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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雲憐惜地看著她,咬著牙低聲說道:“我大哥他,他不同意我們成親……我想了一晚,阿漓,我知道大丈夫當言而有信,可是……”不等他把可是說完,吳漓聲音微提,脆脆地叫道:“啊,我想起了,那蒸肘子還沒有起鍋呢。阿雲,你等我一會。”說罷,她逃也似地朝外面走去。
看著她倉惶的身影,盧雲更憐惜了,他越發咬緊牙關,急喚一聲“阿漓”,令得吳漓不得不止步後,盧雲站了起來。他看著她脆弱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說道:“阿漓,我對不起你……我不能娶你為妻了!”
一句話吐出,吳漓身子猛然一晃,她扶著門框慢慢回過頭來,這一回頭,盧雲才發現她已淚流滿面。
哽咽地看著盧雲,吳漓的眼神依然清澈而信任,“阿雲,是不是你大哥嫌我家門第不高,嫌我配不上你?”她睜大眼,任由淚水成珠滑下面頰,“阿雲,我配不上你的,對不對?”
盧雲痛苦地搖著頭,他咬緊牙關,紅著眼睛說道:“反正,阿漓,我就是不能娶你為妻了!”這個一慣溫和的人,說到這個竟是意外地斬釘截鐵。
吳漓的雙眼,徹底的暗沉了下來。
她咬著唇看著盧雲,淚水嘩嘩直下,“阿雲,我,我不怪你。”才說到我不怪你,她整個人便是一軟,癱倒在地。
癱軟在地後,吳漓還倔強地昂起頭,淚如雨下地朝著盧雲笑得歡,“阿雲,我真不怪你,是我命不好,要是我生在富貴人家,要是我母親一直在,要是我更好一點,也許你大哥就不會嫌我了……”
無論是那句“生在富貴人家”,還是“我母親一直在”的話,都刺疼了盧雲的心,令得他想到,以前自己無助時,也這樣想過,想著,如果我生在富貴人家,如果我父母一直在……
盧雲直心疼得淚水都出來了,卻還是搖著頭,繼續說道:“阿漓,是我對不起你。”
他竟是如此堅定。
吳漓慢慢低著頭,她雙手捧著臉,哽咽著說道:“阿雲,我什麼也沒有了,我父親那個樣,我又沒有母親……這天下雖大,我卻只有你了。阿雲,你大哥那麼了不起,他自是不會中意我……可是,我只有你啊,阿雲,我只有你啊!”低泣聲聲,那麼的脆弱,那麼的無助。
要是正常情況下,盧雲會上前摟著她,對她說,“你別害怕,我不會負你,我也會只要你一人。”可再一次令得吳漓僵住的是,她清楚地聽到盧雲啞著聲音說道:“阿漓,你不知道我大哥。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是他唯一的依靠,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負他……所以,阿漓,我不想讓我大哥失望,我只能對不起你!”
一句話落地,令得吳漓完全失了聲。
這不合常理!這完全不合常理!
一個長相遠勝過弟弟,才學又特別優秀,比弟弟強大,比弟弟聰明,比弟弟受人歡迎,比弟弟更有聲望的兄長,便是嫡嫡親的,可他們成長的多年間,弟弟一直生長在兄長的榮耀下,一直承受著因兄長太過出色,而被人失望和嘲譏相對的難堪。這樣的情況下,做弟弟的,不可能對兄長不妒忌,不可能不會認為兄長過堅強,不可能不會認為,兄長完全不需要他啊!
可眼前的盧雲竟是說,他是盧文唯一的依靠!這簡單就是笑話,他這麼懦弱平凡的男人,怎麼可能成為那個強大得令整個洛陽都在傳聞的男人的依靠?!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嘛!
可盧雲不但這樣認為,還深信不疑,以至於說出了“我便是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負他”的話。
吳漓耳中嗡嗡作響,直覺得自己似是算錯了什麼。
吳漓呆了太多時,直過了好一會,她才身子向後一倒,砰地一聲栽在地上便暈了過去。
盧雲和婢女嚇了一跳,兩人連忙圍上。在盧雲連忙站起來命令“快去叫大夫”時,那婢女卻感覺到手心一緊。當下,她馬上明白過來,便抬起頭朝著盧雲不安地說道:“盧雲郎君,六姑子自從聽到你說了那句要娶她為妻後,便一直高興得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她每次從夢中驚醒,便對奴婢說:我不能睡,我一睡著了,便聽到阿雲對我說,你別做夢了。我害怕,我不想睡,我怕見到夢中冷酷的盧郎……盧雲郎君,你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樣出爾反爾,今兒這樣別兒那樣呢?”一席話說得盧雲低下頭,徹底沒了聲音。
安靜中,在那婢女小心地朝盧雲瞄去,觀察著他的臉色和神情時,盧雲慢慢抬起頭來。他痛苦地的看著吳漓,啞聲說道:“我是對不起阿漓,可不管如何,我這一生唯一不能做的事,就是讓我大哥傷心。”說到這裡,他似是無顏以對,便急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會讓大夫馬上過來。等阿漓醒了,你就跟她說。我盧雲對不起她,無顏見她……”
只見盧雲急急而去,轉眼間上了馬車,駛出了府門。
正文第二百二十六章氣笑了和事情因果
幾乎是盧雲一離開月明巷,盧縈便知道了。.她站了起來踱了幾步後,慢慢說道:“便什麼也沒有打聽到?”
“是。”一青衣衛回道:“吳漓與她的婢女交談時甚為隨意,我們也只能聽到這些。據我們初步調查所知,這吳漓行事還算規矩,她不曾害過什麼人,還落下過把柄,也不曾太著形的算計過什麼事,留下了惡名。”
盧縈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從她與我弟弟巧遇時,調戲逼迫過她的兩個惡霸著手吧。那裡是一個突破口。”
“是。”
“阿雲當真說了無顏見她?”
“是。”
“很好。”盧縈點了點頭後,又道:“對了,我還想知道,阿雲與她的第一次,是怎麼發生的。”
“屬下立刻去查。”
“如果需要,你們可以控制她那個貼身婢女……”
“是。”
那青衣衛一退,盧縈垂眸尋思起來。
盧雲對那吳漓愧疚已深,已是覺得自己負了她……越是這樣,這吳漓就越不能進門,連做妾也不允許。她可不想盧雲以後成為一個寵妾滅妻的人。
從今天吳漓與弟弟的對話來看,這女人確實是聰明,每一次開口,都暗中含著勾得盧雲上當的招數。幸好弟弟對她的感情不一般,意志堅定。不然的話,說不定今天她得到的消息,便是她已勾引得她弟弟與她一塊私奔了!
這世間,凡是膽敢算計她的人,都要承擔後果。甚至包括那個人……
尋思了一會盧雲的事後,盧縈想到,盧雲已經說過“他無顏見她”。那這幾天,他很可能只是派人關注吳漓,不會親自前去。所以此事可以放一放。
盧縈給耿六的信,劉疆直到當天晚上才看到。
自他大勝得歸後,便忙不過來。眾臣和權貴們,似是覺得陛下對他的態度有了改變,於是有一些中立派開始向他投誠示好。
因此這一整天,劉疆都在忙著與這些人打交道。而且這種忙,還會持續一陣子。
盧縈的信。是早就送上來了,可他實在太忙,有遠比兒女情長還重要百倍的事情讓他優先處理,所以幕僚也沒有先行稟告,而是把那信和那婢女說的話寫下來。放在書房中,一大堆卷帛之下。
直到此刻夜色已深,忙了一天的劉疆突然想到了盧縈,想到自己明明叫她今兒來見他的,她居然敢不上門,幕僚這才把那信和那句話遞給他。
看到信上的內容,疲憊不堪的劉疆卻給氣樂了。他嘲諷地笑道:“突覺形隻影單,所以想娶妻了?”他把那信扔給郭允,重重一哼,“娶妻?她有那個功能麼?”
郭允把那信一看。也笑了,他樂了一會,叫道:“啊喲,主公。這盧文真是越來越離譜了。這不行,得懲治。一定得懲治。”快樂地叫到這裡,他陡然對上劉疆黑沉的臉,馬上想道自己也表現得太明顯了,便又道:“昨兒我勸她時就覺得不對,果然,她給稱病了吧?”
他悄悄打量了一眼劉疆,見他拉著臉,不由輕聲說道:“主公,這夜太深了,今天還是別去了。”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劉疆冰冷地說道:“誰說我會去?”
郭允立馬閉口不言。
第二天,劉疆依然忙得不可開交,只是在忙碌之餘,他還會抽空想一想盧縈。
第三天,劉疆還在忙碌著,而盧縈,青衣衛已調查清了那兩個惡霸與吳漓的關係,以及,那天盧雲與吳漓發生關係的事。
看著擺在几上的記錄,盧縈冷冷地說道:“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倒是很會算計啊。”說這話的盧縈,渾然忘記了,她自己也不過是十七八歲而已。
從那兩個惡霸和婢女透露出的消息,盧縈完全清楚了前因後果。
吳漓早在幾個月前,就盯上盧雲了。並且,她還針對盧雲,做了一系列的調查觀察。
應該說,早在兩年前,吳漓便對洛陽的各大紈絝子弟,以及不起眼的世家子進行分析和關注。整整二年,她看中過一些目標,卻又一一否定了,直到盧雲和盧縈出現在洛陽。
幾乎是盧文的名聲一出現,吳漓便注意到了他有一個弟弟。於是,經過觀察,她發現這個盧雲,是個心軟善良好拿捏的。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來歷神秘分明有大背景,光是其兄一次賭博獲得的黃金,便是萬餘兩,是個地道的巨富。而後來越是觀察,她便越是覺得,盧雲就是她要找的那種男人,溫和心軟,一心撲在讀書上面,頭上除了一個兄長,便連父母也沒有,她嫁過去後,連公婆也不必敬。
接著,她細細分析了盧雲的性格特點,為了那一日巧遇,她還與那兩個惡霸,事先出現在那裡好幾次,可每一次盧雲要不是提前走了就是有同伴在,為了免生枝節,她都推延了計劃。
她在第二次被所謂惡霸調戲,盧雲送她去醫館時。途中,她與盧雲很是說了一些合盧雲的心意,令得他窩心又感佩,直覺得她是個真正懂他的人後,便告訴盧雲,她一點事也沒有,想請他送她回家。盧雲答應後,她先是悄悄把自己袖袋中的一個荷包弄穿,這荷包里傳來的香,可以讓人暈暈沉沉想要入睡。在荷包里的香成功地令得兩人睡著了,並且疊在一塊睡覺時,馬車已到了吳漓租住的房子外——為了讓她的計劃完美實施,她還特意找了藉口,租住在月明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