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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論聲中,宮城外一個胖胖的商人驚喜地叫道:“晉夫人?呀!聞晉侯以兩城相賞,尋其夫人!原來夫人竟在中山宮麼?”
那商人的聲音一落地,人群便如煮沸的開水一般,議論聲大作,喧囂聲四起。
“她就是晉夫人?果然絕美。”
“聞其殺了先任楚王,果然好武勇!”
“兩城尋賞於她?真的假的?”
“中山侯好大的膽子,連晉夫人也敢囚禁?”
“咄!中山亡矣!中山亡矣!”
亂七八糟的議論聲中,手持木劍,傲然而立的衛洛,悄悄地吐了口長氣。隨著這口長氣一吐,她的身子便是微微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宮門武士中雖然沒有高手,可她那一連串的劍點腕脈的動作,還是不免要提起中氣,用到內力。就連剛才縱聲大呼,也是震盪得她的胸口好生絞痛。
此時此刻,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肺,是翻天覆地地撕絞著疼痛!她緊緊地閉著呼吸,一動不敢動。她擔心自己只要一動,便會疼得暈倒在地。
而在眾人眼中,此時的衛洛,持木劍而立,絕美的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實是說不出的高手風範,道不完的貴族氣派!
宮城中,眾間客面面相覷,隨著外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就算他們對國家大事所知不多,這個時候,也知道事有不妙了。
一個劍客轉身,快步跑向中山君稟報。
不已回功夫,夼君帶著眾間客急急地向宮門趕來。
衛洛這是終於緩過氣來,她冷冷的,倨傲地盯著夼君等人。
夼君一見這情景,卻是反應很快。他朝著衛洛是很深一揖,朗聲道:“恕夼無禮!你當真是晉夫人否?為何夫人卻現出在深山避地,為我艷使搜得?”
眾人一聽,同時看向衛洛,人群後面傳來一個青年的朗喝聲,“然也!”
那青年擠出人群,他濃眉大眼,皮膚棕黑,正是武。
武打不向衛洛走來,他一邊走,一邊向著眾人叉手道:“她正是晉夫人。我于越國野河中救得她的性命,為了治傷,訪巫者於避地,傷治好後,便留夫人在避地靜養。
這解釋合情合理!
眾人連連點頭。
武大步走到衛洛面前,朝她深深一揖,朗聲道:“幸夫人無恙!”
衛洛感激地看著他,低聲說道:“君又救了我一次。”
武聞言,開心地咧嘴一笑。
宮城中,眾劍客同時轉頭看向夼君。
夼君這時哈哈一笑,朝著衛洛深深一禮,朗聲道:”原來真是晉夫人!請恕夼無禮!“
說罷,他朝著左右一揮手,喝道:”還不恭請夫人坐上馬車,安置夫人於驛館中?“
幾個劍客齊聲應諾時,夼君轉向衛洛,再次深深一禮,羞愧地說道:”我等有眼無珠,不識夫人真容,請恕罪。“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做些門面功夫了。晉是大國,晉夫人是貴族中的貴族,現在她的身份已為世人所知道,那就必須按禮儀來了。中山國小,可經不起這些大國的報復!
衛洛淡淡一笑,沒有回話。
一旁的武,見衛洛臉色蒼白,後頸處涔涔汗出,不由朝著夼君喝道:”廢話作甚,速備馬車!“
武是上國楚人,楚稱霸天下多年,國人已養成了傲慢的心理,特別像中山這種,由狄人建立的小國,更是不被他們放在眼中。因此,夼君一個中山執政,武這楚國匹夫卻敢對他直言呵斥。
夼君雖惱,卻也只能陪著笑臉——實力至上的年代,弱小蠻夷之國,是沒有外交和尊嚴的。
夼君陪著笑臉,朝著左右積極喝道:“速,速驅馬車來!”
馬車來了。
衛洛拒絕了武地扶持,坐上了馬車。
這一路,衛洛的馬車走到哪裡,哪裡便是人山人海的圍觀。不管是晉夫人的身份,還是她的絕世美貌,還是她剛才表現出的,以及傳說中的武勇,還是晉侯懸賞的,兩城尋她的事跡,都令得群情激沸,議論紛紛。
當馬車到達驛館外時,圍觀的人足有二千了。他們朝著衛洛指指點點,探頭探腦。
當衛洛跨下馬車時,那些人更是瘋了一般。站在後面的拼命向前面擠來,而站在前面的卻是痴了呆了。
喧囂中,衛洛無意中一回頭,便令得一個高大俊秀的青年痴住了。
那青年目送著衛洛跨入驛館,喃喃說道:“若能侍侯這般美人,面首又如何?”說到這裡,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腦海中不由把自己侍候的長相只是清秀的大公主與衛洛相比。
衛洛踏進了驛館。
武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在兩人的後面,還有十幾個劍客,以及十幾個宮婢。這些人都是夼君派來服侍衛洛起居的。
在寺人恭敬地引導下,衛洛住進了中間最大的一個庭院中。
衛洛一跨入院落,便揮退左右,只留下武。
她和武面對面坐在榻上,沉靜中,武低低地說到:“妹伢,如此一來,楚人恐至!”
衛洛知道他的意思,中山國離楚最近,說不定今天晚上,便會有在中山辦事的楚國劍客前來刺殺於她!
武說到這裡,驀地抬頭看向衛洛,他聲音一提,勇敢地說道:“你休要懼怕,武將以性命相護!”
衛洛聞言,微微一笑。
在這個當口,她居然還笑得如此輕鬆,仿佛胸有成竹,武不由怔住了。
衛洛微笑的看著他,輕聲說道:“休要慌亂。”她垂下雙眸,右手輕撫著置於几上的竹劍,淡淡地說道:“我有易容之術,楚人難識!”
“當真?”
“然也!”
衛洛看著驚喜的武,微笑道:“易容之時,需要些許藥汁相佐。我寫出,請君為我一一尋得。”
“諾!”
衛洛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今晚之前請為君為我備好。”
“諾!”
武抬頭看了看日頭,朝著衛洛叉手道:“既如此,武去也。”
“然。”
衛洛目送著武大步離去。
衛洛垂下雙眸,她伸手捂著胸口,只覺得又是一陣堵悶難耐。
涇陵,他以兩城懸賞自己!他出了如此高的天價來尋找自己,是聽到了什麼消息麼?他,他知不知道,自己差一點便死去了?
衛洛想到這裡,不由有點痴了。一時之間,她又是替他擔憂,又是感覺到一點點痛快。這時的她,不免想到:涇陵,你不是不要我麽,怎麼現在又出兩城懸賞了。你,你是捨不得我,對嗎?
第五卷鳳翔雲天第三百四十三章護衛
衛洛想到涇陵,心神便極為不寧了。她一時撫著小腹,想著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時又想著涇陵,是在什麼情況下以兩城來懸賞她。
外面越來越熱鬧了,越來越多的人擠在驛館外,談論著衛洛。那十幾個中山劍客守在驛館外,令得這些人不能隨便進來,可他們也不願意輕易離去。
外面的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日上中天時,一個含著內力的喝聲從驛館外傳來,“我乃晉人,大劍師也。願護夫人於左右!”
聲音響亮之極,清楚地傳入衛洛的耳中。
衛洛站了起來,她朝著左邊的一個中山婢說道:“請客入內。”
“然。”
那中山婢走出院落,不一會,帶著一個四十來歲,國字臉,面目堂堂的劍師走了進來。
這人在離衛洛十步處站定,深深一揖,朗聲道:“劍客歷見過夫人,夫人身處異地,身邊豈能無劍客相隨?願護左右。”
衛洛朝著他還以一禮,清聲回道:“謹遵君意。”
“諾!”
歷朝著衛洛再次一揖,大步走到她的身後站好。
歷剛剛站好,又有一個清朗的晉音傳來:“我乃晉人,大劍師也。願護夫人左右!”
衛洛站起,盈盈喚道:“請劍客入內。”
過不了半個時辰,又有一個齊音傳來:“我乃齊人,為公子秩食客。聞夫人在此,願護夫人左右!”
“請客入內。”
衛洛想也想不到,不過二三個時辰,她的身邊,便聚集了七個晉人劍客,一個齊人劍客。
這些劍客,都是遊歷諸國的遊俠,恰好在中山,他們聽到了衛洛出現的消息後,馬上放棄手頭的任務,前來護衛於她。
衛洛很感動。
這些人,人人都知道,衛洛得罪的是中山的強鄰楚國!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毫不猶豫地前來相護,這意味著他們已把生死置於度外,實在令人感慨。
不過三個時辰,武就回來了。
衛洛易容所需要的藥物極其簡單,幾乎每座山上都有,識不得藥物的,也可以請鄉農代采,武就是請鄉農代采的。
衛洛令眾中山婢侍侯在院落外,非召不得入內後,她研好藥汁,把自己易容成一個普通的三十來歲,身材瘦小,臉色臘黃的劍客。
這時,時間已到了傍晚了。金燦燦的陽光開始沉入西邊。
易容後的衛洛,以隨時可以離開驛館。
可是,她看到那八個自告奮勇前來,準備以性命守護她的劍客時,那離開的話,便有點說不出來。
不管如何,她是以晉夫人的身份住進驛館的,這時的她,代表的已是晉人的顏面,是晉侯的顏面。在把榮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劍客們面前,她絕對不能輕言離去。
算了,反正自己已經易過容了,就算楚國刺客殺到,只怕也找不到自己。衛洛這樣想著,索性放開原定的,悄悄離開的計劃,專心呆在房間裡。
只不過,除了武,沒有讓任何一人知道她會易容術。她現在武功靠不住,易容是她最後的保障。她並不是不信任那些捨命相護的劍客,只是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保密意識,她不想冒險。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用過晚餐後,衛洛把房中的燭火熄滅,她來到偏殿的一個角落裡,背靠著牆壁,如一個最忠心耿耿的劍客一般,銅劍撐地,低著頭一動不動。
這時的她,已進入內呼吸狀態。
天空越來越暗,院落中燃起了十幾根火把。火把騰騰的光亮,把整個院落映襯得宛如白日。
就在此時。
一個渾厚的楚人男子聲音傳來,“我乃楚客力也!聞晉夫人在此,特來取婦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