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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大笑,一邊朗聲說話,一邊‘啪啪啪’地拍得人家馭夫的大腿作響。
他每拍一下,衛洛便看到那馭夫眉頭一皺,嘴一歪。不知不覺中,她自己也是這樣,白衣劍客每拍一下,她就臉頰上的肌肉跳上一跳,真覺得自個兒的大腿也疼痛不堪了。
終於,那白衣劍客一臉拍了十幾下,令得那馭夫得臉孔都痛得發紫了,他收回了手掌。縱身而起,凌空一翻,躍上了他的那匹馬。
幸好,這時戰爭由貴族主宰慣了,眾人都形成了彬彬有禮的習慣。沒有人抽空對付他的寶貴馬。
白衣劍客一上馬,義信君便是手一揮,車隊再次駛動。
車隊駛動中,白衣劍客卻興致勃勃地策馬來到了衛洛的馬車旁。他歪著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衛洛,突然對義信君說道:“聞此姬乃君以兩城換來,然否?”這事,果然是當代第一新聞!
義信君笑了笑,說道:“然也。”白衣劍客嘆息一聲,他直直的盯著衛洛,感慨地說道:“君下了如此血本,我堂堂丈夫,便不能向君強索了此婦去。”
他這話端的是囂張。
義信君又是笑了笑,桃花眼中光芒閃了閃,暗暗忖道:你雖身手不可測,卻也不是世間第一高手。想要我的女人,只怕還不夠格。
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來。車隊這時離處城只有一日路程了。
處城,在晉國也是一流的城池。是除了新田外,晉國有名的文化大城。一般而言,越是靠近楚國的大城池,便越有這種文化大城的浪漫氣息。這一點,是衛洛當天傍晚,發現處城城門居然一直沒有關閉,而官道兩側,火把綿延了十數里得出的結論。
官道兩側,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這些人群中,有端坐在馬車上的權貴,有騎驢的普通劍客,也有高冠賢士,更有一些麻衣破衫的百姓。
這麼多人,分站在官道兩側,排上十數里,舉的舉火把,蹲的蹲在地上閒聊打屁,便是為了歡迎他們的到來。
當然,他們歡迎的不是齊使,而是天底下罕見的一對璧人!
也就是說,這些人純屬無聊,跑來看熱鬧的。他們擔心天黑了,看不清衛洛和義信君的面容,便早早地點了火把候著。
對上這兩側頻頻顧盼,目光殷殷的人群,衛洛眨巴著眼,看向義信君。
他把馬車的車簾都拉下了,也不知那些處城人,會不會因此惱火?
正當衛洛如此擔心的時候,突然間,車簾嗖地一晃,‘滋’地一聲裂帛響,卻是給撕成了兩半。
瞬時間,把大地照得宛如白日的火把光刺入兩人的眼中。
這時,左側也是‘滋——’地一聲裂帛響,卻是另一邊的車簾也給撕成了兩半。
這一下,兩人的面目身形便完全呈現在路人的眼中。驀地,人群歡呼起來。
歡呼聲中,眾人對著衛洛兩人指指點點,歡叫道:“噫吁——見到了見到了!”
“唏——真絕色也!”
“咻,今晚寢不安矣。”
亂七八糟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中,衛洛和義信君一臉無奈地盯著坐在馬背上,正搖頭晃腦好不得意的白衣劍客。
那車帘布,自然是這傢伙撕去的。
路旁,幾個老漢蹲在地上,一邊瞅巴著衛洛和義信君,一邊咧著一口大黃牙說道:“果然悅目!”“然也,惜乎,我家小兒未至。”“真真觀之心悅。”
這一路來,都是這樣的對話。
衛洛只聽得哭笑不得。從他們的對話中,她如找到了前世小時候,小夥伴結群結隊地去鄰村看電影的情景。
義信君也很有點無奈,這車簾已被那劍客撕了,他縱再是不願,也只能讓這些賤民們評頭品足,指指點點。
車隊駛入了處城。
處城城門處,侯在兩旁的便是馬車,牛車,驢車為主了。也就是說,圍觀地換成了有家世有身份的人了。當然,仔細一看,十個有九個都是少女和小兒。
車隊剛駛到城中,便走不通了。
因為,前面的街道被眾小兒和少女們手牽著手,給攔住了。
他們攔在路中間,縱聲唱道:“夜色已深,路染風塵。君何不下車一息?”
這唱聲很響亮,十數人整齊地唱出,當真很熱情啊。
熱情得義信君都苦著臉了。
其實,早知道前面有匪徒後,他便打算再處城休息一下,好從容布局。可是現在被這些人一攔一阻,竟似是被逼得下車一樣。他有點不願意。
不過話說回來,這場面他見的太多,也實是習慣了。
於是,義信君頭伸了出去,在一眾瞬也不瞬的盯視,一眾呼嘯喲喝的叫聲中,雙手一叉,朗聲應道:“諸位盛情,義信怎敢不受?”
他答應了!
眾少女小兒齊嗖嗖地歡喜起來。
義信君等到他們歡呼聲稍息,便朝一個劍客使了使眼色。
當下,那劍客聲音一提,長劍一抽,舉向眾人,縱聲喝道:“我等旅途勞頓,疲憊不堪。諸位感情,我主已受,夜及亥未,便請諸位離去,休礙了主上安頓。可否?”
衛洛聽到這裡,差點失笑出聲。
這個劍客喝聲是殺氣騰騰,姿勢也極是威武雄壯,可他說的話卻著實好笑。
他居然跟這些人約定:你們想鬧,想圍觀都行,不過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便需要散去,好讓我們休息,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當下,數百處城人同時朗聲應道:“諾!”
第四卷有鳳清啼第一百六十六章暗室溫情
眾人的期待中,義信君牽著衛洛的手,走下了馬車。
他們的面容再出現在火把光中時,本來以為眾人會歡聲大呼的。哪裡知道,一抬頭卻對上了一片寂靜!
這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火把騰騰的燃燒聲。眾人仰著頭,呆呆地看著這一對並肩而立的少年男女,突然覺得,這兩人仿佛是傳說中的天上星宿。如此華美,如此讓人不敢仰視,也如此的讓人心醉。
就在這時,幾個老漢同時跪伏在地,沙啞著高聲叫道:“神女!仙童啊!”
這幾個老漢衣著破舊,顯然只是普通的賤民。
他們這一跪,便有一些同樣衣著破舊的賤民跪了下來,向著兩人頻頻叩頭。
義信君朝這些跪拜的人看了幾眼,沒有吱聲。
這時一個藍袍大袖,顯然剛剛加冠的青年人大步從馬車上跳下,他穿過肅立的人群,目光痴痴地盯了一會衛洛後,轉向義信君叉手道:“聞君來處城,處至來迎得晚了些,君請勿怪。”這是客套話。
義信君雙手還禮,朗聲道:“君客氣了。”
處至右手朝前一伸,笑道:“已為君安排好庭院,請!”
“請。”
義信君緊緊地摟著衛洛又向馬車走回。衛洛老實的低著頭,安靜地倚在他的身邊。自得了衛洛以來,他幾乎是一見到她便這樣摟著,要麼令她倚在他的懷中。
處至還在痴痴地望著衛洛,他看了幾眼衛洛,又看向義信君,看著看著,目光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義信君身邊人才無數,他這抹光芒眾人一眼便注意到了。不過大家也不怎麼在意,想來,天下間的大多數權貴,面對義信君和衛洛這樣一對璧人,都會生出把他們占為己有的心思吧?
車隊再次駛動,在處至的帶領下,向著他所說的院落走去。
一行人跟著處至來到院落,衛洛迫不及待的另幾侍婢弄來一桶熱水後,便瞅著那熱氣騰騰的洗澡後,紅著小臉坐立不安起來。
因為,在她的旁邊,義信君正嘴角含笑,桃花眼中波光閃動,歪著頭饒有興趣地盯著她。
他竟然就這麼盯著她,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熱水便被放在寢房後側,只有幾層薄紗隔開。
衛洛的心不安了。
她低著頭,紅著小臉,雙手相互絞動著,半晌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腳步聲響。義信君緩緩向她走來。他走到她身前,伸手把她摟入懷中。
他纖長的手指撫上衛洛的小臉,從她的眉毛,轉向她的鼻尖,再轉向她的嘴唇。
他的手指就這麼放在她的小嘴上。指尖輕輕按著她的小嘴,他吐出一口渾濁的氣息,緩緩問道:“洛,直到如今,還是不欲我近?”
他的聲音沙啞中有著隱怒。
衛洛一凜。
她記起來了,二三年前兩人共榻時,他便要求摟著自己共睡,當時自己乾脆地拒絕了。沒有想到這麼久,他還記得這事!
而且,他顯然對自己這個行為有點惱火。
衛洛垂下眼瞼,她伸手摟向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懷中,低低的喃喃地說道:“今日與往歲一樣,我實羞也。”
她不用說,義信君也發現她很羞澀,因為她連耳朵尖也紅了。
他低著頭,桃花眼灼灼地盯著紅暈滿臉,一臉無助的衛洛,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他頭一低,緊緊摟著她的腰,在她的眉眼處印上一吻,喃喃問道:“洛,你知我因何喜著白袍?”
衛洛一怔,她抬起頭來向他看去。
縱使這樣抬著頭,她的小臉也是暈紅一片,墨玉眼中羞澀之極。
這樣的衛洛,令得義信君不由自主揚唇微笑。
他笑著笑著,那笑容中,添上了一分苦澀。他花瓣樣的唇再次壓上了衛洛的眉眼,就這麼吻著她,他苦澀地低低地說道:“洛,我的洛!有你在側,我心實安啊!”
略頓了頓,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說不出話來,“我之所以愛著白袍,便是感覺到自身已污,配不上我的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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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洛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看重自己,會如此看輕他自己。
她伸出雙臂,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她將臉埋在他的懷中,喃喃的,同樣聲音沙啞地說道:“君何出此言?君頂天立地,權霸強齊。君是洛的依靠啊!若沒有了君,洛今日不知流落何方,更不知是生是死了。君是洛唯一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丈夫啊。君說出這樣的話來,卻是置衛洛於何地?”
她有點情動,說話之際聲音沙啞,那毫不掩飾的依戀和尊敬,也令得義信君華美的眼中,閃過一抹淚意。
他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頸間,與她耳鬢廝磨著。
這個動作,是他一直喜歡做的,可是直到今日,衛洛才發現,他與自己,便如兩隻游在大海中的魚,彼此是彼此最大的,也是唯一地依靠,相濡以沫,相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