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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口,可不輕,立馬一個牙印現了出來。
女兒吐出含在嘴裡的大拇指,胖胖的小手揮了揮,“哇”地一聲啕啕大哭。
小公主剛一哭,幾個腳步聲迅速地傳來。
轉眼,那四個守著涇陵一起長大的宮婢跑過來了。她們圍在衛洛和小公主四周,敢怒不敢言地瞪著衛洛,又心疼地看著小公主,然後又看向衛洛。
對上她們的眼神,不知怎麼地,衛洛居然有點心虛。
因此,她嘿嘿一笑,睜大眼說道:“小孩子嘛,不知怎地就哭起來了。”
。。。。。。
她的聲音堪堪落下。
嗖嗖嗖幾下,成師放下了竹簡,抬起了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母親。
潤也抬起泥呼呼的小臉,瞪著他的母親。
華收起劍,別過頭,靜靜地瞅著他的母親。
這三雙眼神,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帶著控訴。
衛洛更心虛了。
她“嘿嘿嘿”地笑了幾聲,認真地向眾人解釋道:“真是小孩子頑劣,無故大哭!”
她的聲音剛剛落下,華便蹦跳著來到母親身邊。只見他恭恭敬敬地朝著母親行了一禮,然後,他右手一揚,嗖的一聲,掀起了小公主的綢服。
於是,小公主露出了她白白嫩嫩的小屁股。
於是,小公主那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一個牙齒印清清楚楚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鐵證如山,衛洛無法狡辯了,她嘿嘿嘿嘿傻笑起來。
成師把竹簡放在塌上,嘆了一口氣,大步走到衛洛面前。
他朝衛洛伸出了雙手,
衛洛又是嘿嘿一笑。
成師瞪著傻笑不已的母親。
衛洛扁了扁嘴,沒奈何,只得低了頭,老實地把手中的女兒遞到大子手中。
成師動作熟練的把小妹妹包在懷中,大步向塌幾走去。
小公主又含著拇指,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母親,看著大兄。這個時候,他的小臉上還有淚痕呢。
看著看著,她突然伸出手來,遠遠地朝著衛洛揮舞著,叫著,“母親,抱抱,母親,抱抱。”
成師剛剛在塌几上坐下。
小公主一叫出聲,衛洛便是以袖掩嘴,笑得雙眼眯成了一線。她望著一臉無奈地看著妹子的成師,得意地說道:“嬌嬌可不似你們幾個,她喜歡母親呢。”
成師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無奈地看到母親歡歡喜喜地跑過來,把妹子摟到懷中。
小公主果然是喜歡母親的,她一窩到衛洛懷裡,便咧著沒有幾顆牙的小嘴,咯咯直笑。
笑著笑著,她還在母親懷中蹭啊蹭。
看到女兒這麼可愛,衛洛也笑眯了眼。她伸手拍著女兒的背,低低的嘟囔道:“還是女兒貼心,被母親欺了,都不賭氣。”
衛洛說到這裡,目光不由轉向三個兒子。這時刻,三個小傢伙又開始專心地做著手頭上的事,連白眼也不瞟她一眼。
衛洛瞪著幾個兒子,咕囔道:“三個小子最無風度,不過小小的欺一下,便對母親我橫眉怒目的。真是沒勁!”
當然,她這個咕囔聲著實有點響。至少,幾個兒子是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的。
三個兒子頭也沒抬,理也不理她。
小公主覆著臉,含著衛洛的衣襟扯了一陣,流了她一襟的口水後,開始小腦袋點啊點。看待,她撐不住了,要睡了。
衛洛當下把女兒摟好,雙手搖晃著,恩恩啊啊地唱著她自己也聽不懂的兒歌,向寢宮走去。
等到衛洛走得遠了,潤抬起小花臉,若有所思地看著母親,說道:“大兄,母親實是精氣過旺,無處發泄。”
成師點了點頭,他目光不離竹筒,漫不經心地回道:“父親征秦,數月沒回,她閒慌了。”
潤應了一聲,補充道:“然也。這數月來,墨家也不曾求她出頭。”
兩兄弟一問一答間,櫟樹下的華,卻是在一陣春風吹起時,縱身一躍,手中木劍一揮,整個人騰空而起,如一道雲飛過。
“嗖”地一聲,他的木劍刺向一朵飛灑而來的桃花花瓣。無奈,這一劍他用力過猛,“砰”地一聲,木劍重重地撞上了桃樹,無數桃花飄然旋轉。
眾宮婢瞪大眼,一瞬不瞬地看著這麼一副景色:太陽金燦燦的光芒中,穿著白色深衣的華凌空飛起,在他的身周,無數桃花飄然旋轉。
這一刻,白色的衣袍,粉色的桃花,還有桃花包圍下的小人,共同組成了一副美央美侖,無法言喻的圖景。
直過了好一會兒,宮婢們才低下頭來,驚艷地想道:公子華小小年紀,便已如此之美,長大了那還了得?
番外第十二章素——榮歸故里
素是庶民的孩子。
有一天,一個相者經過他家門口。當時,那相者拄著竹杖,望著他家屋頂許久,又轉過身,圍著他家的前面水塘,後面高山看了半天。
不一會,那相者向左右的村民說道:“此戶將生貴兒,此兒將於貴人榻上獲得榮寵,終身顯貴,富及子孫。”
那相者說完這席話,便走了,當天晚上,素出生了。
出生時,聽到相者那席話的村民,都紛紛詢問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
當知道生下的是男孩的時候,村民們面面相覷,頗為不解。在他們的認知中,從來只有婦人,才能於貴人榻上獲得榮寵啊!
抱著疑惑的村民們走了。
父母望著新生的孩子,只憂慮著能不能把他養活,也沒有在意相者的話。
年復一年的過去,孩子長大了,他越長越美,這是一種村民們從來沒有見過的美。他們不明白,這個孩子,怎麼經受著風吹雨曬(這個要麼是雨淋,要麼是日曬吧……),怎麼飢一頓飽一頓,那眉眼,還是越來越水靈,那肌膚,還是滑嫩得仿佛是那婦人的辱汁做成的?
孩子六七歲時,便有慕名而來一見的。
當孩子十歲時,有人告訴他的父母:有貴人求購面目清秀的孩子,男女都要。
這個時候,他們家裡已經窮得揭不開鍋了,孩子若能被貴人看中,不說榮華富貴,一頓飯是能夠吃的。
於是,他們把孩子送走了,換來了一馬車的糧食。
接著,第二年便是大饑荒,那一村子的百姓,餓死者不計其數,孩子的父母也在其中。
漸漸地,村民們失去了那孩子的音信。
年復一年的流逝中,他們漸漸忘記了那個皮膚似辱汁的男孩。
二十年後。
由數十輛馬車,數百個劍客組成的龐大隊伍,出現在村落口。
所有的村落都震動了,無數的村民蜂擁而出,踮著腳看著這支龐大的,華麗的隊伍。
灰頭土臉,膚色蒼黑的村民們,瞪大眼睛,對著車隊指指點點。
一個孩子仰著頭,叫道:“爺爺,這是國君?”
一個虛發蒼白的老人呆呆地看著那華麗的車隊,點了點頭,吃吃地說道:“這是國君的車隊。”他說到這裡,不又舉起長袖試了試眼角,喃喃地,哽咽地說道:“沒有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國君的車駕。”
村民中,與老人一樣處於激動中的,不知多少。從來,這種華麗的車駕,他們只能從傳說中聽過。可現在,他們不但看到了,那車駕,居然還停在他們經常走過的土地上,任由他們想看就看。那些腰間佩劍的貴人,更是排成長隊,任由他們數來數去。
整齊的,排了二里路,慢慢的停頓下來。
村民們把所有的手指和腳趾加起來,數也數不清的貴人們,面無表情的跳下馬車,列成兩條長隊。
他們在對上指指點點的村民時,只是瞟上一眼,便不再理睬。偶爾有調皮的孩子脫離了大人的控制,竄到路中心,他們也只是晃一晃手中寒深深的長戟,朝孩子揮一揮,並無呵斥。
村民越聚越多。
可貴人們卻是越來越嚴肅。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馬蹄聲傳來。
卻是那走在最前面的,旗幟上插著羽毛和牛尾的馬車,緩緩啟動了。
那輛馬車一啟動,站在道路兩側,一言不發的貴人們動了。他們整齊的跟在那馬車後面,“蹬蹬——蹬蹬”地向前走去。
他們的腳步是如此整齊,每一起落,都激起沖天的煙塵,他們的長戟是如此的奪目,黃燦燦的戟尖,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芒。
他們的面容時如此的乾淨,那高大的身材,那整齊的衣著,讓人一見,便生出自行漸穢。
不知不覺中,村民的低語聲越來越小了。
不知不覺中,村民們在向田野里退去。
那馬車還在向前行走。
不知不覺中,村民們跟著馬車,走出了老遠。
終於,那馬車停下來了。
接著,馬車中,傳來了一個低低的,清脆的說話聲。
那聲音一出,一個貴人舉起手中的旗幟,朝著身後從左到右一揮。
眾貴人齊唰唰地停下了腳步。
一個貴人上前一步,來到馬車前。他朝著馬車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來,手一伸,緩緩拉開了車簾。
一個青年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青年抬起了頭。
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村民都驚住了,他們瞪大了雙眼,屏住了呼吸,一時之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出現在他們眼中的,是一個華美得,哪怕是做夢,也夢不到的青年貴人。
突然,一個婦人跪了下來。她雙手向前伸出,朝著那青年貴人重重叩了一個頭,嘶聲叫道:“神啊,神啊,你一定是蒼天派下來的神祗!”
那婦人的舉動,驚動了那美麗的貴人。
貴人轉過頭來。
在對上貴人的瞬間,所有的村民突然感覺到,眼前這個貴人,並不開心。
他的眼神中,藏著揮之不去的憂慮。他是那麼的消瘦,仿佛一陣風吹來,便可把他吹走。
貴人那美麗的眼光,靜靜地看著眾人,他的眼神是溫和,善意的。對著這樣的眼神,越來越多的村民們跪了下來,向他叩拜,因為他們堅信,擁有這麼仁慈溫和眼神的,只能是神。
貴人動了,他在走進村民們。
他來到了一個老人的面前。
感覺到貴人的靠近,剛才還回答了孩子的問話,那鬚髮蒼白的老人,不由自主的哆嗦起來。
貴人的目光更溫和了,只是這種溫和中,隱隱帶著嘆息。
他看著老人,低低的,用他那動聽之極的聲音喚道:“九族伯!”