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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席話說得盧縈呆呆怔怔時。那護衛繼續說道:“當時風水師很不滿,說是從來沒有不帶配室的皇陵。主公卻說,難道他下得陰曹地府,也得帶上那些不知所謂的女人?又說,他帶盧氏一人就夠了。”
盧縈這時真地說不出話來了。
這世間。萬物萬物都在變遷,如這人心。便沒有前朝那麼古樸。可是,無論是前朝還是數百年前,還是現在,世人都如秦始皇那樣,把死這一字看得極重。所有人都從內心深處以為,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在陰間繼續另一種生活。
正因為在權貴皇族眼中,死亡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稱雄,所以,劉疆這話,已算得上承諾!上窮碧落下黃泉,生不分離死不棄的承諾!
盧縈的唇抿了一會,最後卻是白著臉僵硬地笑道:“詩經上說,執之手,與偕老。主公卻是要執我之手,與我同歸麼?”
她這笑話說得僵硬,那護聽了沒半點反應。
這時,前方一陣水聲傳來。那護衛看了一眼,“船到了。”他轉向盧縈,認真說了一句,“盧文,我剛才跟你交待的事,你可記熟了?這事很重要,主公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既然是這個意思,那就誰也不能違逆。”他這囑咐卻是擔心盧縈不按他說的做,事後引得劉疆遷怒了。
對上護衛慎重得不能再慎重地叮囑,盧縈低嘆一聲,抿唇說道:“知道了。”說罷,她過身,沿著角落朝著眾少年走去。
這時,大船已經靠岸。隨著最後一塊木塊鋪好,隨著身著太冠袍,龍行虎步氣勢逼人的劉疆下到一層船板上,隨著劉陽和陰澈都急急趕上,都安靜地跟在他身後。陡然的,上千個黑甲金戟的護衛,齊刷刷把他們手中的長戟朝空中一舉,扯著嗓同時吼道:“喝——”
“喝!喝!”
“喝!”
“喝!喝!喝喝喝——”
上千人同時發出的吼聲,於整齊中帶著令眾生張惶的威勢!在這河邊齊刷刷的響起,一時之間引得不遠處的山谷回音陣陣,引得河水河風都呼嘯共鳴。
幾乎是這“喝”聲一出,原本還有點人聲的碼頭,徹底地變得安靜起來。而不遠處的街道處,那擠擁的人頭,那議論喧囂的所在,也變得鴉雀無聲。這時刻,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轉向劉疆的方向。
而這時,大喝過後的黑甲金戟的護衛們,同時把戟朝地上一拄,整整齊齊地朝著劉疆一跪,而隨著他們這一跪,如同被風颳過一樣,街道上碼頭上的眾人,也是齊刷刷地身一矮,跪拜而下,向著這個國家的儲君,行以最高的禮節!同時高唱道:“臣等恭迎太殿下——”
高唱聲整齊如一,便有少數百姓叫亂了,卻也絲毫不會影響這氣吞山河的誠服之聲。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所有的人都向他們的儲君,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這一刻,天地之間,除了劉疆,再也沒有站著的人。
朝陽中,金光下,劉疆高大的身影直是巍然如山,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眺向了皇城的方向。
他的父皇,這是真正地認同了他麼?還是,僅僅是一種安撫外人,麻痹於他的手段?
……
跪在劉疆身後的劉陽,一直低著頭,他那雙總是溫潤地看著每一個人的眼眸,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裡,在盯向甲板時,冷得如冰一樣,裡面沒有半點溫度,半分情感。而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襲銀袍同樣跪拜在地的陰澈,則悄悄抬眸瞟向劉陽。
此刻是無比的安靜,天地之間,只有這黑壓壓的人頭和風聲水聲。
劉疆垂下雙眸,俯視著跪了一地的民,他雙手微張,磁沉而響亮地喚道:“平身!”
“謝太殿下!”
眾人齊刷刷站了起來。在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後,劉疆動了,他再次提步,帶著身後眾人浩浩蕩蕩地踩過船板,走到了碼頭上。
看到劉疆上岸,眾臣圍了上去。面對著這些朝臣,劉疆可不是在盧縈面前那面癱樣,他笑得極為溫和,眼眸甚至是明亮的。牽著一個個老臣的手,與他們親切地寒喧時,盧縈還時不時地可以聽到他的朗笑聲傳來。
這裡來的朝臣,任哪一個都不能輕忽,因此劉疆走得極慢,他熟練地與大臣們說著話,偶爾打趣幾句。在大臣們問起寶藏之事時,便信口說上幾句早就傳揚出來的事。因說得有趣,還不時逼得眾臣哈哈大樂。
在劉疆的身後,劉陽和陰澈如一個最普通的臣一樣跟亦步亦趨著。有沒人留意的時候,兩人無聲無息地交流了一個眼神後,陰澈目光一轉,竟是看到了站在人群後面的盧縈!
按照道理,盧縈這次不應該有資格出現在碼頭上啊,這是怎麼回事?陰澈蹙起了眉頭。
而這個時候,劉疆與大臣們顯然寒喧得差不多了,他腳步一提,在眾人地籌擁下,轉身朝著盧縈所在的方向走去。
因身份問題,盧縈這一隊人,是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的。劉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腳步竟是直直地朝著那些紈絝弟走去。剛與劉疆說笑了兩句的耿秉眉心跳了跳,不由自主的,他與陰澈一樣,也看向盧縈。
只是與陰澈不同的是,他記得盧縈可是他自己叫過來的。莫非,劉疆注意的人並不是她?是了,是了,怎麼可能是她?盧文再好,她也只是一個婦人,畢竟只是一個婦人而已。想到這裡,耿秉把目光從盧縈的身上移開。
第二百一十二章盧文和太子
此刻,盧縈也在看著。
不過她是略略垂眸,直看著前方的地面,雙眼滴溜溜轉動個不停。
這時,劉疆越走越近了。
與眾人一樣,盧縈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後,微微抬眸,以一種恭敬又誠服的表情對著他。
劉疆目光微微一轉,瞟過了盧縈。
就在這時!
他的雙眸微不可見地一眯!
因為,原本站在眾少年中間的盧縈,竟是腳步悄悄一移,她不但沒有出來走向他,反而向後退出了兩步……
她竟敢退出兩步!
她竟敢還退,還退!
她竟把自己的身藏起來了!
她,這婦人,真是好大的膽!連他的話也不聽了!
雖然雙眸黑得如墨,可劉疆的笑容依然溫和有禮,表情依然平靜中隱有一種志得意滿的愉悅。反正,那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人能看到他在慍怒的。
盧縈確實是在後退。
越是感覺到劉疆的目光鎖著自己,她便越是後退……開玩笑,她現在跑過去向他誠服,向他諂媚的求跟隨,這不是讓明面上的那個盧文,也落到他的手中了嗎?要是他順手推舟收了自己做幕僚,甚至,把自己安置在太府中,讓她這麼與他朝夕相處,夜夜相對,她還當盧文做什麼?乾脆換上女裝一心一意準備受孕得了。
……是了,是了,這廝定然做的就是這個打算,把她這個盧文名正言順地收到麾下看管著,便是不能弄大她的肚,也可以用別的方式把她搓圓搓扁。
更何況,他還逼著她說那種效忠共死的誓言……她一個小白臉兒,這麼自動地送上門去對人家太說要共死。這不讓人閒話嗎?這不有男寵的味兒嗎?這樣名聲不正了,她還怎麼扮成翩翩郎君對付盯上他的女人?
所以,寧可再來個十天,不,一百天,也不可此時出去!
所以盧縈真地在後退。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四下一靜。
不知怎麼,似乎身側空落了些……
盧縈眨了眨眼,悄悄地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立馬對上一雙濃得像墨。黑得不透光的眼眸。
四目相對,那眼眸慢慢的,慢慢地綻放出一抹笑來。
這不笑還好。這一笑,盧縈的臉更白了,雙腿軟得都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坐到地上去。
沒有想到太殿下會直直走向眾少年,大臣們一怔。原來說笑著的他們,也抬了抬眼,打量了一眼這群名滿洛陽的紈絝。
轉眼間,劉疆走到了眾少年中。看到他走來,眾少年同時躬身行禮,而盧縈依樣畫葫蘆時。劉疆還在走動,然後,盧縈低著的頭。赫然看到一雙黑色的靴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同時出現的,還有那黑色袍服上,泛著金光的龍紋。
……
劉疆慢步走到盧縈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了笑後。溫和地問道:“盧文?”
盧縈似是驚醒過來,她連忙朝他長長一揖。朗聲道:“盧文見過太殿下。”
劉疆唇角微揚,笑容溫和,
“孤這次在長安,可是屢次聽人聽起盧卿了。”在眾少年瞪大的,羨慕又妒忌的眼神中,在眾人同時想道:長安?盧文前不久是去了長安?他在長安做了什麼事,居然都傳到太那了時。在陰澈警惕地盯著劉疆,看向盧縈的眼神隱有不安時,在耿秉蹙起眉頭,只差沒問“這又是在玩什麼把戲”中,劉疆的笑容格外的溫和可親,格外地讓人一見便想誠服。
盧縈錯愕地抬頭看了太一眼,馬上低頭一揖,道:“盧文惶恐。”雖說是惶恐,可她的動作語言絲毫不亂,於優雅中見風度。這種從容不迫,令得好一些目光轉而盯向她。
見到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極講究,簡直是講究像是演練過那般完美的盧縈,劉疆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站在不遠處的青衣衛們,一對上他這個笑容,臉色同時一變,齊刷刷低下頭來不敢再看。只有那個剛出面交待盧縈的護衛,在一臉同情憐憫地看著盧縈,暗中嘆息不已。
劉疆含著笑,一派溫和地看著盧縈,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聽說盧卿找人作賭數場,場場都是全勝……能從微末之處看出一個人的性格,進而推斷出那人會有的行為,此等本事,著實不凡。”在四周安靜得連針掉到地上也會發出聲音時,劉疆無比誠摯地問道:“盧卿之才,孤心甚慕……盧文,你可願追隨於我?”
竟是直接招攬了。
剛才還指著盧縈嘲笑的盧九郎等人臉色一青……沒有想到,太真是一見到這盧文,便注意了他,還親自上前招攬!這簡直是狠狠給了他們一個耳光,讓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少年們,鬱悶妒忌又難堪起來。
太都親自開口了,盧縈能夠怎麼樣?
當下,她朝他深深一揖,響亮地說道:“盧文萬分惶恐,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聽到盧縈這“犬馬之勞”四個字,劉疆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他微微側頭,朝著身後的郭允挑了挑眉,笑問道:“郭卿不是向來對盧文十分推崇麼?要不是郭卿再三提醒,孤也不知洛陽出了盧文這麼個少年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