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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洛驚愕地抬頭看向義信君,墨玉眼瞪得老大地瞅著他,打量著他。對上衛洛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好玩的表情,義信君俊美的臉孔紅了紅,他嘟囔道:“今晨便發現有婦人守於門外,至如今,是越聚越多。”
衛洛眨巴著眼,還在瞅著他。
對上她那充滿戲謔的眼神,義信君伸手在她的小臉上撫了撫,低頭吻了吻她的眉眼,哧笑道:“此情此景,洛以後也難倖免!”
他的聲音剛落,幾十個響亮的男子聲音同時傳來,“聞君得一絕色婦人。君回齊後,我晉人便不可觀也。請君許婦與我等一見,否則,車不可行也!”
這聲音,開始還只是幾十個,到了後面,已是上百個男人在同時呼喊!。這一下,衛洛的雙眼都直了。
數百人男人在那裡叫著,說她這個絕色美人一旦回到齊國,他們這些晉國的男人便看不到她了。因此,他們要求義信君把她擺出來,讓他們看一看,不然,就不許他們的馬車通行!
整齊劃一地吶喊聲中,馬車晃了幾晃,慢慢停止了。緊接著,一個劍客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主公,外面數百晉劍以劍攔路,馬車駛不動。”
劍客的聲音剛落,外面的吶喊聲已是排山倒海一樣,竟是那上百劍客同時高喊,“請君許婦與我等一見,否則,車不可行也!”
劍客們的喊聲一落,婦人的嘶喊聲也起,“華艷無雙義信君,妾等欲求一見!”
呼喊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齊整,到了後面,已是震耳欲聾。,義信君表情冷冷地傾聽著。不一會,他厲喝道:“午與!”
喝聲一出,一個粗豪的應答聲馬上響起,“然。”
“晉人無理,以劍開道!”
“諾。”
晉人無理,以劍開道,這八個字端的是殺氣騰騰,煞氣十足!他說,外面眾人的要求是無理的,可用雷霆手段還擊!
這等決斷,這等血氣!
衛洛眨了眨眼,乖乖地伏在他的懷中,暗暗忖道:義信君看起來如此漂亮溫柔,原來也是煞氣十足的一個人。他行事果斷,殺戮決斷毫不拖泥帶水,果然是身為權臣的人。義信君這命令一下,眾齊人的劍客便齊齊策馬上前,十人一排,長劍出鞘!。不止如此,眾馬車上,馭夫的左右轅,也各站上了一個士兵,這些士兵手持長矛,寒森森的黃銅矛尖指向兩側歡呼圍攏的晉人!
幾乎是一瞬間,整個齊使隊伍,已變得森嚴壁壘!所有的馬車,所有的賢士都被劍客們團團保護住!
歡呼聲突然之間一靜。安靜中,午與粗豪的嗓門朗朗傳出,聲震四野,“義信君乃齊之貴人,豈容爾等想見便見?姬亦君之姬,你等以劍相脅,是欺我齊人懦弱乎?長劍在此,若有膽,盡可一攻!”
午與的喝聲中注入了內力,在提到,欺我齊人懦弱,時,他的聲音更是猛然高了八度!那喝聲,含著無邊殺意!
安靜了。
外面的歡叫聲都平息下來了。
馬車再次駛動。行駛中,衛洛聽得一貴女高聲叫道:“君勿惱!我等實是傾慕君也。是眾蠻夫可惡,以劍脅君,以強相求,請君勿惱,勿怒!”
那貴女的聲音一出,幾十個女子同時嘰嘰喳喳地叫嚷起來。
她們叫來叫去,說的都是請義信君別生氣,同時指責那些晉人劍客行事粗蠻。
本來,在這樣的諸國使者雲集的場所,在這個重血氣的年代,任何一個心軟的行為,都有可能導致無法收拾的後果。
對於義信君等人來說,他們這一嚴陣以待,不止是因為那些晉人劍客用劍威脅了。還因為,在這樣的場合,很可能會有刺客。所以,他們不得不嚴肅處理。
嬌喝聲中,怒罵聲中,以及紛至沓來的議論聲中,馬車漸漸駛進了王城內道。
馬車一駛入王城內道,四周便是一靜。傳來的,只有馬車聲,和彬彬有禮地招呼聲。
能進到這裡的,都是各國權貴了。。對於貴族們來說,風度可是很重要的。
饒是如此,衛洛偶爾透過車簾fèng隙朝外面一瞅,都可以對上好幾雙灼灼盯來的目光。
晉宮中舉行宴會的,是月明池。那地方是晉宮最大的內花園。整個花園中,除了一棟極高極大,可容數萬人同時聚會的樓閣外,便是森森樹木,湖水回廓。
這時,已經是傍晚了,夕陽開始西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馬車剛剛駛進月明池,還沒有來到廣場中,便聽得笙樂喧天,酒肉飄香,脂粉香,衣履香,以及無數私語,混在鳥鳴聲中。
這所有的聲音,在看到齊人的車隊時,明顯的靜了一靜。
聲音轉眼再起。衛洛聽得身周傳來一陣低語聲,“那便是義信君的馬車。噫!君既華美,姬亦絕美,這一雙璧人,真真讓人渴求一見矣!”
“居然有人願意傾兩城換一婦,真不知此婦是何等容貌?吁!我思之慕之,已心揪揪然!”
在眾人的期待中,齊人的馬車漸漸駛入廣場中。因他們在路上被阻,實際上已經到得晚了些。此時,所有的貴人,所有的使者都已雲聚,只等著齊使下車。
第三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一百五十三章艷動新田(二)
當天晚上的宴會,仍由身為晉太子的公子涇陵主持。他沒有把宴會設在月明池的樓閣中,而是置於閣樓後花園中最大的糙地上。
這糙地,左側便是足有十來畝的湖水,以及環繞湖水兩岸,以迴廊相連的亭台。右側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後面,卻是月明池的樓閣背面。通過五六條林蔭小道,可以直入樓閣中。
糙地很大,萬多榻幾分成十一排擺放著。每一排榻中幾間,擺放著酒瓮,架在火焰上的,是剝去皮了內臟,紅肉晃晃的整羊,野豬,野兔,土狗。而榻幾和榻幾中間,每隔三步,糙地上便跪著一個宮女或處子。
宮女是緊靠著酒瓮和肉食而跪的,而處子,則是跪於宮女身後。這裡的每一個處子,都與那晚在涇陵公子府一樣,額頭上飾以珠串,青絲披肩,身穿上等的綾羅。處子們跪在這裡,不是用來幹活的,是供貴客們相中後挑走帶回的。因此,她們都是經過刻意的打扮。火把熊熊中,一眾環肥燕瘦,或黑或白,卻都青春可人的處子,散發著處處女兒幽香。
數萬人榻上,此時都坐滿了人。十一個國家的人,各自按國家分排坐好。
涇陵公子懶洋洋地倚在踏上,他一身鑲以金邊的黑袍,俊美無疇的面孔有點陰沉,不過一晚,他整個人便增加了一股陰寒之氣。他右手持樽,慢慢的搖晃著樽中的酒水。自始至終,他都是低眉斂目。在這樣的場合,他這種表情實在顯得疏淡了些,冷漠了些。這使得處於左側第一排的晉人賢士,時不時地向他看去。
滿滿一糙地上,只有從左側數起,第三排屬於齊國的首座上空空如也。這時,一個太監尖銳的唱聲傳來,“齊義信君到——”
齊義信君到!糙地上喧囂了!坐在各排後面榻幾的貴女們,紛紛回頭張望著。當然,不止是她們,連坐在中間的賢士們,也時不時的向後張望。
齊義信君到——喝聲一出,編鐘聲悠然響起。涇陵公子手持著青樽的五指收了收,卻依然表情冷冷,沒有抬頭。
唱聲中,一陣腳步聲從林蔭道中傳過來。熊熊燃燒的火把光中,漸漸淡去的夜色中,白袍長身,宛如玉樹的義信君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不知不覺中,他握著四方青樽的手指在收攏,收攏。。。。。。。。。。。。
直過了良久,他才急急地吐出了一口氣。直到這口氣吐出,他才發現自己屏氣屏的太久,胸口刺痛無比。他覺是那張熟悉的,絕美的小臉上的笑容,實在淡然的刺眼,非常刺眼!這一瞬間,他竟然想如往常一樣,狠狠的瞪著她,令的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可愛的柔媚乞憐之色。可是,不管他如此盯去,那雙熟悉的墨玉眼中,只有淡然,只有微笑。他只能強迫自己低下頭來,收回了目光.
在一片鴉鵲無聲中,衛洛和義信君來到齊人那一席的前排,施施然坐下。他們共榻而坐,共用一幾。他們一坐下,二侍婢便跪行兩步,為他們斟酒,分肉。直到他們坐下了,糙地上還是很安靜。
久久,久久,一個嘆息聲傳來,“齊將亡乎?天將此兩人授齊!”這嘆息聲很響,非常響。發出嘆息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賢士。這賢士高冠,面目清雅,五官端正。這賢士是當世名賢,時人喚之為淳公,他是齊之稷下官儒家的代表之一。雖在齊國稷下宮講學,但淳公是晉國人,因此,他所坐的是晉國一席。
淳公的嘆息聲一出,眾齊人齊刷刷的臉上變色。他們同時抬頭,看向義信君。義信君俊美的臉孔也是一沉。
眾人地注目中,衛洛妙目流波,微微一笑,清聲說道:“淳公之言何齊荒謬?妾竟不知,以公之賢,竟以外表而論賢愚!照君看來,晉公子涇陵如此俊美不凡,竟然還高居太子之位。豈不是也如我等一樣,乃上天降罪於晉?”衛洛說道這裡,在眾人的錯愕中,眼波流轉間,朝著公子涇陵嫣然一笑,抿嘴羞澀地道歉道:“妾唐突,以公子相比。請公子勿罪。”她聲音清軟溫柔,如一道清泉,在萬多人的糙地上淳淳流過。
在她的嫣然微笑中,涇陵公子抬起頭來,他淡淡地說道:‘姬以事論事,何罪之有?”他的聲音很平和,非常平和。只是那目光,似是不欲與衛洛的眼波相對,匆匆對上一眼便不動聲色地避開去。
淳公當下冷笑一聲,他向義信君縱喝道:“君雖以色侍人,然知信義兩字,亦稱大丈夫也!咄,如此場合,君竟讓婦人擅自開口,竟不知陰陽綱紀乎!咄,望君慎之謹之!”他的喝聲冷歷而來,咄咄逼人。在他的暴喝聲中,衛洛依然微微一笑,她臉帶歉意地向義信君看了一眼,便眉目微斂著,溫馴地向他偎了偎,閉緊了嘴。
義信君也是微微一笑,他朝著淳公雙手一叉,應道:“是義信疏忽。”他的話音一落,令的淳公露出滿意的笑容後,義信君卻是聲音一轉,朗朗說道:“然,義信以為姬之言甚至有理。公以外表論賢愚,實在荒謬。依公之理,諸國君候用人之際,盡可擇丑而用,美貌者棄之。”他說道這裡,也向涇陵公子看了一眼,然後閉上了嘴。
淳公儒雅的臉上有點發青,他憤怒地站了起來,向義信君喝道:“公子涇陵之色,乃丈夫之色。爾等之色,乃婦人之色!”
淳公的喝聲剛一止,義信君白淨的俊臉刷地漲的紫紅,他也是一聲暴喝,“公如此辱我,是為晉欺齊乎?如此,義信不服,請一戰!”怒喝聲中,義信君嗖地一聲,從腰間抽出配劍,便要向淳公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