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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
明白了這一點後,衛洛也就沒有心思與美人寒喧了。走了十幾里後,兩人便送還驢子,從岔道向會稽城裡急馳而去。
這一條岔道很窄小,只有兩步寬,因馬車不能通過,使得人煙不多。兩人在沒有人的地方,便展開腳力,一番急馳。
如此走了二個時辰後,便又走出了三四十里,而會稽城的城門,隱隱出現在視野中。
衛洛仰著頭,望著那高達二三丈,還可見到青苒的城門,不由怔住了。她呆呆地望著,望著,一時之間,腳步竟然有點遲疑,不知為什麼,她近鄉情怯了。
一旁的劍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安,他抬頭望著城門,喃喃自語道:“師兄說了在這等我的,也不知,他到沒有到?”
劍咎的師兄?衛洛心中砰地一跳,對於這個雖只一面之緣,卻一諾千金的男人,她是十分想再見一見的。當下,她墨玉眼期待的看著劍咎,問道:
“你師兄在會稽?”劍咎沒有理她。
他皺著眉頭,眨也不眨地望著會稽城門,突然左手扳著右手手指,細細數了起來,“師兄要我練習逃之夭夭功,我練成了。師兄要我完成這婦人一個心愿,我亦完成了。師兄要我不得去各諸侯那裡惹禍生事,不得招惹宗師級高手,不得得罪十人以上的遊俠兒,這些,好,好似。。。。。。”
他數到這裡,嗖地回頭,盯著衛洛,認真地問道:“婦人,你覺得這一年中,我可有惹禍生事,激怒強敵?”
他問得很認真。
衛洛對上他認真的詢問,眨了眨眼。半晌後,她嘟嘬道:“你將我從公子涇陵手中救出時。似是得罪了晉人和楚人。”
他易容改裝,混入楚國遊俠當中,騙得他們前來對晉人行刺,然後混在其中實施自己的目的。又按捺不住,剛剛把衛洛帶出,便扯下面具大呼小叫,這樣的行為,只怕那五百楚國遊俠,都不會輕易忘記,都會恨得牙痒痒的。
劍咎聽得衛洛的回答,不由長袖一抬,掩臉呻吟起來。
衛洛擔心地看著他,他這般只露出側面,衛洛都可以看到那頰邊的肌肉,正頻頻地跳動著,顯然劍咎實實在在地處於痛苦當中。
劍咎大袖掩臉,哀嘆連聲。
半晌後,他才把袖子放下。
他咬著牙,在黃塵道上轉起圈來,他一邊轉圈,一邊頻頻搓著手。
衛洛見他真是急得慌,不由擔心地問道:“可是會受重罰?”
劍咎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煩惱當中,也沒有聽到衛洛的問話。
他一邊轉圈,一邊喃喃自語,“要不,帶了這婦人,不進會稽城中去?”
他剛說到這裡,便腦袋左右亂擺,胡亂搖了一陣頭後,他苦著臉嘟囔道:“讓這婦人見過師兄,好在也是完成了一事。如此時躲開,豈不是以後都得躲開?不妥不妥,這主意不妥。”。
他自言自語地說到這裡,雙手搓得更急了,那張俊逸的臉上,真是愁得要滴出苦水來。
衛洛好奇地看著他,不知不覺的,她的嘴角在上揚,都差點笑出聲積她含著笑,暗暗忖道:也不知劍咎的師兄,會用什麼法子來罰他?
那個法子一定很不錯,竟然令得劍咎這般的忌憚!
轉眼,她又暗暗忖道:當年相遇時見到的鬍子大漢,只是一個很不起眼的端方君子。可從劍咎身上看來,他只怕遠遠不是可以用簡單古板可以形容。對了,劍咎一脈都擅長易容之術,不知上次見到的,他師兄那鬍子拉雜的模樣,是不是易容過的?
第五卷鳳翔雲天第二百四十四章君子如玉
劍咎急得團團直轉,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擔憂上,便沒有注意到一旁衛洛捉狹的,甚至可以說有點期待的笑容。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腳步一頓,雙手重重一拍,咬牙切齒地說道:
“咄——既然惹上了,認罰便是!”
說到這裡,他腳步一提,便向城門直衝而去。
衛洛連忙提步趕上。
劍咎這一想通,人馬上恢復了原樣。他嘻嘻一笑,,朝著衛洛說道:“婦人,可有心揪?”
衛洛搖了搖頭:她又不是真公主,雖有點膽怯,卻說不上心揪。
劍咎嘴一扁,磨了磨牙,喃喃說道:“可我有些心揪。”
衛洛聞言,嘴角不由一揚,她生怕自己當著劍咎的面笑出聲來,連忙側過頭去。
劍咎兀自望著城門,喃喃說道:“馬上就是新春了,今朝倒好,有一婦人相伴了。”
衛洛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道:“我名衛洛。”
劍咎聞言,頭一轉,朝她哧笑一聲,“越國四公主怎可能姓衛?”
衛洛一噎,頓時說不出話來。
兩人這時已來到了城門處。
會稽城很大,城內四通八達,車水馬龍。
與別處不同的是,衛洛注意到,這個城裡的男人,賢士偏多,很少看到遊俠兒。這些頭戴竹冠,木冠的賢士,一個個相貌文秀中透著軟弱。
當然,這種軟弱,是因為這些男人的體形特別頎長,清瘦,相比於中原諸國的男人來說,便顯得小型了一點。
同時,衛洛發現城中兩側的房屋,百分之九十是木製建築,房屋外型精巧,卻顯得有點繁複。
而且衛洛還發現,很多行人,在長袍上,也如楚人一樣繪著雲,鳳,神女,巫山等畫景,看來,越人受楚人的影響是很深的。
因為衛洛是越國名義上的公主,名義上她是這裡長大的。所以她好奇的四下打量時,並不敢太明目張胆。
街道上,不時可以看到盛裝華服的少女,這些少女大搖大擺的在街道上漫步,她們的身後,跟著馬車,還跟著劍客隨從。
與別處相比,這裡的少女,個個皮膚特別水靈,身形也是婀娜多姿。她們便與越地的河山一樣,靈秀之至。
也許是受楚人的影響,這些少女們特別大膽,有些少女的衣袍,特地在胸下束一塊紅練。這不是腰帶,因為她們腰間另有飾物,另有腰帶。
這一塊束得上上的紅練,襯得少女們的胸高高聳起。而且,這裡消瘦的女孩子特別多。可能,楚王好細腰的影響,這裡也波及到了。
不但少女,連一眾的少年們,也是消瘦的多,他們的腰間,佩帶著大大小小的玉佩,掛著的佩劍,也顯得精巧,就是太精巧華麗了,上面不但鑲滿了寶石,而且看起來輕飄飄的,讓衛洛懷疑,那裡面的劍壓根便是木頭做成的。
劍咎對會稽城是熟車熟路,他帶著衛洛跨過兩座長河上的浮橋,拐入一個小胡同後,便來到了一處宅院中。
這是一間不大的宅院,,劍咎剛剛推開大門,一對四十來歲的老夫妻便急急跑出。他們看到劍咎和衛洛,先是一怔,轉眼,那老頭向著劍咎深深一揖,恭敬地喚道:“見過小主人。”
劍咎一對上這兩夫妻,鼻尖迅速地滲出一滴汗水來。他望著那老漢,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師兄,可,已到達?”
他說出這幾個簡單的字後,竟是伸袖拭了拭汗水。
那老頭應道:“主上已經到達。”
他這回答一出,衛洛便看到劍咎嗖地一身,便是回頭一轉,跨步便向大門走去!他竟是想逃之夭夭!
不過,劍咎的腳步才跨出一步,又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苦著臉繼續問道:“現今可在?”
那老頭應道:“主上已離開半月余,臨走時,他說小主人會回來過新春,因此要小人轉告小主人,在此安心等候。”
劍咎一聽到他師兄這個時候並不在,當下嘻嘻一笑。他大步向裡面走去,一邊走,一邊向衛洛叫道:“婦人,你自處吧。”
他這“婦人”一叫,兩夫妻同時抬頭看向衛洛。不過他們只看了一眼,便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想來也是,他們的主人,個個都是易容高手,現在再來一個假扮少年的婦人,也不是稀罕事。
這個庭院,很雅致。
庭院不大,百分之九十都是樹林。令衛洛感興趣的是,有一條五米寬的小河,圍著庭院轉了一個整圈!而在小河的兩旁,則植著森森樹木。樹葉交相迭蓋,映得那河水特別清幽。
現在都是冬季了,其中有半數樹木,還是枝葉繁盛。
而在小河的中間,給環繞成島嶼的最中心,則只有一個院落,院落裡面的主建築是二棟精美的木製房屋。在二棟房屋之間,另有四五個小木屋,看來,那是兩老夫妻居住的。
衛洛在晉國見到的房屋,都有廣場,有寬闊的可容馬車通行的石板路。這裡卻啥也沒有,從大門進來百步不到,便遇上了這條環形小河。
兩老夫妻從小河上的拱行橋,顫巍巍地通過。而劍咎,早已一個箭步跳過小河,再二三個箭步,便竄入了樹林深處的院落中。
這樣的建築,很有意思。衛洛還是首次看到,她圍著小河,直轉了一圈,花了近半個時辰欣賞了個遍,才從拱橋步入院落處。
衛洛在這般水靜林密的院中一走,心情大好。她遠遠地便聽到劍咎忙來忙去的腳步聲,也沒有打擾,繼續向院落後面,那與後山相連的樹林中走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太陽落山了。是用餐的時候了。
衛洛大步向院落里走來。
她一腳跨入了拱形木門。
驀地,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衛洛嗖地一聲,抬起頭來。
漫天晚霞中,對面的竹林下,一個藍衣身影緩緩轉過頭來,迎上了衛洛的目光。
四目相對!
幾乎是突然的,衛洛呆住了。
站在幾十根楠竹下,石几旁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
這青年,很俊美。
衛洛剛剛感覺到他的俊美,便被他那雙眼睛給吸引住了。
這青年,有著一雙極溫柔,極寬容,仿佛洞悉了所有世事,也仿佛胸懷著浩宇天際的眼睛。
他便站在青竹叢中,藍袍長身,臉白如玉,五官俊美中透著清空,目光溫柔寬容。不知為什麼,這一瞬間,衛洛的心中,泛起一句詩經里的話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漫天霞光四she,夕陽華美之極,那紅艷艷的光芒照在他身上,卻在一瞬間變得安靜,變得淳厚,變得平和。
這青年之俊,不在劍咎之下。而他那雙眼睛,不知為什麼,讓衛洛看了,竟有一種萬景皆美,世事皆清的感覺。貼吧首發
就在衛洛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的時候,突然間,一陣狂風向她一衝而來。只是一轉眼,劍咎便急沖而入,他把堵在門口的衛洛推到一旁後,歡快地閃到了那青年身前,咧著大白牙,笑逐顏開地叫道:“師兄,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