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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嗖,眾護衛連忙站在她身邊,把她呈包圍狀保護在內,人則同時轉頭,盯向那山林中。
山林中的慘叫聲,喊殺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伴隨著這些聲音的,還有無數人奔跑時發陣的聲音,以及群鳥被驚飛的聲音!
就在盧縈定神看去時,她身後的一個護衛冷冷說道:“這耿平不是少年英傑麼?原來也不過如此!”
只見山林中,一道道長戟的寒光閃過,只見耿平帶來的那兩百士卒,正一步一步倒退而出。至於耿平,則根本不見蹤影。
而在喧譁大笑聲中,只見山林中鑽出了二三百個衣裳破爛的壯漢,這些人或推或拉,或提或用長戟相指,竟是控制了五六十號人走了出來。這五六十號人,原本修潔的衣裳已然髒亂,紮好的頭髮也凌亂著,身上臉上都是泥污傷痕,可不正是與盧縈同來的那些少年和他們的一些屬下?
盧縈隨意瞟了一眼,臉色微變。
那人走在右邊,雙手反綁被一壯漢又打又踢的,可不正是耿六?
在這些人退出山林時,山林中大呼小叫,連喊帶哭的衝出了三四百人,這三四百人圍著眾匪,一個個急得跳腳卻又不敢接近的,正是同來的少年中的另一批。
盧縈看了看,想道,還有五六百人不見蹤影,也不知是給走失了,還是落入了這些流匪的陷阱?
看到這裡,盧縈低聲道:“我們上去。”
“郎君!”一護衛不滿了,叫道:“郎君,你還是退下吧,郎君你這身體,不能去湊這熱鬧!”
不過他的聲音才落下,另一護衛卻道:“郎君上去也是無妨。這個情況下郎君若是退了,以前積累下來的清名。只怕會因這臨陣脫逃,貪生怕死八個字給毀了個乾淨。老五你可別忘了,那王慶是真定王的人,他以前還被殿下召見過幾次呢。”這護衛的意思,眾人明白,他是說那王慶肯定知道盧文是劉疆的人。不會跳過這麼多紈絝來為難一個盧文。
他這話很有道理,在眾護衛的緘默中,盧縈提步朝前走去。
不一會,她便來到了眾少年的身後。
看到她沒有逃走反而走上前來,眾少年同時露出了一抹佩服。被流匪又推又踢的耿六,則是匆匆側過頭不想讓盧縈看到他的狼狽。
眾少年千多號人,那流兵卻只有二三百號人。卻出現了以少勝多的現象。看著那擄了幾十個少年在手,咧著嘴又是大笑又是譏諷的流兵,眾人又看了一眼耿平帶來的二三百個精兵。這時刻,耿平不在,那些士卒一個個如沒有主心骨一樣,只是被流兵逼得不停的後退,哪裡有什么半點抵抗之力?
合著這一邊足有六七百人,卻被王慶的二三百號人。逼得狼狽不已,除了後退就是後退!
就在這裡,山林中又是一陣腳步聲和喧譁聲。
盧縈轉頭看去。
這一次。她看到了耿平,不過他已落到了一個三十來歲,生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百戰良將的漢子手中。看著那漢子像提小雞一樣提著耿平,眾少年再次發出一陣驚慌地叫道:“王慶!”
“耿平,你這是怎麼了?”“這下慘了,連耿平也被擒了~”
於叫嚷聲中,驚慌不安中,一少年突然狂喜地叫道:“我們來人了!”
眾少年急急轉頭。
卻見河道中,十隻快船正急馳而來。轉眼間,那些快船停了下來,三四十個漢子跳下快船,朝著這邊跑來。
王慶等人也看到了這些人,他們同時把手中的俘虜拉到身前後,冷笑地盯向了來人的方向。
轉眼間,那三四十個漢子跑到了眾人面前。這些人都做耿府護衛幕僚打扮。他們在看到耿平和耿六同時被抓時,齊刷刷臉色一變。而眾少年在看到這些人竟然多是文人,不然就只是普通護衛,連個主事的人也沒有時,也是齊刷刷露出失望之色。
至此,王慶放聲大笑起來。在他的大笑聲中,他身後來眾流匪,也跟著大笑了。
在這王慶等人還在步步朝河邊停著的戰船逼進,而眾少年則一步一步後退時。趕來的一個中年幕僚在看了耿平和耿六一眼後,牙一咬,大步走到了盧縈。
他來到了盧縈面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只見他朝著盧縈深深一揖,大聲道:“事情緊急,還請盧郎出手!”
四下:“……”
盧縈也是眉頭一蹙,她微眯著雙眼說道:“這位兄台,你說笑了吧?”
她這話一落,眾少年同時點頭,想道:這真是笑話。
那中年幕僚卻是再次朝著她一揖不起,見她轉身想走,他扯著嗓子高叫道:“這一年來,太子身邊出了一個少君!”
他提到‘少君’兩字,四下完全安靜下來。這裡的少年,雖然紈絝不理事,可他們也隱隱聽人說過,太子劉疆身邊有一個高人,叫什麼少君。
因此,此刻聽到這人提起,他們饒是又驚又怕,還是忍不住傾聽起來。
那中年幕僚緊盯著盧縈的背影,大聲說道:“那少君目光如炬,無論對方藏得多深,線布得多緊,哪怕是自己人也絕不知道的線路,他都能從蛛絲馬跡中察覺漏洞,乃太子門下隱藏最深之臣。”
頓了頓,他高叫道:“盧文,那少君就是你!你就是那傳聞中算無遺策,心狠手辣,綽號“少君”的東宮能臣!”
第三百二十六章身份敗露
這話一出,直如石破天驚!
不止是眾紈絝,便是盧縈,也變了臉色。她自是知道,這個名聲流露出去,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中年幕僚盯著盧縈的背影,沉聲說道:“盧文郎君,不說去年時,你為了太子,布下阻兩河河運之策,用“一抹傾城”的劇毒之藥逼退耿國,便是前不久,那西鳳巷一案也是因你而起。盧文郎君名義上退下了朝堂,入了風月,實際近兩年的朝局變化,背後無不有你盧文的影子,以盧文之能,博得一個“少君”尊號,太子門下臣屬上百,誰敢不心服口服?”
在這兩軍對峙,劍拔弩張之時,那中年幕僚突然把茅頭直指向盧文,所說的樁樁種種,無不是駭人聽聞的大消息,一時之間,眾少年都駭得住了聲,連王慶等流匪,這時也把注意力投到了盧文身上。
見到盧縈冷笑一聲便想反駁,那中年幕僚朝她深深一揖,朗聲道:“實不相瞞,此刻盧郎你便是太子門下“少君”一事,陰耿鄧氏各大首領均已知曉。”這話自然是虛張聲勢,事實上,現在知道盧文就是太子門下‘少君’的人並不多。要不是到了現在情形緊急,他都有可能性命不保的情況下,他也不會把這件耿府剛剛截獲不久的秘密拿出來擺在盧文面前。畢竟,對付盧文這樣的人,憑著區區少君的罪名是治不了她的。
頓了頓,中年幕僚繼續說道:“盧文郎君,這裡被王慶所扣的眾少年,都是各大世家的子弟。他們本是瞞著家族長輩前來玩樂,卻因我耿氏的耿平行事不夠周到,竟縱容他們深陷險地以至此禍。今日郎君如不出手,若是讓這些小郎出了差錯,我們這些人,都討不了好去。還請郎君出手相助。”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事了之後,郎君可以得到一條快船便從這河道離開洛陽。我等絕不阻攔。”
聽到這裡,盧縈深吸了一口氣。
她慢慢轉過頭來。
剛才她背對著眾人而立,眾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她回過頭來,俊美冷峭的臉上依然含著淺笑。眼神明潤,風儀超脫,配著那一襲白衣,宛如謫仙般優雅無塵。
……可偏偏這般無塵的人,卻做下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成了整個陰氏一派最為記恨的人物之一!
在眾少年不敢置信地注目中,在耿六張著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時,盧縈苦笑起來。
她無力反駁。
她無力反駁的原因。不是找不到藉口把這幕僚說的話一一駁倒,而是她也罷,眾人也罷,都非常明白。這中年幕僚能這麼說,就意味著派他前來的人已掌握了盧文就是太子門下“少君”的充足的證據。
……政治上便是這樣,平素里要麼不動,一動,就一定要點中對手的七寸!這裡沒有過家家的說法。
當然。盧文便是少君,他便這般回到洛陽,也只不過是刺殺多一點。盯上他的會增加成十二個時辰從不間斷,他盧文做為一個有名的“陰謀家”,防備她的人會自動升級罷了。要說把她明目張胆地治罪。那並不容易。
可事實上,盧文還是盧縈,真處於這種緊急盯視中,她是女子和有孕在身的事,便瞞不過世人了。
所以眼前這人提的讓她可以得到一條船離開,這種對於正常的盧文作用不大的話,對盧縈來說,還是挺有效果的。
當下,她轉過頭來對上這病急亂投醫的中年幕僚,面對著眾少年。
頓了頓,她沒有反駁,而是提步上前。
看到她提步,那中年幕僚大喜過望,他轉頭衝著耿平的那二百精卒和眾少年帶來的護衛們歡喜地叫道:“諸君,這位可是能令得天下為之震動的東宮少君!快,向他致禮!”
本來他是號令不了這些人的,只是這時刻,眾人急需要一個領袖,當下,五六百號人齊刷刷把手中長戟朝地上一拄,低著頭,朝著盧縈躬身一拜,嚴肅而恭敬地喚道:“見過少君!”
仿佛這少君的稱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鼓勵,當這五六百號人抬起頭時,已是雙眼放亮,興奮而一臉誠服的對上了盧縈!
盧縈苦笑著點了點頭,在見到她承認,眾人晶亮的目光中,走到了隊列當中。
她轉過頭,白衣翩翩地朝著王慶一揖,“盧文見過王將軍。”
王慶知道她是太子一脈的人,神態表情中已有了十分恭敬,他還她一禮,點頭說道:“盧郎能為了太子忍辱負重,以風月自污,實是讓人敬重。”
盧縈聞言又是苦笑了下。
她抬頭看向王慶,目光瞟過兀自不敢置信的,渾渾噩噩地盯著她的眾少年,徐徐說道:“王將軍,讓些船讓你們平安離開此地,你放了這些人如何?”
她的退讓不可謂不多。
王慶卻搖了搖頭,他咧著一口白牙說道:“盧文,王某敬重你,才願意與你多說幾句話……放起這些人,那是不可能的!上蒼給了我這麼好的機會,親手把這些世家子送到我手中,拿著他們,我想去哪裡都無人敢阻,便是占山為王,也有的是人送上大把的金銀供我吃用。你盧文空口白牙便想讓我們放掉這些大好肥肉,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