這風甚大,在卷得眾人的衣袂獵獵作響時,也吹動了石几上的圖冊,令得它嘩嘩嘩地翻了好幾頁。
於是,二副圖畫清楚地呈現出來。
眾人只是一瞟,這一瞟後,卻在一陣短暫的驚訝中,蕭燕尚緹等婦人齊刷刷地漲紅了臉,而王尚莫遠等人,則是驚叫出聲。
騰地出手,王尚把那畫冊搶了過來。
胡亂翻了幾下後,他愕然抬頭,傻傻地看著陳嫣,只聽得啪的一聲,卻是他手中的圖冊掉到了地面上。
莫遠連忙撿起來也翻了翻。然後,他也呆住了。
在再也忍不住的蜀郡太守和陳嫣,同時命令道:“把它給我”時,盧文招了招手,叫來了那護衛。
盧文瞟了一眼那圖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陳嫣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護衛也看了陳嫣一眼,笑眯眯地說道:“屬下也不知,剛才在路上時,有一個浪蕩子給塞了一本過來。據那人說,這東西現在各大青樓中幾乎人手一本!”
實在從眾人的態度中感覺到不對的陳嫣,這時再也矜持不下去了,她手一伸,把那畫冊搶了過來。
才翻了幾頁,她的臉色便是青中帶白,然後轉灰。
又翻了幾頁,這個在外人面前,一向風姿綽約,無處不講究,無處不美的美婦人,雙腿一軟坐到在石塌上。
她那哆嗦個不停的手中,一直緊緊地抓著那圖冊。
直過了好一會,那圖冊才叭地一聲落到了地上,而陳嫣,已是臉色蒼白如紙,額頭汗如雨下。看到她這異狀,蜀郡太守也不顧叫下人了,他自個彎腰撿起了圖冊。
正文第二百六十二章結局
他翻看得仔細,隨著他的動作,另外一些沒有看到的人,這時也看清了那圖上的畫。
這是一副春宮圖冊!
這圖冊上的婦人,全是一個,與陳嫣一模一樣的面孔上,那頸間還點著一顆與陳嫣一模一樣的大痣。
在第一頁,圖冊上便寫著一行字,“嫣夫人者,揚州刺史之妾,艷動西南東南兩地,色傾刺史父子兩人。嫣夫人有何美妙之處,竟能讓刺史父子不顧倫常?因其精通房第之術也。下面有圖一十有三,每一圖集中的丈夫,都是嫣夫人的入幕之賓,今詳繪於此,與世人共賞這官闈富貴門第的風流雅韻,”
翻開第一副圖,畫的是兩個光著身子的男女,以那老漢推車的姿式做那羞恥之事。而下面有一行字,“荊州官某,大耳,耳後有痣,痣上有毛兩根,與嫣夫人相好已久。嫣夫人曾贊其”器大能久””。
一連十三圖春宮圖,每一張圖中的光身美婦,都是嫣夫人,而每一張圖上,都繪著一個男人,每個男人的下方,都有對男人的外貌職位的介紹。因介紹的都是那人顯著的特徵,幾乎是讓人一見,便一目了然。
翻著翻著,蜀郡太守雙手顫抖起來。他心驚肉亂地想道:幸好嫣夫人看不上我……
四下安靜之極,只有臉色灰敗的陳嫣,那牙齒相叩的聲音傳來,只有那畫冊被人翻動的嘩嘩聲傳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輕抿著盅中的美酒,意氣閒適地盧文輕嘆出聲,“這樣的圖冊,已是各大青樓人手一份?”
那護衛朗應道:“正是。”
“真是可惜。”她微微彎腰,伸出中指抬起陳嫣的下巴。盧縈憐惜地看著她,溫柔多情地說道:“嫣夫人如此美貌,又得到丈夫一心一意的愛寵,為何還有不足之心?這下事情鬧大了,可怎辦是好?嫣夫人如此佳人,竟不被上天垂憐,落不得一個好下場麼?”
盧縈這話,很溫柔很溫柔,著實句句是安慰憐惜。
可陳嫣聽著聽著。卻害怕得渾身如抖糠……直到這時,她才記起,她家那個半截入土,皮膚乾枯得讓她厭惡噁心的老頭,也是殺人從不手軟的角色。她才記起。陳氏家族幾百口人,還依附著她,她如倒下,他們全部討不了好。她才記起,自己只有美貌,如果名聲敗壞得美貌已不能用,她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強烈的恐懼。令得陳嫣牙齒格格作響,雖是依戀盧縈手指的溫暖,她卻沒有辦法向這個如意郎君求助。
這時,盧縈姿態優雅地站了起來。掏出一塊手帕拭了拭剛才碰過陳嫣的下巴的手,順手把那手帕嫌惡的一扔後,她提步就走,在經過蕭燕時。她斜睨於她,提醒道:“方蕭氏。太守大人要走了,你還不快跟上去把你夫君領回家?”陳嫣要倒台了,她下過的命令自然做廢,便是蜀郡太守還有意扣人勒索,聽了盧文郎君這句話,也會不敢了。果然,盧縈的話一落下,那太守馬上笑容可掬地說道:“正是正是,本是一場誤會,夫人馬上就可以與您的夫君團聚了。”
盧縈離開不久,眾人也跟著離開了。嫣夫人勢大,又極喜歡在成都上流圈中顯擺,這一次春宮圖事件,對所有世家來說,都是值得關注的。不管是以前在她身上投了資的,還是得罪了她的,都在關注著。
盧縈一回去,便開始準備行裝,想找個時間去劉疆給她偽造的“出生地”去看看。劉疆在成都江州這一片經營多時,不管是地方官還是黑道中,都有絕對忠於她的人。所以,給盧文偽造一個出生地對他來說,並沒有難度。
只是她父親盧及的真正骸骨,還是在漢陽……這移骸骨是大事,欺誰也不可欺鬼神,盧縈想著,只要四殿下不到成都來看著她,這移骸骨之事便推一推,反正,她現在是不能去漢陽那地方的。
在盧縈開始忙碌著準備時,陳嫣春宮圖一事,以極快的速度從青樓等下層地帶散布開來。這些圖冊先是在各大青樓流遍了,然後是暗娼所在,再是市井,然後再到世家權貴圈。等於世家們人手一冊時,陳嫣的裸身畫像,已是泛濫成災。
盧縈也知道,這陣子,陳嫣想盡了各種辦法。
她深受丈夫疼愛,原來她還打算著向丈夫哭訴,說是被人有意陷害,那害了她的人故意畫了她的裸身像,編出她**的故事四處散布。
可是,這個看起來是有用的辦法,卻很快被否定了。為什麼?因為陳嫣的畫像是從先從青樓流出的。從那種骯髒之地流出,令得她的丈夫,以及丈夫的家族都成為笑柄,便是她有一百個清白,有一百個苦衷,也改變不了夫家顏面被損一事。更何況,畫上的人根本經不起查,一查,任何人便可以得知,陳嫣確實與他們的來往過於頻繁……
在陳嫣開始張惶焦灼,苦尋對策時,盧縈也收到了劉疆的飛鴿傳書。他說他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