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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穩公說這話時,哧笑連聲,白眼朝天,那種不屑和厭惡,都溢於言表之外。

    藥公聞言大驚。

    他低下頭來,皺著眉頭,久久沒有說話。

    穩公這時朝他雙手一叉,又說道:“公子鬱郁於胸,日漸消瘦。

    我觀其容,察其聲,恐已為婦沉迷。。婦人我已見過,雖然有些古怪想法,實是忠良賢婦。公強逼太過,若公子猝然倒地,一病不起,卻又如何?”

    在藥公頻頻皺眉中,穩公又說道:“當此之時,還是讓公子靜一靜的好。公子是你我看著長大的,他自幼便雄才大略,與世間丈夫殊異。公又何必管之過甚?一切事宜,他自會有所主張。”

    穩公說到這裡,雙手一晃,大搖大擺地走離。

    藥公低著頭,一動不動,他的臉色時青時紅。直沉思了好一陣後,他大袖一甩,便也轉身離去。

    他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直到藥公去得遠了,穩公的身影才嗖地一聲,從樹叢中探了出來。

    他轉頭望著主院,久久久久,依然只是一聲長嘆。  

    第五卷鳳翔雲天第二百四十七章越宮

    衛洛跪坐在踏几上,低著頭,安靜的吃著自己炒出來的菜。入冬了,找不到新鮮的野菜了。

    她只能把狼肉抄一抄,再弄一盆羊肉湯來。

    這時代,姜是常用的佐料,不過像胡椒之類的,還沒有流傳於世。衛洛這兩份菜,佐料實在不多,不過,時人吃慣了煮食,突然遇到這種炒食和熬煮出來的鮮湯,實是如遇到無上美味。

    在衛洛的側面,劍咎正伏在几上,大喝大嚼,他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中,自己滿嘴是油。

    而殷允則是不禁不慢的吃著,他動作從容舒緩,仿佛是受過嚴格教育的貴族公子,轉眼也是四碗米飯下了肚。

    衛洛吃了兩口後,便沒有胃口,她抬著頭,看著兩人這般狼吞虎咽的摸樣,嘴角不由浮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來。

    衛洛笑著笑著,便對上殷允怔忪的注視。四目一對,她奇道;“怎地?”

    殷允一笑,搖頭道:“無事。”說罷,他低下頭去。

    衛洛還在眨巴著眼時,一旁的劍咎已經撫著大肚子,滿足地嘆道:“如能日日食用婦人飯菜,此生真不枉也。”  

    他剛說到這裡,便發現氣氛有點不對。

    劍咎眼珠子一轉,突然想明白了什麼,轉頭盯著殷允,笑嘻嘻地說道:“師兄勿惱,這婦人我雖垂涎,卻也知不可強求。只要她天天這般弄吃食,我便喚她嫂嫂又如何?”

    劍咎這話一出,衛洛小臉一紅。

    她瞪了劍咎一眼,低下頭去。

    不知為什麼,她低了頭好一會,也沒有聽到殷允的喝斥聲傳出。

    當她再抬頭時,一眼便對上劍咎那擠眉弄眼的模樣。

    這時,三人已吃飽了,老夫妻上前,收好殘羹剩菜,換上酒水。

    天空中明月相照,浮雲來去,天地間一片通透。

    只是北風吹來時,寒意森森。

    劍咎飲了一大口酒,向著殷允道:“師兄,再過十天便是新春了。”

    他說到這裡,咧著雪白的牙齒,嘻嘻笑道:“你有沒有為我與婦人備上禮品?”

    殷允瞟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這時,衛洛的嘟囔聲傳來,“我叫衛洛。”  

    衛洛這話一出,劍咎便是哈哈一笑,他朝几上一拍,樂道:“師兄你看,這婦人明明是越室公主,卻老說自己叫衛洛呢。嘖嘖,這衛國也不強大,何必竊取他國之姓?”

    劍咎的哈哈大笑聲,在院落里流轉,不過沒有人理會。

    直過了一會,殷允的聲音傳來,“衛洛?”

    衛洛嗖的一聲,抬起頭來,她雙眼亮晶晶的看向殷允。看著看著,她轉過頭去,突然對著劍咎眨了眨眼。

    這時的她,一臉調皮。

    殷允嘴角含笑,說道:“月明天高,可願上越宮一行?”

    衛洛一怔。

    她點了點頭。

    是啊,反正要到那裡去一趟的,遲不如早。

    她不知道,這般臨近新春祭,越到後面,越宮中戒備是越森嚴了。

    衛洛剛一點頭,一旁的劍咎已經大呼小叫道:“妙,妙!越宮久不去矣,今次有師兄壓陣,我定要。。。。。”他只能說到這裡。

    殷允盯了他一眼,輕喝一聲,便打斷了他的歡樂,“你不必去。”  

    劍咎臉一榻,他無精打采地低下頭,應道:“然。”

    夜探越宮?

    衛洛剛還有點膽怯,轉眼是越想越好奇。她眨巴著墨玉眼,問道:“可需易容?”

    “隨意便是。”

    “恩。我還是易容罷。”

    衛洛說到這裡,站起身向房中跑去。

    剛才那老夫妻已把她的房間安置好,那地方是左側那棟樓的最右邊,正好處於兩樓的中間。

    衛洛跑進自己的房中,剛剛沖入,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那老頭子在門外嘶啞地叫道:“主人有言,盒中備有各色易容之物,婦可自取。”

    說罷,那老頭子的腳步聲漸漸退去。

    衛洛來開房門,對上擺在地面的一個大木盒。

    她連忙拿起來,轉身走入。

    這木盒裡面,擺放著幾個小瓷瓶,裡面裝著各色易容物事。這些物事,都是極簡單常見,正是殷允所給的易容竹簡中,提到的那幾種。  

    對於這些,衛洛實在太熟悉了,她弄出幾種塗在臉上,在令得自己變成一個相貌普通的少年後,便換上男子袍服,走了出來。

    她剛走出房門,便有所感觸,不由抬頭看去。

    這一望,她對上站在屋檐上,藍衣飄然的殷允。月光下,他俊美如玉,長身而立,那雙沉靜的眸子,正盯著越宮方向。

    他沒有易容。

    月光如水,殷允這般靜靜地站在屋檐上,身姿不動,北風吹得長發輕拂,看著這樣的他,衛洛不由閃過一個念頭:我原來還以為,只有劍咎愛耍帥,現在看殷允這般安安靜靜地站著,也有一種玉山屹立的風姿,方才知道,這墨隱一門,怕是向來便注意外形氣韻。

    衛洛想得沒錯,墨隱一門,在整個墨門中都是一個另類。因為墨門以守拙知苦為要,而他們這一脈,卻因出了一個風華絕代,才智超群的祖師爺,從此後,所收之徒都是人間罕見的俊美兒郎,所習的功夫,居然都要求身形氣度。不知不覺中,便以風華銳氣取勝。

    仿佛感覺到了衛洛的注視,殷允低下頭來,他背對著月光,雙眸如星,靜靜地盯著衛洛,溫柔一笑。

    這一笑,頓時天地皆明。衛洛不由自主地回以一笑,縱身躍起,與他並肩而立。  

    “走罷。”

    “然。”

    殷允大袖一甩,整個人如一隻大雁一般,向著對面的屋檐平平掠去。衛洛提起一口中氣,令得身輕如燕後,緊緊相隨。

    殷允盯了衛洛一眼,腳尖一點,飄上一棵大樹枝,接著幾個縱步,腳踩樹枝,跳出了十幾丈遠。

    衛洛提著一口中氣,不敢落後,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不一會,兩人便出了院落,跳上了別人家的屋檐。

    月光中,殷允深深地盯了衛洛一眼,問道:“聽聞這功夫皆是你自修而得?”

    衛洛點了點頭,應道:“然。”

    殷允感慨地說道:“衛洛,你果然是世間奇女子。”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讚美,可是衛洛聽了,卻還是很高興,特別高興。她笑了起來,眉眼彎成一線,墨玉眼中波光蕩漾。

    衛洛有心想說兩句客套謙虛話,可話到嘴邊,她又覺得太假了。

    便又閉上了嘴。

    在她笑眯眯的樂呵時,殷允大袖翻飛,已掠出了數十丈。  

    衛洛連忙跟上。

    不一會,兩人便跳過宮城,入了越宮中。

    越宮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不時有持戈負劍的武士經過。

    殷允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帶著衛洛,七拐八拐,明明一身顯眼的藍袍,卻沒有驚起半個人的注意。

    不一會,衛洛的眼前,呈現了一個巨大的建築群。

    這建築群,是建在如丘陵狀層層抬高的土丘上的,數棟精美的木屋,如蜂巢一樣,一層層地依著地形,越攀越高,土丘總共七層,每一層則建有五六間小木屋。第七層上的木屋,則由五六間合成一塊,形成了一個院落。

    衛洛知道,歷史上最初記載的樓閣,便是這般模樣。

    土丘的中間只有一道階梯,階梯兩側都站滿了劍客。這些劍客身後燃燒著騰騰火把,腰間佩劍,手中持戈。煞是森嚴。

    最高的那層木屋中,琴瑟之音不斷傳來,間中,還有鼓聲隱隱。

    就著明月的燈火,衛洛可以透過紗窗,看到裡面影影綽綽的坐滿了人。

    衛洛朝那裡瞟了幾眼,便知道,那一定是越侯所居住的地方。  

    衛洛還在東張西望間,殷允已是衣袖翻飛,腳步踩在屋檐之上,向著土丘後面的院落投去。

    衛洛才跟出幾步,突然想道,自己是名義上的越國公主,堂堂越國公主,回到自己的家,怎能對地形什麼的一無所知?

    她想到這裡,便連忙低下頭去,安靜中仿佛帶著憂思一般,幾無聲息地跟在殷允身後。

    不一會功夫,殷允來到了一個院落外口他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院落中一根大榕樹上。

    這個院落的後面,便是綿延的山脈,地方極是偏僻。

    衛洛輕輕飄落在殷允之側。

    這一落定,她便呆了。

    這麼大的院落里,只有二三間木屋,而且陳舊凋零。

    讓衛洛吃驚的是,她一進來,便深切地感覺到一種酸痛和熟悉感。這不是屬於她的感覺,她已經好久好久不曾體會過了。

    衛洛縱身飄下樹幹,提步向木屋間走去。

    木屋四周,早已荒蕪一片,雜糙足有一人高。衛洛走了幾步,便沒有路了。

    她站在五十步處,怔怔地望著那二三間孤零零的小屋。就著月光,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屋的前面,還種植著不少藥糙。不過,這些藥糙顯然長期無人打量,也形如雜糙了。  

    腳步聲響。

    殷允來到她身後,他關切地望著一臉木然的衛洛,輕聲說道:

    “往事已矣。”

    衛洛抿緊唇,點了點頭,她暗暗忖道:看來,這便是我這個身體自小居住的地方了。果然荒涼。

    衛洛信步踩上雜糙,來到小屋前。這兩三間木屋,已經破舊得不成樣了,屋檐下蛛絲密布,紗窗破爛,透過紗窗可以看到,裡面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屋裡空蕩蕩的,除了兩個床榻,便只有一個廚房和木桶等簡單的生活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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