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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站出隊列,朝著劉疆深深一揖後,朗聲道:“稟太子殿下,盧文有話要說。”
“講!”
“是。”盧文抬起頭,目光明亮地直視著劉疆,清冷地說道:“殿下,東宮中或無盧文可做之事。然而,殿下的身邊,哪可能真是一切井然?”
她剛說到這裡,剛才劉疆還目視過的主事臣子站了出來,他拂然不悅地喝道:“小郎年紀輕輕。休得信口胡言!”這臣子本是負責安排人手的,盧縈說太子身邊的事並沒有做到位,可不就是在指責他不稱職?
盧縈哪裡又是個好脾氣的?她自來到太子府這幾日,也受夠了這些人的排斥和白眼。
當下,她更向前走了一出,昂頭冷笑道:“韓公何必氣惱?”說到這裡,她轉向劉疆。長長一揖後,朗聲說道:“臣請殿下為臣設立一個市集監察司!”
這個盧文,不開口也就罷了,一開口竟是讓太子殿下為他創立一個新部門!真是狂傲啊。這傲,也傲得太可笑了!
不過這市井監察,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市集市井,不都是有專人管理嗎?還用得著監察嗎?
眾臣一怔後。嗡嗡議論起來。
在他們不屑中帶著嘲譏的眼神中,盧縈也是暗中冷笑一聲。她抬起頭。直視著露出沉思之相的劉疆,朗聲說道:“臣自到了洛陽後,性喜遊玩,曾四處觀望。”略頓了頓後,盧縈聲音一提,語帶嚴肅地說道:“臣在觀望當中,發現洛陽各大市集,細細品之,頗能於細微之處,察覺到天下盛衰。”
從市集察覺到天下盛衰?
這口氣也恁地太大了!
一時之間,鬨笑的有之,哧之以鼻的有之。要不是顧及劉疆在場,只怕朝盧縈唾罵的都有。
哄鬧聲中,一向知道盧縈言不亂發的劉疆,穩穩地坐在那裡,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盧縈,等著她說下去。只是那雙眼眸中,隱隱流出一抹複雜:這個盧氏,她又想出什麼風頭?
劉疆沒有開口,盧縈自是言辭滔滔地說了下去,她再次上前一步後,環顧眾人一眼後,又轉向劉疆,侃侃而談,“臣前日經過東市,發現稻穀叫價五枚五銖錢一斗。如今正是七八月稻穀收割之時,按常理,新谷上市,自當谷價略降,可為何這谷價與數月前青黃不接時並無區別?這其中,是谷糧受阻,運不到洛陽?還是產谷之地受了天災,使得谷糧銳減?可是若真有天災,朝庭自會賑災。若不是天災,.谷價又是什麼原因降不下來呢?或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臣思來思去,直覺得種種事端,看似極小,細細測之,或能關礙國計民生。”
四下安靜起來。
不但充斥著書房中的嘲弄低笑給消失了,便是劉疆,這時也是一震,不由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盧縈。
從來沒有人想到,盧縈這個人,真會有什麼大才!便是劉疆,也以為她小聰明是有的,可真要說什麼有治國之才,那就是笑話了。
便是上一次,她與眾紈絝作賭,來個洛河攔船,顯示了她非一般的敏銳和聰慧,可眾人想到她的頑劣,也以為她只是偶爾靈機一動。
可這一次,她這一番話,分明真是含了極大的學問。那見微知著四個字,從來知道的人多,能做到的,無不是國之棟樑!
劉疆定定地盯著盧縈,仿佛她是一個他不那麼熟悉的人。
盯了一會後,他薄唇一啟,淺笑道:“好!”他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盧卿所言極善,市集監察司麼?孤准了!”
說到這裡,他盯著盧縈手一揮,“賜盧卿黃金百兩,錦緞一車。”盧縈連忙上前謝恩中,他轉向盧縈,親切地問道:“盧卿以為,這市集監察司需要多少人手才可運轉?”雖是微笑,那盯向盧縈的目光,卻銳利之極。
第二百三十八章賭?
盧縈自是明白劉疆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眼神,當下她朝他燦爛無比的一笑,然後朗聲說道:“監察司新立,效果如何,還待觀察。盧文以為,殿下給盧文二十個僕人便可。”
“可。”
得到劉疆的親口許諾後,盧縈退回了隊列。接下來的討論,她也無心傾聽,她只要想到自己目光所到之處,剛才才輕視地瞟著她的人連表情都慎重了,心下就是一樂。
她總算明白了,為何耿秉這樣的人,被耿六他們這些紈絝子弟如此敬畏,為何那些家族的嫡長子們,費盡心思也要在朝庭立足。實在是身為男人,要得到世人的敬重,你就必須要有真本事,要有真才幹!
半個時辰後,劉疆宣布退散。盧縈與眾臣一樣朝他行了禮後便出了書房。
書房外,劉疆安排的二十個僕人早就侯著她。當著眾人的面,盧縈便對這些人做了簡單的安排。她讓這些僕人全部換上便服,扮成庶民,各分一個集市去詢問一些常見物產的價錢,並把它們記錄下來交給自己。吩咐過後,僕人們領命離去後,盧縈便只帶著護衛,坐上馬車出了門。
她先回到盧府中,特意換了一襲極為普通的青布衫後,戴上斗笠再次外出。
洛陽天子之都,繁華之地,自是處處都是市集。盧縈剛來到西集處,遠遠便看到這次羅子帶來的其中二個幫手在忙活。
圍著那兩個幫手的,是十幾個洛陽本地商人。見盧縈看向那邊,一個便裝護衛也望了一眼,當下說道:“這兩人我前陣子見過,聽說他們是外地來的大商人,很是能耐。”
盧縈恩了一聲,裝作不感興趣地轉過頭去。
因接手了青元居士的人脈財產。盧縈現下手中又多了一些幫手。這些幫手與羅子一同,個個都是在自己行當中處於頂尖的人物,在他們效忠後,盧縈手下已很有一批人才了。
看了那兩人一眼後,盧縈心裡在想著:長安不錯,開封是那什麼黑龍水匪的大本營,還是別去了。還有杭州,有些產業完全可以鋪展過去。
她忍不住想著,那時劉疆還想把她一個武漢當基地,可現在她憑著運氣。很快就要擁有與他當時他所賞賜的差不多份量的財富了。
其實,還不僅僅只是財富,更主要的是人脈。以及路數。
進入市集中,盧縈轉了一圈後,坐回她來時的牛車,朝著另一個方向駛去。
此時正是下午,白晃晃的日頭掛在天上。牛車行走在街道中。盧縈有點悶熱,便吩咐在蔭涼處停下。
盧縈下了馬車,開始順著街道兩側的蔭涼處行走起來。她現在做的是公家事,也用不著急,這般閒庭曼步,倒頗有一種輕鬆悠然的感覺。
走了一陣。因戴著斗笠實是悶熱,盧縈摘下來扇了扇,剛做出這個動作不久。突然的,頭頂上傳來一陣笑聲,笑聲中,一個聲音大聲叫道:“盧文!”
盧縈一怔,抬起頭來。
出現在她視野中
的。是四五個打過一個照面的紈絝子弟。此刻,這些少年一個個懷擁美人。手中端著美酒,正在尋歡作樂。見到盧縈抬頭,一少年叫道:“喲,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原來真是盧文。”
他好笑地看著一襲青衫,打扮得如同一個最平常的儒生的盧文,忍不住嘖嘖連聲,怪叫道:“怪不得人都說你盧文之美,罕有人及。打扮得這么正經樸素,都能讓人看了心癢呢。”
他這話著實輕薄,一語吐出,盧縈眉頭一蹙,臉色已沉了下來。
可今次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盧縈雖然沉了臉,眾少年卻鬧得更歡了。另一個少年把脖子伸出老長,朝著盧縈定定地打量一陣後,笑眯眯地說道:“盧文,聽說你把太子殿下也迷住了?著實了得啊。”
一陣鬨笑聲中,一個國字臉的高大青年站了出來。他盯著盧縈叫道:“世人都說盧文三賭,一賭進入洛陽世家子弟圈,二賭令得洛陽無人不知,三賭驚動太子殿下……盧文,我與你來個第四賭如何?”
他仰頭大笑,嘎嘎怪叫道:“賭的內容本人都想好了,咱們就賭這男人的本事。”一句話令得眾人哄堂大笑,連他們懷中的美人也嬌羞不已,一個個含羞含喜又帶著玩味地盯向盧縈時,那青年怪笑道:“咱們各挑一個房間,美人兒儘量,來戰個十七八回合!盧文你說成不成?”
他笑吟吟地看著盧縈,他身邊的同伴也笑眯眯地看著盧縈,一個個的神色中,渾然是根本不在乎盧縈同不同意。
事實上,很多人說起盧文時,不免覺得他太過潔身自好。府中既無美人,亦不曾與男子有傳聞,莫非,他是不行?
所以,這些人的笑容,一個個既促狹又無禮,那青年向她要求賭過後,更是不再理她,摟過一個美人便啃了起來。
當下,盧縈傲慢地給了他們一個白眼,把斗笠一戴,繼續前行。
看著她要走,那青年怪叫一聲,突然聲音一提,中氣十足地叫道:“大夥快來看啊,快來看洛陽四大美男的盧文啊。他答應跟本郎君一賭了。本郎君要與盧文賭一場了——”
為青年本來聲音渾厚,這一特意提著嗓子叫喚,直是聲震雲霄,不但令得街道中本來不多的路人紛紛跑來,便是各大店鋪中,也螞蟻一樣的鑽出了好一些人。
只是一個轉眼,這原本安靜的街道,因那青年一聲叫喚,變得熱鬧喧譁起來。
一個護衛沉著臉,低聲說道:“來人越來越多了!郎君有何吩咐?”他的聲音有點凝重。這些護衛與盧縈經常處在一起,自是知道她實是女子身。那青年這一招非常無恥,她若是真男兒,自有應對之策。可盧縈不是男子啊!
在四周圍擁而來的人群中,在樓上鬨笑嘻笑的眾少年的取樂中,盧縈沉下了臉。
慢慢的,她摘下了頭上的斗笠,在眾人興奮的圍觀和注目中,盧縈把斗笠扔給護衛,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鬨笑不已的眾少年,負著手瞟著他們,淡淡說道:“要作賭麼?”
第二百三十九章謠言
樓上的青年,眯著眼微笑地回盯著盧縈,這時,一個少年湊近了他,那少年朝盧縈看了一眼後,朝著青年壓低聲音說道:“這盧文極擅長口舌之爭,三言兩語便能說得人按他的方式作賭,你無論如何也不可上當,得讓她跟著你的路數來。”
青年低聲回道:“知道了。”
少年退了下去。
青年重新低頭盯著盧縈,咧嘴大聲笑道:“賭,怎麼不賭?”眯著眼他笑得色迷迷的,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身邊美人的細腰後,青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得意洋洋地叫道:“聽說你盧文雖不曾出現在風月場上過,卻已是風月場中的貴客?來來來,你也上樓來,咱們好好與美人兒們樂呵樂呵,看看誰的功夫強大,誰的本錢過硬,能餵得美人們滿意……這玩女人,才是身為男人最重要的本事,盧文郎君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