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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傍晚,楊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著酒,手中還抱著他新入手的一個美人。

    喝幾口,他便低罵一聲,“你以為你是誰?”“居然跟我甩臉?”“我永遠也不會要你,永遠也不要!”一邊罵,他一邊摟上那美人親上幾口。

    就在楊郎罵罵咧咧時,只聽得一個清冷的問話聲傳來,“這位郎君,剛才那個是你母親子嗎?沒有想到你對她如此情深意重,連到這裡玩也帶著。”只見一個俊麗玉秀的少年走了過來,他和楊郎一道倚著船舷,接過他酒斟給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後,少年淡淡地說道:“我說這位郎君,你這樣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來玩就痛快一點,帶著夫人一道來有什麼意思?哎,你這人還真是個情種。”

    聽到這裡,楊郎不高興了,他咧嘴譏笑道:“她?我對她情深意重?告訴你,她在我心中從不是個什麼玩意兒。”

    少年卻是蹙起了眉,他憐憫地看著楊郎說道:“我可不這樣看,估計你的夫人也不會這樣看。看你一直念叨著她的模樣,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生怕她不要我了的樣子。”  

    楊郎跳了起來,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話,天大的笑話!你沒有看到她還是梳著姑子髮髻嗎?我告訴你,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碰過她,我永遠也不會碰她!”

    少年還是不信,他慢慢說道:“你真的不喜歡她?既然不喜歡,幹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乾脆跟她和離了。”說到這裡,少年不屑地說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樣,估計你當真不要她了,她會哭著求著也要回到你的身邊。”

    少年最後一句話說得漫不經心,可被酒精和憤怒氣恨燒壞了腦子的楊郎,聽了還是一怔。他雙眼一亮,喃喃說道:“不錯,我要讓她哭著求著,我要讓她悔之無及……敢對我使臉,她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念了一會,他又喃喃說道:“對,就是這樣,她肯定是以為我沒有鄭氏,就非她不可。”

    說到這裡,他朝一側叫道:“去,拿信鴿來,我要寫信。”被元氏與之前完全相反的態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楊郎,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讓她後悔。她敢這樣對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樣,哭得像個什麼一樣求著他。他想,到了那時,自己一定會像以前一樣踢她幾腳,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樣玩樂了。而不是現在幹什麼也沒有心情。  

    在等鴿子的同時,楊郎走到艙房寫起信來。那少年時不時在他旁邊敲上兩句,當下,那信由一封變成了五封,由五封變成了十封,再然後,楊郎已是恨不得整個武漢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對元氏冷cháo熱諷,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還踐幾腳的模樣……寫了信後,少年繼續慫恿,於是楊郎唯恐他人不信,還在每封信的後面蓋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鴿放飛了。

    就在楊郎離開後不久,他沒有發現,自己剛剛放飛的信鴿,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開這些信,把楊郎的字細細臨摩了一陣後,盧縈在每封信上寫下一句,“罷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妝讓人快點尋到,一樣不落地還給她。”

    寫完這句話後,她還請得執六幫忙,把其中幾封信最前頭的名字去掉,全部換成了元氏的親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給多年前就住進了道觀,從不過問世事,卻曾是顯貴,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信中,盧縈讓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長,她把鄭氏和楊郎之事,以及這些年來自己所過的日子詳細寫了一遍。在最後求那姨奶奶幫她收回那些嫁妝,並妥善安置後。盧縈逼得元氏說了一句,“此生往後,有了這些錢財,也不至於流落無依。”  

    弄好這一切後,盧縈把信鴿重新發了出去。

    看到那放飛的信鴿,站在一側的執六笑了笑後說道:“這一下,楊氏要元氣大傷了。”

    盧縈驚愕轉頭。好一會,她才訝聲問道:“她的嫁妝這麼多?”

    “不止是嫁妝,還有人脈,當年她的父母和嫡親爺爺有一些袍澤和好友,他們共同經營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在王莽亂政時,還憑此攪過局。不然你以為鄭氏當年怎麼家敗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楊氏太需要與元氏聯姻了,所以推波助瀾地把鄭氏變成了一個官伎。”

    盧縈問道:“他們知道麼?”

    “你是問楊郎和元氏啊?他們怎麼會知道?鄭氏倒是知道,不過她恨不起楊氏一族,便把力氣用來折磨元氏了。”頓了頓,執六漫不經心地說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後,與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親家的楊郎父母,便順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妝和產業。平素里辦起事來,他們也習慣了用元氏父母的名義,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別看那些人平素里並不見得保護元氏,可真正觸怒了他們,楊氏這些年的經營也不會多起作用。我們要爭什麼,那些人不會片面地維護楊氏那一頭了。”  

    說到這裡,執六冷笑道:“等嫁妝給出,我們順勢插入之後,這楊郎要想再在這綺香閣花天酒地,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聽到這裡,盧縈不由想道:這麼嚴重?這還真是元氣大傷。

    在離開時,執六朝著盧縈點了點頭,忍不住說道:“盧氏,你還挺讓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為的命令,沒有想到你做什麼事,還真能合上他的心意。”頓了頓,他又慢騰騰地道:“如主公這樣的人,其實真心什麼的,也沒那麼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歡他的人不可能沒有。愛到痴了,也就是一條命,還讓人添煩。不過你這人不錯,主公要是真對什麼人上心,我覺得你還是大有可能。”說到這裡,他誠摯地勸道:“我覺得你可以一爭。成為他的人後,名份地位什麼的是肯定有的,榮寵也必然會有。你出身那個樣,也是幾輩子的福氣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現在對你上心,你也別顧著那有的沒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給他生幾個兒子。到得那時,別說受人閒氣無錢可用了,便是揮揮手滅掉幾個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這麼誠心誠意給了盧縈意見後,執六踱著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會對人說這樣的話的。實在是見這兩人近日裡鬧得慌,主公雖是不說,可看他那樣子還是很對盧氏心動的。不過他什麼人得不到?犯不著真拉下臉去強迫一個不願意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還是個擅長冷嘲熱諷的,便是執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盧縈後,這盧氏可能會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覺得沒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他與主公一樣,都覺得這盧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陽那幾個超大世家的嫡女一樣,強迫她們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發生後的後果的。那可不是上幾個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興了就在後院添一筷子的事。

    盧縈收回了目光。

    她想,榮華富貴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樂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這性情,她比誰都清楚,她真對貴人動了心,動了情,非他不可時,是容不得他的身邊還有別的女人的。到那時,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陰的一齊使出,非把對方折騰得五馬分屍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邊,與她成為情敵的女人,定然是來頭極大,家族勢力雄厚的。到時真動起手來,只怕是一場曠日持久,暗無天日的戰爭。那真是太沒勁了。

    信既發出,只怕船一到達武漢,便會忙碌起來。當下,盧縈根椐元氏隻字片語中提供的消息,開始尋思起種種對策來。

    就在盧縈苦苦尋思時,一個黑衣人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盧文,主公讓你出去一趟。”黑衣人的聲音才落下,外面突然爆發出一陣喧譁聲。

    ☆、第一百四十九章“驚喜”  

    盧縈沒有急著走出,她回到艙房換了一襲黑裳後,才上了二層。

    二層正是燈火通明,隱隱中,還有一陣笑鬧聲從艙中傳來。

    盧縈從樓梯走出時,一眼便看到靜靜地站在船頭處,夜風中的貴人。風捲起他身上的玄袍,明滅不定的燈火鋪在他俊美的臉上,使得他的身影,透著種說不出的寂寥。

    聽到腳步聲,貴人轉頭看來。

    盧縈正是背光而來,她又身著黑袍,越是這般黑暗,越是襯得她如玉般的白皙挺秀。

    望著陰暗中她纖長白皙的頸項,還有那舉手投足間的平和,貴人突然覺得心頭一軟,不過轉眼他便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

    這時,執六走到他的身邊,一眼看到盧縈,他“啊哈”低笑出聲,笑過之後,他轉向貴人低聲說道:“主公,我知道她哪點不同了。”

    在貴人低頭品酒中,執六笑道:“這小女子透著一種堅韌和鮮活,明明也經常使壞,卻坦蕩得就像那日光……咱們這種自從便在爾虞我詐的大家族中成長出來的,怕是沒有幾個有這種敞亮的鮮活了。”  

    大家族出來的人,天生便有著幾分陰暗,而盧縈完全不同,她像那午後透入窗子中的那一束陽光,便是微塵在其中浮沉,卻是光明而鮮活的。

    兩人不動聲色地打量中,盧縈來到了二層上。

    執六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後,怪叫道:“哎喲!阿文,你這袍子挺有殺氣呢。”

    盧縈瞟了貴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這不是為了映襯心境嗎?”

    合著她不穿這黑袍,就顯不出她與貴人鬧彆扭後的鬱氣了?

    執六一呆時,貴人唇角一抽。

    突然的,他發現原本堆積在胸中的鬱氣,隨著她這句話莫名其妙的消去不少。她只是一句話啊,不曾服軟。甚至不曾正面相向,甚至還半陰半陽著,卻輕而易舉地影響了他的心志……

    這時,盧縈已站到了他身側,與他並肩而立,同樣倚著船舷。盧縈沒有看向貴人,也沒有與他說話。

    只是招了招手,令一美人斟上一盅酒後,她慢慢地品了起來。

    通明的燈火映照在她臉上,令得盧縈的半邊臉。都帶著一種隱約的模糊的陰影。  

    盧縈品了幾口酒後,召來一個僕人問道:“船尾發生了什麼事,這般熱鬧?”

    那僕人恭敬地應道:“是從支流處駛來一隻大船。那船沖勢甚急,差點與我們的船相撞。不過現在沒事了。”

    盧縈點頭,那僕人退下後,她轉頭看向貴人,問道:“疆郎喚阿文前來,可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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