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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六公主的質問,一句接一句。她所說的條件,也確實不差。
公子涇陵向後一倚,靜靜地盯著她,盯著她。
他盯著她,暗暗忖道:眼前這婦人,與我厭惡的愚鈍婦人確實有不同,她膽大之極,又心機沉沉。此種婦人,原應是我所歡喜的。可為何我不見歡喜,只感厭煩?
莫不,我喜好小兒,僅僅只是因為她是小兒?
他想到這裡,未免又有點出神。
不過,這一次他很快便回過神來。
公子涇陵靜靜地盯著楚六公主,在一陣沉默後,他徐徐說道:“如此,那晚宴中求娶,實你之意?”
楚六公主點了點頭,慡快地說道:“此事,乃妾向家兄公子及相求而來。他亦允許。”
公子涇陵輕輕地“恩”了一聲。
他垂下雙眸,又問道:“你所說的今晚出郢,便是因你與守城之將相熟,由你親自帶我出城?”
“然也。”
“如此,女公子今晚來見涇陵,不知驚動了幾人?”
楚六公主聽到這裡,大喜過望。她雙眼明亮地望著他,連忙說道:“無人知也。妾欲與君夜奔,怎可讓他人得知?”
公子涇陵再次點了點頭。他又問道:“女公子在涇陵抵郢後第二日,便知涇陵已到。如此,涇陵之所行所為,豈不都在女公子耳目當中?”
他這話一出,楚六公主大點其頭,她果斷地說道:“妾慕君之威,悅君之美,自是不會輕忽。”
公子涇陵聞言,薄唇一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輕笑中,他又問道:“卻不知女公子知道了涇陵何事?”
楚六公主聞言,目露狡猾歡喜之色。
她興奮的,雙眸放亮地盯著公子涇陵,低聲說道:“妾知,楚宮中亦有君之子臣。”
她說到這裡,神秘的一笑。
楚六公主無比燦爛地盯著公子涇陵,吃吃笑道:“曾聞君之正妻,美貌可傾城,智勇過於常人。”
她說到這裡,下巴一昂,無比傲然地說道:“君定是不知,世間婦人,出眾者不止她一人也!君能悅她,便能悅妾!料來不久之後,君便能知道,妾勝她多矣!”
楚六公主說到這裡,公子涇陵不由一笑。他這一笑,很溫和。
楚六公主見狀,喜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了。
公子涇陵微笑著,徐徐問道:“女公子派人注意我之所行,卻不知可有告知公子及否?”
楚六公主連忙搖頭,她清脆地說道:“妾如此行為,實因傾慕於君,君將是妾之夫主,妾怎可把夫主之事告知外人?”
現在倒好,連夫主也叫了。
公子涇陵又點了點頭,他盯著她,輕輕問道:“除了公子及呢?女公子可曾向他人透露?”
楚六公主搖了搖頭,“妾不會如此愚笨,君乃妾心許之人啊。君之事,縱父母亦不能告。”
她強調地說出這一句後,盈盈站起。
她扭著腰肢,向公子涇陵試探地走出一步。
公子涇陵沒有阻攔她。她又走出一步。
這一下,她與公子涇陵之間,只隔了一尺不到。彼此之間,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了。
楚六公主目光盈盈,眼波都要滴出水來。
她無比渴望的,痴慕地盯著公子涇陵的臉,似是想一屁股坐到他懷中去。
可是,公子涇陵的臉上雖然含笑,那笑容中,卻有著一絲冷意。
因此,楚六公主終是不敢。
她再一次盈盈一福。
這一蹲下,她高聳的胸脯,已是壓在了公子涇陵的膝蓋上了。
她倚著他,把雙辱重重地壓在他的膝頭,仰著臉,痴痴地,滿足地望著他,那眼神中,全然是滿意,無比的滿意。
公子涇陵見狀,又是一笑。他是那麼的俊美,這一笑,那俊臉幾乎是流光溢彩,光華四she。楚六公主不由看痴了去。
在她的痴怔中,公子涇陵徐徐地問道:“白日時,你那十妹,亦是女公子所使了?”
楚六公主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剛一點頭,她便清醒過來,她睜大雙眼,連忙說道:“妾聞君之妻聰慧過人,特使妹前來一試也。”
“僅僅如此?”“然,然,僅僅如此!”
公子涇陵聞言,長嘆一聲。
嘆息聲中,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楚六公主,說道:“女公子對待涇陵,果然一片誠心。”
在楚六公主一臉的歡喜中,公子涇陵緩緩搖了搖頭。他這搖頭十分突然,楚六公主大驚,她急急脆脆地問道:“君何事不悅?”
公子涇陵沒有回答,他伸出右手,緩慢的從腰間抽出裝飾用的佩劍來。
佩劍一出,黃光四she。這劍是如此華美,上等的美玉,流光溢彩的珠寶鑲於其上。
楚六公主望著它,快樂地想到:這,莫不便是他贈給我的回禮?在她的歡喜中,公子涇陵手腕一沉,嗖地一聲,長劍刺出!
“卟”地一聲,劍尖入肉的聲音傳來!啊?
衛洛大驚,她嗖地一聲站起,沖了出來。
驚的不止是她!
楚六公主也驚愕地瞪大眼,她一臉不解地望著公子涇陵,丹鳳眼瞪得大大的。
她顯然太過驚愕了,太想不明白了。她的胸口被這劍深深刺入,她都不曾呼一聲痛!更不曾求救。
她只是睜大雙眸不解地望著他,任由嘴巴溢出一絲鮮血來。她痴痴地望著公子涇陵,無力地問道:“君因何殺我?”
君因何殺我?
她的眼睛瞪得如此之大,她的眼神是如此不解!想來,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她是死也不會閉眼的。
公子涇陵聞言哧地一笑,他薄唇一扯,冷冷地回道:“刺我動靜,謗我妻子!視我堂堂公子涇陵為你掌中之物!如此愚魯之婦,我為何不能殺你!”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後,公子涇陵右手一抽!
“卟”地一聲,長劍拔出,鮮血四濺!
楚六公主瞪大的丹鳳眼中,光芒迅速暗淡下去。“砰”地一聲,她頭一歪,屍體栽倒在地。
公子涇陵站了起來,他吧佩劍上的鮮血,在楚六公主身上拭盡後。將脫下濺了血的外袍甩在她的屍體上。清喝道:“來兩劍客!”
“諾。”
“她的車夫,一併殺了!”
“諾!”
轉眼間,兩個劍客便拖著楚六公主的屍體走了出去。接著,幾個侍婢進來,把房中的鮮血擦拭乾淨。
待得一切都處理妥當後,衛洛驚愕的聲音才吃吃地傳來,“殺了她,會不會驚動楚人?”公子涇陵回過頭來看向衛洛。
他見她的眉頭鎖得很深,不由輕手撫平。
他的指節粗糙,動作卻十分溫柔,撫摸著她的臉,他低低地說道:“楚人性躁,你白日如此放言,他們三日之內必有舉動。區區三日,怕是無人顧及此婦行蹤!”衛洛愕愕地點了點頭,半晌半晌,她低低地說道:“剛才,你,你可以先囚禁於她,再做處理!”
公子涇陵聞言,低低地一喝,“婦人之見!”
喝聲過後,他又解釋道:“無懼也!此婦令我厭惡,殺之痛快!此是郢城又如何?一切我自由安排!”他說到這裡,衛洛才感覺心安。她連連點頭。
第五卷鳳翔雲天第二百七十八章堵截
嚴格來說,楚六公主的所言所為,在世人的眼中,是可圈可點的。
她貶低衛洛,抬高自己的做法,在當世和後來的戰國時代,經常出現。如墨子這樣的溫厚之人,也喜歡在君侯面前直接貶低孔子抬高自己。如孟子這樣的亞聖,更是言辭咄咄逼人間,罵盡當世名賢,當著諸國君侯的面,不知唾棄了多少個他們的愛臣寵臣。
可以說,她這行為,不過是應聘者的正常行為。要知道,她的來意也是應聘,她應聘的,是公子涇陵的妻位!是未來的晉侯後位!
然後,她直接毫無掩飾的展示自己的才智,這也是時人流行的做法。這時的人行事說話都有點誇張,喜歡把一分誇成二分。
楚六公主向涇陵展示了她有刺探陰謀的能力,有豐厚的人脈,以及掌控情報的本事。這幾種,都是她的才智能力。
再加上她確實美貌,又是公主身份,有二城陪嫁,嫁妝豐厚。所以,她的自信是很有根基的。從頭到尾,她如果說錯,只錯在兩點上。一,她估錯了公子涇陵的性格,如他這樣的人,最厭惡被人掌控!二,她估錯了公子涇陵和衛洛之間那複雜的感情。她那正常應聘中貶低對手的行為,在公子涇陵眼中,卻是不可原諒的。
衛洛怔怔地看著公子涇陵。
他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側頭,低聲問道:“小兒,懼矣?”
衛洛搖了搖頭。殺個把人,她自是不會害怕,令她不安的,是這種風雨欲來。
不管是她,還是公子涇陵,都不知道楚人會使出什麼樣的招數來。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是見招拆招了。
衛洛抿緊唇,朝著公子涇陵盈盈一福後,輕聲告退。時候已經不早了。
公子涇陵低嘆一聲,任她離去。
衛洛回到房中。小老虎正在她的床榻上爬來爬去,它察覺到了衛洛地靠近,頭一昂,奶聲奶氣地“嗷——”了一聲。
衛洛見狀,不由一笑。她快步走過去,把它摟到懷中。才這麼久不見,這個小傢伙顯然又不識得她了。正睜大滾圓的眼睛警惕地盯著她。
衛洛看到它這模樣,不由格格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撫著它額心的王字,說道:“小傢伙,小傢伙,你是不是怕姐姐呀。嘻嘻,姐姐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她歪著頭想了想,眼睛瞟著小老虎的小**,咬著唇格格笑了起來,“小傢伙是個丈夫呢。要不,我喚你應天吧。”
她說到這裡,聲音微弱,垂眸喃喃說道:“姐姐來到不屬於姐姐的地方,應是逆天之人吧?因此,才會如逆水中行舟,處處有大風浪。你不同,你雖是孤兒,可你無思無想,這裡處處是叢林,原本便是你的天下,你只需順應天意,憑本性而行啊。所以,姐姐叫你應天,如何?”
她的聲音一落,小老虎嫩嫩地“嗷”了一聲,嘴一張,辱牙緊緊地咬上了衛洛的手指。
別看它的辱牙小小的,可咬起來還真有點疼痛。衛洛任它咬著,見它漆圓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咬了自己一口便又用舌頭舔了舔,不由再次格格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